作者:秀木成林
正如赵徵有顾忌,皇帝也一样,现在两人都不会撕破脸。
最终,定下两路主攻,一路因皇帝所在而称之为正面主攻的御驾大军。皇帝不再继续西去了,而是直奔大江,将在北岸正面攻伐江眠。
而赵徵则会继续西去抵达巴地,率军乘战船自梓州顺江东下,直冲江眠。
因为名分,梓州一路称之为侧面主攻。
但其实,赵徵的攻击力道并不会逊色于皇帝。
不管兵力,还是战船。
抢先得到巴地,他同时得到的还有数量并不小的梓州战船和水师。
原来皇帝水师和战船都要胜于赵徵不小。因为他是皇帝,全国物资由他调度差遣,打造战船和训练水师起来,自然是会比有身份掣肘的钟离孤几人有优势得多的。
可得了梓州之
后,这种情况就发生了改变,赵徵目前的水师和战船已能和皇帝基本持平了。
梓州多水,将领虽一般般,但水师还是很娴熟很好使的。
皇帝舍了巴地,原来是因为他有七州,可现在七州猝然生变,而那宗濮竟又如此窝囊以致巴地尽数落入赵徵之手。
皇帝之恨可想而知,自梓州投降消息一发回,帝帐气氛就没起来过,里外伺候和守卫个个大气不敢喘。
但无论如何,皇帝还是收敛了情绪。
军事会议结束,他再度把柴武毅留下来了。
皇帝笑了笑,温声道:“近日有些阴雨,孟离,你旧伤如何了,可曾复发?”
都是积年打仗的人,哪个身上没旧伤?柴武毅腰侧最严重的那处旧伤,还是当年和赵元泰并肩战莞州所得,柴武毅腰侧重伤,赵元泰还替他挡了小半,不然他那时能不能熬过重伤期都不知道。
这些年虽然这样了,但当年他们这一群人,是真真切切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过的。
烛光橘色晕黄,提起正隐隐作痛的旧伤,记忆回到旧日,柴武毅盯着那一点微微跳动的烛火,下颌动了动,但他出口的话依然十分简短,只道:“无妨,谢陛下关怀。”
皇帝遂命左右取来前日叫御医给他配的药膏,分一半给柴武毅。
“一眨眼,都这么些年了。”
皇帝笑了笑,目光感慨万千。
说过军情,感慨过,说过旧伤,皇帝遂探手拉开抗几下的小抽屉,取出一个小匣子。
檀木小匣,不大,却很精致,皇帝打开来,里面一叠信件,封皮上娟秀婉约的字迹。
这是柴皇后的字迹,柴武毅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收柴皇后信笺的小匣子。
皇帝把最上面一封取出来递给柴武毅,笑道:“皇后的信,沁娘不知你在具体在哪,信就一起送到朕这来了。”
转眼二月去尽,已是暮春三月了,柴皇后怀孕五月,三个月的时候御医扶脉就能确切扶出,是个男胎。
在皇帝悉心保护和安排之下,母子情况都很好。
上月接皇后信时,皇帝提笔回信,最后特地告诉皇后,说柴武毅也在池州,让她若想给兄长写信告喜,届时一并送来便可。
柴皇后这孩子来得终究是晚了些,皇帝不知道吗?
他心里当然明白,但又岂能轻言放弃?
当然,他并未想着能让对方倒戈,这不切实际,柴武毅适当保持中立和沉默也可。
江眠大战前夕,皇后的信终于到了,皇帝特地把柴武毅留下,把信交给他。
柴武毅接过信,回了自己营帐。
他站了片刻,才慢慢坐下来,低头拆开手中信,展开。
熟悉娟秀的字迹,温柔婉转,字里行间,再为人母的喜悦和对兄长次子夫婿的担心流泻而出。
他的妹妹不聪明,他知道,她很单纯,因为早产的缘故,秉性也十分柔弱,她很善良,逆来顺受。
温婉柔和,细细叮咛,这份心是极真极真的,柴皇后关心她的兄长,总担心他会受伤吃苦,一再不厌其烦叮嘱那已经很熟悉的注意事项。
一母同胞,他仅有的妹妹,父母已经离逝,而世上仅有兄妹二人还流着相同的血。
他是极心疼极爱护他的胞妹的。
柴武毅眼眶有些发热,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良久才睁开,他盯了这封信笺片刻,最后还是很坚决将它折叠起来,压到箱子的最底部。
只当没看过!
柴武毅站起身,吐了一口气:“来人,备水,洗漱。”
第79章
夜深了, 偌大的帅帐安静下来,只听见灯烛燃烧的轻微滋滋声。
赵徵一撩帘子从内间走出来,正伏案的纪棠听见声音, 抬头望了眼。
赵徵刚沐浴完毕。
赵徵知纪棠爱干净,一忙完就赶紧吩咐卫兵烧水抬上来。接下来他不会有什么洗浴时间的, 得点空隙赶紧洗洗, 免得纪棠嫌弃他。
两人从前相处也是习惯了,赵徵洗的时候没想太多, 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就出来了, 随便披上内衣就撩帘出来,衣带系得马虎前襟半敞着,他另一只手按着条棉巾擦湿头发。
帘子撩起了才察觉不对,动作一顿, 他现在和阿棠关系不一样了。
纪棠不禁挑了挑眉, 啧,里衣雪白, 长发乌黑,带着浴后的湿漉漉水汽, 最吸引人目光的当然是那半开的襟口,赵徵经常精赤上半身练武的后果就是淡淡小麦色的肌肤,肌肉紧绷,线条流畅,躯体精健爆发力十足视觉触感一级棒。
身材比记忆里更好了啊。
养眼程度五个加。
纪棠忍不住上下多看了两眼, 然后暗暗点头, 很不错的嘛。
她看得是大大方方一点都不带遮掩的,托腮翘着唇角兴致盎然,目光里带着一种女性欣赏优质性感的男性那种感觉, 落在赵徵身上,那触觉仿佛有实质似的。
他耳根一下子就热起来了,像被人放了把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我先去穿衣服。”
他有点结巴说了句,像被烫着一样,火速往后一跳,飞快把门帘甩上!
被她用充满兴味的眼光上下打量,让赵徵感觉像剥光了一样,从前曾邀请纪棠抵足而眠在她面前大大方方脱得只剩一条亵裤的人,现在心怦怦狂跳像要蹦出来一样,他拉紧内帘,靠在帐柱上,听外面纪棠哈哈大笑,笑声清脆悦耳欢乐得不行。
他抹了一把脸,面皮滚烫火热,心里不自在极了,但听着她的笑声,唇角还是不知不觉翘了起来。
赵徵胡乱擦几把头发,捡起中衣穿起来,等穿好以后,又剥
下来换了一套。他这身内衣已经被头发的水打湿一半了,他怕湿着穿会挨骂。
只好把棉巾捡起来,使劲擦好头发,再重新翻新干内衣换上,然后才重新穿衣戴甲。
这么一折腾,等他弄好出来,已经是两刻钟有多了,心跳和情绪总算平复下来了。
他轻咳一声,定了定神,撩起帘子出去。
瞄了纪棠一眼,她已经把剩下的军务收好尾了,正歪在榻上拿着他一卷水战兵书看。
纪棠瞅他一眼,弯了弯眼睛,行吧,小样儿,不逗他了,以免睡不好,明日还得急行军呢。
她招手叫他过来,检查一下头发,还算满意,“等下把头发再擦一擦,不要束,敞着睡。”
盯着这个目光明亮耳根微红的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轻男人,她轻轻笑了一声,余光瞥见她刚搁在桌上那卷兵书,这是一本水战兵书。
赵徵很勤奋,自成功得了上雒甘州之后,水战兵书就没离过手。
马上,他就要打一次水战了。
她还是有点点担心:“明天就动身赴梓州了,你当心些。”
“早些睡,好好休息。”
她跳下来趿上鞋子,她回去啦,不打搅他养精储锐了。
纪棠微笑粲然,目光融融,映着灯火那暖意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似的,她回头一笑,赵徵方才怦然而动过的心坎一下子就暖了起来了。
这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暖融融的,心一下子就胀满了。
他应了一声好,依依不舍把她送出帐门,看她进了隔壁帐子,又站了片刻,这才不舍转身。
……
休憩了一夜,次日天蒙蒙亮,大军开拔。
魏朝这两支大军经过短暂相触之后,很快分开,一支直奔与江眠相对的大江北岸,而另一支继续西进,急行军往梓州而去。
抵达梓州,经过两天的休整备战之后,三月廿七,南征第一战正式拉开帷幕!
这是魏朝酝酿了将近十年的大战。
如无意外,也将会是天下归一
的首战。
战事一动,天下瞩目,南北气氛一下子就绷紧了起来,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梓州到江眠一片,空气沉甸甸仿就要凝结。
江眠大战有多重要,不言自喻。
但对于纪棠而言,更重要的是这是赵徵第一场水战。
多少还是添了点不确定性的,虽不十分多,但还是有,哪怕原轨迹里赵徵水战天赋是极其高超,但这不还是第一次嘛。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打仗的都很相信玄学,不吉利的话谁也不会说的,纪棠拍了拍赵徵帅氅上的一点折痕,笑眯眯对他说:“好了,再见面,咱们就该在江眠城了。”
她语调轻快,顺着呼呼的江风,声音像飞起来似的。
自从被她亲过弹过耳朵,两人感情有一种渐入佳境的感觉,相处时彼此之间仿佛多了一点什么,赵徵不会说,但他能感觉得出来。
两人此刻站在江边,赵徵一身玄黑重铠,马上就要登上战船了。
两人面对面,目光相触,看着她灵动娇俏的面庞和目光,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儿来形容他心里的感觉的话,那就是心花怒放,他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感受,只觉得无比的喜悦和欢欣。
“嗯。”
他点点头,江风有些吹散他的声音,让他的声音带一种飞絮般的细碎触感,他注视纪棠的双眸映着阳光,染上了一种别样的光彩,他说:“等江眠诸事了了,我去花溪接你好不好?”
他心上的姑娘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告诉他:“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