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暮沉霜
更可怕的是,当红琅把晶石取下来后,这个阵法的光依然亮着,代表它还在运转。
“这是被改成某个大阵中的一环了。”苏意致目光灼灼地看着前面的阵法,飞快地解释道:“悬壶派的山门大阵就是由数千个小防御阵重叠构造成的巨型防御阵,改动阵法的一部分,还可以把它从防御阵切换成杀阵。”
赵光霁抱着剑悄悄地退离传送阵周围:“你意思是,这个传送阵也被改成了杀阵的一部分。”
苏意致摇头:“不知道。”
张浣月看了眼众修:“你们有谁能看出这究竟是何阵吗?”
那边的队友们各自抱好剑盾及丹炉,无比诚实地回答:“不知道,不认识。”
御雅逸也抱住了自己的老虎,他眉头紧锁沉吟道:“据我推测,大战在即,豹族定不会做无用之事。他们暗中改变阵法应当有两个可能!”
众人都直勾勾地盯着御雅逸,等着他继续推测。
御雅逸脑子转得飞快,闪过各种阴谋论和卑鄙计谋,最后语气严肃道:“第一,他们把这些通往外界的单向传送阵改为了通往妖都的单向传送阵,届时无数妖修会从传送阵中涌出,将妖都纳入掌控!”
启南风低头飞快做笔记,其他人神情一凛,默默地握紧了武器防备地盯住了这个传送阵。
御雅逸的眼中被对面的灵阵映出诡异的光,他嗓音低沉,缓缓开口——
“还有更丧心病狂的第二种可能,敢反叛者,历来都是杀伐果断的狠绝之辈,这种人行事前通常会做最坏的打算,说不定这就是他布下的巨型杀阵的一环,一旦事败,就让整个妖都的人陪葬!”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脸悚然,就连正在拿爪子踩豹绝的踏雪都炸毛了。
御雅逸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轻快道:“别紧张嘛,我只是随意地推测了一下,毫无证据,咱们不至于这么倒霉的,说不定这个阵只是单纯运转不畅了呢?”
然而他的两个阴谋论推测完毕后,大家的脸都变成青色的了。
启南风看着御雅逸欲言又止,最后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要不推测,它可能真的只是运转不畅,但你这一推测,怕是真的要出问题了。”
倒不是真觉得御雅逸是乌鸦嘴,而是因为他从小接触的就是这种权力顶层的思维熏陶,他会这样推测,就说明豹厉真的有可能会这样干。
启南风很乐观:“既然传送阵传不出去,那我们想办法把它给毁了就是。”
张浣月苦笑:“若是有阵道大师在此,怕是数息就能将其破解,但是我们无一人精通阵道,这该如何是好?”
阵道很费脑子且挑天赋,没个几十年学不出师,据说布置一个大型的山门大阵就能挣上千万的灵石,但是能赚这笔大钱的人就和能炼六品灵丹的医修一样稀少。
对于脑子简单的剑修和盾修们来说,他们选择另一条道路——
“破解不了就靠暴力摧毁嘛!”
那边的俞幼悠早就默默地握住灵剑,开始尝试着摧毁眼前的这个灵阵了,边上的其他人亦是有样学样,各自提剑拿盾加入了粗暴毁阵的队伍。
然而一触碰上,俞幼悠便收回被震得发麻的手。
她揉了揉手腕,低头看着这个阵:“它绝对不是运转不畅,而是真的被改了。寻常传送阵很容易被摧毁,但是这个阵怕是能抵达元婴期的破坏力。”
那边的剑修和盾修们亦被震得收手。
御雅逸忍不住开口:“把一个传送阵改得这般坚固,这一看就是有大作用……”
“好了,你可以不说了。”启南风勾上御雅逸的肩膀,往他嘴里塞了把糖豆让他别继续让大伙儿受惊。
赵光霁倒是很不服输:“吾辈剑修,手中灵剑无坚不摧,我们当初能斩元婴期的异鸟,就说明大伙儿合起来能胜过元婴,现在实力还各有精进,强催这一座灵阵不是问题。”
盾修周卓山习惯性地杠他:“你傻啊,要跟那次杀异鸟似的砍一天一夜,那外面的妖族早就打进来,咱们都玩完了。”
“我说你老杠我干嘛?”
“这哪叫杠,这是对你不太聪明的脑子的提醒。”
俞幼悠没管后面嘀咕的剑盾二人。
她拿着短剑在灵阵周围绕着圈,最后盘腿坐在了边上,操纵着灵力慢慢地覆盖住整个灵阵上。
往日用来切割炼化的金火双系灵力被俞幼悠精准操纵着,在灵阵的每一处不断尝试着将其摧毁,并将得出的结果反馈回来。
片刻后,俞幼悠收回了继续消耗殆尽的灵力,面无表情地仰头吞下一把回灵丹。
她摸了粒糖豆,精准地丢到灵阵的某个小点上:“朝这儿砍,那处的灵阵构造没有其他地方稳固,应该能在日出前把这阵摧毁。”
俞幼悠找弱点的本事大伙儿早就见识过的,这次也毫不怀疑,个个都照着那粒糖豆开始疯狂袭击,一时间剑光闪的可怕,盾修们赶紧召出锁敌结界把自己人全关里面,防止这角落的动静被发现。
踏雪舔了舔毛嘴,哼哼了两声。
俞幼悠摸了一把糖豆给它,揉了揉踏雪的脑袋。
她正打算持剑去帮队友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从黑石塔的方向传来,紧接着她身体内的妖族血脉也好似有感应般地沸腾起来。
俞幼悠倏地站起身,凝望着黑暗中的黑石塔。
“怎么了?”启南风注意到她的不对。
俞幼悠握好短剑,看向队友:“你们先对付这个灵阵,我要去趟黑石塔,我亲戚好像就在那儿,我去看看。”
张浣月担忧道:“我们陪你去?”
“不,你们抓紧时间弄掉这个灵阵,我去去就回。”俞幼悠想了想,把踏雪拖着的麻袋扛到了肩上:“我先走了。”
俞幼悠悄无声息朝着黑石塔摸去,然而此处的情形远比她想得复杂。
和妖都城门一样,黑石塔现在也封锁了,若不是刚刚他们出来得快,恐怕都要被关里面。
翼族,狮族,豹族和其他几个大部落的妖兵分别守在黑石塔的各处入口,互相戒备地僵持着。
俞幼悠躲在阴影处看了看,从正门走肯定不行了,要想御剑从某个窗户飞进去好像也不成,御剑术的灵力波动太大了。
她的视线逐渐上移,落到了黑石塔粗糙的岩壁上。
镇守在黑石塔北侧入口的是豹族的妖兵,他们几乎将整个入口封锁死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出窸窣的响动,所有妖兵皆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下一刻,一个巨大的麻袋被砸了出来!
为首的妖兵没有动,依然守在原地,只看了一眼,镇定吩咐下属去查看。
两个豹妖飞快地跑过去,解开麻袋,先是掏出一堆半腐烂的异兽尸体,然后拽出了一只分不清颜色的昏迷豹子。
其中一个妖兵愣了愣,惊恐地开口:“大哥,快来,你看这是不是咱们少族长啊!”
这话瞬间让众妖脑子发懵,少族长不是正在办大事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方才还死守在原地的其他豹妖再也站不住,整支队伍轰然炸开,奔着那只昏死的豹子而去。
他们没发现的是,一头灰色小狼从对面的屋顶上助跑后猛地一跃,稳稳地攀到了黑石塔的石壁上。
为了不掉下去,俞幼悠的爪子死死地抠在石壁上,疼得有点厉害。
但是她依然没松爪,而是暗暗地观察着何处可以进入黑石塔,而后努力寻找着能借力的地上不断向上爬。
结果她发现了一个倒霉的事实。
这一面墙压根没有窗户或露台,全部都是齐整整的黑石砌筑而成,最多就有点小缝隙,压根钻不进去。
她再看看下方,底下是无数的妖兵。
而黑石塔内部,熟悉的大狼气味逐渐明显,让俞幼悠着实无法放心。
算了,先爬到最顶上再想办法摸进去好了。
……
黑石塔最顶层的大殿内,已经僵持了许久了。
最上首的那座巨大王座上空无一人,下方亲卫队长所属的四座高座亦空了一座,其余三人分坐在两边,左侧是豹厉,右侧是乌未央和狮子匆。
下方的数十座上,坐着的则是来自妖族各大部落的首领。
妖族每逢大事,便会召齐各部首领商议,但那都是妖皇相召,然而这次却是几个亲卫队长召集各部。
一开始,各部还是很平静地分述这些年的状况,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野心也越发明显。
正在说话的是黑蟒部的族长。
他阴嗖嗖开口道:“眼下异兽潮频发,我妖族亟需重新布置防线,然而陛下却闭关了十多年,此事一拖再拖,不如暂且先择出主事者,待陛下归来再还权便是……”
果不其然,在黑蟒部的族长开口后,便又有另一部落的族长站起来继续开口。
“害,陛下受天雷之苦久矣,咱们怎么能再让他操劳呢,不如直接让某位大人接任妖皇之位,以安陛下的心,至于人选嘛……我觉得豹大人就很不错。”
听到这里,被强行召来的龟族少族龟承项吓了一跳,他磕磕巴巴道:“不……不行!陛下还在养伤,我们怎能另立新皇呢?”
有部落跟着点头:“是啊,当年若非陛下带领大家对抗异兽,在座的不少部落恐怕都要遭受灭族之灾,我们岂能背叛陛下?”
上座的豹厉微微昂起下巴,并不言语。
黑蟒部的族长眯眼笑了笑:“什么叫背叛?我们能等陛下多少个十年呢?而且陛下飞升失败修为受损,加之天狼一脉的传承将断,为了我妖族的未来,另举新皇也是……”
“谁说天狼一脉传承断绝!”乌未央冷冷地睨了黑蟒族长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乌大人,我们知晓您与公主情意深重,但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略带深意地笑了笑,夹杂着些许怜悯和嘲弄。
乌未央缓缓起身,背后的黑色羽翅扇了扇,居高临下地看着场下所有人:“你们忘了公主曾诞下过一位小殿下吗!”
这句话果然引起了些许骚动,就连豹厉亦是缓缓地看向了乌未央,不过神情却依然淡定。
他只觉得可笑,事到如今乌未央居然还假借着那个小殿下的事苦苦支撑,纵使那个半妖未亡,一只随时会死的幼崽又有何用呢?
更何况他从未听闻俞不灭提及过那个小半妖,想来早就夭折了。
公主被神秘人族修士暗害的事情其他妖修不知,但是这些大部落的首领却都是知晓的。
当即就有人嫌恶地问:“大人说的是那个半妖吗?”
“即便那位小殿下未死,但是半妖素来孱弱易折,一只随时要死的幼崽,凭什么统领我妖族万千部落?!”
早被乌未央告知过的狮子匆将斧头立在跟前,粗着嗓门冷冷地打断底下的人:“小殿下继承了陛下的血脉,亦是一等一的好崽子,你们未曾亲眼见过她的能耐,就休要轻蔑于她!”
黑蟒部的族长看了眼上座的豹厉,在后者的目光下了然地点头,上前一步,面向各大部道:“混杂了人族血脉,这也算是妖皇后嗣吗?”
他又看了眼豹厉,高声开口道:“她甚至不算是我们妖族,那叫杂——”
那个污蔑性的字眼尚未说出,乌未央已是持弓怒起,拉起弓弦瞄向了黑蟒族长的舌头。
然而弓弦尚未拉满,方才还在痛诬丑诋的黑蟒族长身体猛地一颤,最后重重地倒在地上。
豹厉猛地站起,然而下一刻,一股让人绝望的可怕威压逐渐靠近,源自血脉的压制让豹厉的身体微微发抖,他不得不提起全部的修为来抵抗。
乌未央的手缓缓松开,她愣愣地看向石门之外,眼中的光越来越盛。
方才还喧嚣的大殿被那股威压震慑得归于死寂。
随着威压的逼近,那扇巨大的石门也自行开启,先人一步映入视线的,是一道被拉得极其高大的身影。
豹厉缓缓站起,死死地盯着石门的方向。
一个高大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踏入大殿,身姿清癯挺拔,眉目萧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