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子草
“没事,你也是出于好意。”
“嗐,主要是我前几个月刚抓过一个人贩子,刚才又见你家这孩子一直在那大哥怀里哭。这不就想多了嘛。”戴誉解释。
“同志,你这么做是对的!人贩子确实可恶,对于人贩子就得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既然是个乌龙,戴誉干脆也不耽搁了,夏露还独自在车上等着呢,寒暄几句便与对方告了别。
回到车厢里,将刚才的误会简单解释一番。
夏露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参与抓捕人贩子,居然会弄出乌龙,一时心情十分微妙。
“那位韩同志还是即将调去北京队的乒乓球教练呢!”戴誉有些懊恼地说,“刚才忘了问他们在哪节车厢了。不然,我这个‘乒坛神童’也可以去与他切磋切磋。”
夏露:“……”
这人到底打哪来的自信?
既然是乌龙事件,二人便也不再纠结,转而关心起了钢轨长度的测量结果。杨毅一脸笑意地带着大部队回来,与京大五人组的成员分别击掌。
他们测量了三个钢轨,长度果然都是12.5米的。
火车再次启动后,吕仁伟张罗着让数据误差最大的铁道学院全体校友出个节目。
铁道学院的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来个革命歌曲联唱。
不过他们的人数太少,唱起来就没什么气势。
戴誉觉得他们的歌声不咋洪亮,就扯着嗓子加入进去,给他们烘托气氛。
只不过,他在唱歌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唱出来的基本都不在调上,像是给人家捣乱的……
文艺才女小夏同志听到他唱歌,笑得肚子都疼了。
随着唱歌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有学生拿出口琴和黑管等乐器,为他们伴奏。
戴誉见状,撺掇着夏露也露一手,她可是背着手风琴上火车的。
对面的纪蓉听说她会演奏手风琴,也跟着帮腔。夏露倒是没怎么扭捏,让戴誉帮她把手风琴拿出来,便也加入了伴奏的行列。
要不怎么说,一台手风琴相当于一个乐队呢,琴音刚响,便将其他乐器都盖了过去。
戴誉特别捧场地给她鼓掌,见大家的歌唱热情高涨,便让她接连演奏了四五支曲目,近距离欣赏文艺女神的风采,可算是大饱眼福了。
新生车厢这边几近掀翻屋顶的热闹,引得其他车厢的不少人前来围观。
眼见局面有点乱了,戴誉便去跟吕仁伟商量,赶紧叫停,直接开饭。
琴声一收,车厢里便渐渐平静下来,原来热情饱满的气氛转而被各种饭菜香味取代。
戴誉这次带的吃食仍是戴大嫂帮他准备的。因着天气太热,只带了够吃一天的葱油饼,另外帮他烤了一口袋杠头当主食,这玩意又干又硬,能放好几天。
夏露带的是李婶特意给她包的饺子,但她已经在家吃过了,便与戴誉换着吃。
原本妈妈还给她带了几个面包,不过看一眼对面邢书的伙食,她又默默收回了伸进包里的手。
扫一眼大家的吃食,戴誉也暗自感慨,学生们的条件确实要清贫许多。
同样都是火车上的餐食,他上次陪着许厂长出差时,那些厂长科长带的基本全是肉菜,大家的饭盒拿出来,能将小桌板摆满。
然而,这些新生们,好点的像戴誉、夏露还有胖妞纪蓉这样,能吃白面做的吃食。其他人大多是吃二合面的饼子或者窝窝头,配菜就是咸菜咸鸭蛋之类的。
大家的饭菜都差不多,所以也不用互相谦让,各吃各的就好。
吃了饭,戴誉二人起身去车厢连接处站着消食。
夏露见他一只手总往裤兜里摸,便问:“你是不是想抽烟?”
“嘿嘿,饭后一支烟嘛。”戴誉摸摸鼻子,“不过,你放心吧,跟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我不抽!”
吸二手烟的危害比一手烟还大。他以前认识的一个老教授抽了几十年的烟还能活到七八十,但是老伴常年跟着他吸二手烟,五十来岁就肺癌走了。
此时还没有二手烟的概念,夏露只当他是比较尊重自己,满意地点点头,劝道:“我知道让抽烟的人戒烟不容易,但是你也控制着少抽点吧。”
她爸以前就是个老烟枪,每次画图纸时,都是一手铅笔一手烟。还是他妈怀夏洵的时候,闻不了烟味,他这些年才渐渐抽得少了。
戴誉点头应了,转移话题问:“看你刚才都没怎么吃东西,在车上吃不惯啊?”
“不是。”夏露摇头,建议道,“咱俩入学以后,得在饮食方面多注意一些,不要搞特殊。”
他俩的伙食条件算是中上水准了。在厂里的时候还好,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但是出了机械厂,就像换了个世界一样。
连省城生源的日常伙食都是窝头咸菜,那农村和山区的伙食得差成啥样?
戴誉嗤笑道:“你以为大学跟家里似的呢,想吃啥都有!食堂里的饭菜都是统一的,你想搞特殊也没条件呐,现在有得吃就赶紧吃吧。”
不等她再出言反驳,戴誉拉过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摸了摸,感叹道:“快别杞人忧天了,今天早上你妈在,我就忍着,一直忍到现在,才有机会拉拉手。”
“万一被人看到了多尴尬啊!”夏露不太乐意。
“拉个手有什么尴尬的!”戴誉对这小古板真是无语了,跨前一步,“又不是被人撞见咱俩亲嘴儿。”
被他挤到墙角里,夏露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警告道:“你,你可别乱来啊!”
“没事,你在里面缩着,我正好能把你遮住,这样谁也不知道咱俩干啥呢!”戴誉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
夏露嘟哝:“这样更容易让人误会好吧!”却也没再跟他啰嗦了。
两人在墙角漫无目的地说了会儿话,觉得时间没过多久,然而,再回车厢时才发现,已经有人靠在座椅上睡觉了。
“我送你去卧铺那边吧?”戴誉把厂里奖励的那张卧铺车票找出来,“你过去了,我正好能霸占整张座椅。”
“要不你去卧铺吧,这座椅只有你身高的一半长,你怎么睡啊?”
戴誉推着她的肩膀往卧铺车厢走:“你快别操心我了,别人咋睡我就咋睡呗。”
二人找到自己的铺位号时,那床上已经躺着人了,而且还是个小豆丁。
“嘿,韩教练,真巧啊!”戴誉笑着与对面的男人打招呼。
“啊,”韩家梁坐在下铺,仰头望向这位下午才见过的小伙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铺位是你的啊?”
说完赶紧把儿子从对床抱到自己床上。
戴誉指着夏露介绍:“这是我对象,只今晚过来睡一宿,白天还跟我们的新生大部队在一起。”
听说二人是京大的新生,韩家梁顿时对他们刮目相看。
“怪不得你能那么勇敢地抓人贩子呢,原来是大学生!”韩家梁的爱人笑道,“你放心回去吧,我帮你照应这位姑娘!”
夏露没想到会这样巧地与他们一家睡在同一个小包间里,然而更没想到的是,次日上午,戴誉居然真的如愿以偿,与人家韩教练切磋起了球技!
准确地说,不算是切磋,因为这个整天吹嘘自己是“乒坛神童”的人,居然连握拍姿势都不对!
被韩教练纠正了自己的握拍方法,又跟他学了几个基本步伐和接发球,戴誉感慨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呐,我之前都是对着乒乓球指南自学的,所以计算球速和力度的时候总是有偏差。”
“那你还是技术型选手呢!”韩家梁诧异道。
现在业余人士打球多数都是凭感觉,很少有人注意到技术要点。
“嗐,我连业余比赛都没参加过,算啥选手!”戴誉在专业人士面前可没脸吹自己是神童。
与韩教练学了一上午,眼瞅着火车即将到站了,夏露赶紧催着他回了新生车厢。
火车到站时已经是下午,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
戴誉背着自己的铺盖卷,又拎着两人的包,协助吕仁伟组织大家出站。
找到各自学校的新生报到处,这支两百来人的北京新生大队就正式解散了。
随着十几名本校的同学一起来到京大的新生报到处,报了到便被安排着登上了京大校车。
这几天正是新生们集中报到的时间,校车上已经坐了大半车的学生,一个个昏昏欲睡,看样子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了。
见到他们这支队伍上来,车里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叫嚷着让师傅开车。
校车一路从火车站开到京大的西校门,
甫一下车,包括夏露这个北京小土著在内,所有人都对这座精雕细琢的朱漆宫门建筑发出“哇”的一声惊叹。
即便已经在电视和图片上看过很多次了,但是真正身临其境时,还是让戴誉感到一种莫名震撼。
一群土包子围着校门看了半晌,才拖着行李呼呼啦啦地往校内走。
这会儿京大校园里已经很热闹了,建筑和绿树间挂满各种欢迎新生的标语。而且高年级的学生早已返校,到处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
各系的新生接待处距离校门不远,大家各自解散后,就像找到鸡妈妈的小鸡仔似的,奔向自己院系的学兄们。
看到各系接待处瞬间排起了长龙,戴誉先将两人肩头的行李卸下来,又从包里掏出面包来,俩人就地往铺盖卷上一坐,吃起了迟来的午饭。
“一会儿先给你办报到手续。”戴誉塞了一口面包进嘴里,“先把你安顿好,再慢慢办我的。”
夏露看一眼数力系那边的长龙,将原本要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你们系果然是大系,居然有这么多人!”单只这一会儿就已经排了四五十人了。
“理科专业小班二十来人,看这架势,我们系今年没准能分十个班……”
两人坐在树荫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多时,身边又坐过来两个新生。
“你听说没有?”其中一人问,“好像现在就要开始准备国庆游行的事宜了!”
“这么早?”
“只有一个月了,还早什么,听说去年在八月中旬就开始挑人呢。”
戴誉与夏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
“哎,同学。你说的这个国庆游行,怎么参加啊?”戴誉问。
那人摇头:“具体的不清楚,但是每个年级都会选一批人,我们学校和华大的入选人数相对多一些,所以每年都是压轴的。”
另一人插话道:“参加当晚文艺汇演的人,可以自动加入游行队伍!”
戴誉还想再问问,不过突然被报到处的人喊了名字,那两人拎上行李就撒丫子跑了。
“你想去参加游行不?”戴誉扭头,眼神晶亮地问。
“想!”夏露答得斩钉截铁。
她看了那么多遍《主席选集》,当然也想看看主席本人了!
戴誉兴奋地说:“我也想去!回头咱们分别去系里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参加!实在不行就去参加那个文艺汇演好了!”
“文艺汇演你能表演什么啊?”唱歌那么难听……
“啧,你想想,广场的面积那么大,唱歌肯定全靠吼,简直太适合我了好吧!”戴誉颇为自信地说,“就算唱歌不行,我也可以去参加个集体舞啥的。反正就是上去扭两下嘛,没有难度!”
夏露想象了一下他系着红腰带,敲锣打鼓扭秧歌的画面,简直快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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