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子草
“咱们学校操场的跑道是用细煤渣铺的,除非你有一双铁脚,否则……”
陈显将自己的脚底板亮给他看。
戴誉:“……”
好吧,也许真的可以光脚跑。
这会儿夏露还在上课,戴誉没啥事,干脆就陪他去体育场试跑一下。
还别说,陈显虽然光着脚丫子,但是飞奔起来的速度还挺快的……
就这速度,不用练长跑了,短跑也没问题啊!
也不知他和奥运种子选手二虎,到底谁跑得更快些。
没准他还真给校田径队挖掘了一颗好苗子呢!
陪着陈显跑了好几天的后果是,某天早上,章老头又收到了戴誉的一篇论文草稿。
“《关于起跑的力学分析》?”章老头随意翻看着几张稿纸,吐槽道,“你怎么总写这些奇怪的论文。”
“我才上大一,学的全是基础数学课,关于力学的学习少之又少。没有实验可以做,只能从生活中找例子了。我最近在陪一个田径队的同学跑步。”
章老头恨声道:“我早就说过,这样安排课程根本不合理!之前也向学校建议过,不要将学制时间拉得那么长!集中学完三年的基础课,再上一年的专业课,就可以让毕业生们去工作岗位上学习专业知识。”
戴誉像是找到了知己,恨不得与他拥抱一下,十分赞同道:“就是嘛,六年的时间也太长了。说实话现在的很多课程,学了也是白学,以后在工作中未必能用到,课程又安排得这么松散,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他是真心觉得每天只上两三节基础课,太闲了。
宝贵的时间就这么凭白浪费掉了。
“看来学校没听您的建议啊!我们现在还是六年学制。”
“哼哼,要不是我建议,你们现在就是六年半的学制了!”章老头横他一眼。
戴誉:“……”
可怕!
“啥都要赶超苏联,苏联五年毕业,咱们就六年毕业,苏联六年毕业,咱们就六年半!”章老头小声嘟哝。
戴誉只当没听清,叫上他继续打球。
即便章老头已经认可了戴誉对于乒乓球的技术分析,但是人家只听不改,依然我行我素,还在使用快攻配合弧旋球那种大开大合的打法。
他这样打确实痛快了,可惜体力吃不消。
每次打下半场的时候,戴誉都要给他喂几个球,以免这老头体力消耗过大。
不过,也许是今天中场休息时间太短的原因,没打几个回合,章老头的脸色就有些发白了。
始终注意着他的动静,戴誉赶紧收住动作,将乒乓球接在手里。
“您感觉怎么样?”戴誉有些忧心地问。
章老头满头大汗地坐在案子上,单手捂着胸口,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倒出几粒药片送入口中。
看样子像是心脏的问题,戴誉没敢有过多动作,眼见他额上的汗渐渐少了,嘴唇也不再那么苍白,才坐上案子,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一会儿。
“我送您去校医院看看吧。”戴誉建议。
章老头却挥手拒绝了,只说要回家休息。
“那我送您回去吧!”把老爷子累成这样,跟他有脱不了的关系,不送到家人手上,他也不放心。
这次倒是没拒绝。
不用人搀扶,章老头背着手走在前面,戴誉则小心跟在他身后,随时注意着他的动静。
随着他进入学校附近的一片洋房区,在一栋带院子的欧式小洋房前停下。
戴誉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这老头到底是啥人呐?
这洋房可比夏厂长家的那栋小洋房气派多了……
跟着他进门,本想跟他的家人交代一声就离开的。
结果,空气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房子里却空无一人。
章老头熟门熟路地换了鞋,慢腾腾地挥手道:“你自便吧,我去房里躺会儿。”
见他进了房间,戴誉想了想,也换了鞋进去。
客厅里铺的是深色木地板,室内楼梯和壁炉都是典型的欧式装修风格。不过,被大片留白的墙上却挂着一幅“扬州八怪”之一,黄慎的山水画。
戴誉没有过多打量,拎起饭桌上的暖瓶,往茶缸里兑了半缸子热水。
刚想给章老头送进去,却听到外面的房门被敲响了。
戴誉只好端着茶缸折返回去,给人开门。
大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见到戴誉便咧嘴笑道:“同志,您好!”
戴誉也礼貌答:“您好。”
“您好您好!您是章先生的小孙子吧,哈哈,你们一看就是一家人!”
戴誉:“……”
你从哪看出来的?
不待戴誉反驳,那人继续道:“我是科学院总务部的老孙,昨天打电话跟章先生联系过的。他现在方便见面吗?”
第92章
虽然对方的问话很好回答, 但戴誉心下却有些犯嘀咕。
其一,到底要怎么解释自己的身份。他既不是章老头的孙子,也不是他的学生。他们只是单纯的球友关系……
其二, 既然这位孙同志是科学院的工作人员, 还对章老头以“先生”称之, 那章老头的身份基本已经呼之欲出了。
如果章老头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大佬,那么他是否可以在无授权的情况下, 将对方的健康状况告知他人?
心思电转间,戴誉客气笑道:“您误会了, 我不是章先生的孙子!他现在正在休息,要不您进来坐着等会儿?”
“不用了, ”老孙摆手,“既然章先生还在休息,那我稍晚些再来。”
他整天与上年纪的科学家们打交道, 心知对方在非常规休息时间休息, 要么是助手的搪塞之语, 要么是真有什么不便。
语毕不再逗留, 转身便离开了。
重新关上大门后, 戴誉又从玻璃窗向外张望了一会儿。
那位孙同志并没离开洋房区,只在不远处能被屋内人轻易看到的地方等候。
戴誉没再多看, 只端着茶缸子敲响了章老头的房门。
章老头并没有睡着, 正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不知在琢磨什么。见戴誉进来, 便起身靠坐在床头,接过他递来的热水。
“您先喝点水吧。饭桌上还扣着饭菜呢,要不我给您盛出来吃点?”戴誉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发现稍稍红润一些了, 心下微松。
章老头沉默几秒才点头,尔后捧着水杯抱怨:“整天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嘛!”戴誉说着话便走去了饭厅,不多时又折返回来,“饭菜已经凉了,您等会儿吧,我帮您加热一下。”
“那老太婆肯定是我出门没多久,就紧跟着出门了!”章老头嘀嘀咕咕,又对戴誉说,“随便吃几口就行,不用热了。”
“凉饭吃进肚里刺激肠胃,您还是多等几分钟吧。”这老爷子本来就病恹恹的,万一吃了凉的饭菜再闹出肠胃炎,不是雪上加霜嘛。
即便这房子再怎么西式,做饭还是要生炉子的,戴誉熟练地挑开炉火,将番茄炒蛋和大半碗小米粥稍稍加热,便端了进去。
这老头嘴上说着不想吃饭,身体却很诚实,没几分钟便将早饭扫荡一空了。
等他吃好了早饭,戴誉才将有访客在门外等候的事说了。
章老头起身下地,对镜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和下摆,方摆手道:“你让他进来吧。”
得了他的允许,戴誉将等在门外不远处的孙同志请了过来。
对方甫一进门,他便语带歉意道:“孙同志,不好意思啊,让您久等了。老爷子之前一直没吃早饭呢,我等他吃完早饭才将您来访的事情告诉他的。”
扫到餐厅的桌上果然还放着空饭碗,老孙理解地说:“没事,章先生的身体要紧,您这样做是对的。”
戴誉没再说什么,帮着他们上了茶,才对章老头道:“章大爷,我先上课去了。您最近别去打球了,休息几天再说吧。”
“知道了,啰嗦!”章老头唇角微勾,挥手让他去忙。
从章老头家出来,戴誉还在心中猜测对方的身份。
直到中午与夏露碰了面,才总算缕出了一些头绪。
“如果来找他的那人真是科学院的,那我可能知道这位章大爷是谁了。”夏露将自己碗里的面条分给他一半。
他们今天来东门的小饭馆吃炸酱面,总算可以坐着吃饭了。
“谁啊?”
“你之前总说人家是退休教师,结果把我也误导了。”夏露把胡萝卜丝也挑给他,解释,“当初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我爸跟我介绍过咱们学校物理方面的几个泰斗,其中就有一个姓章的。”
“他是物理系的教授?”
夏露摇头道:“好像不是,我爸说的那位章姓教授,是咱们学校的教务长,学术水平非常高。”
“……”戴誉十分没见识地说,“我只听过教务处长,教务长是干啥的?”
“就是统筹总揽校内学术活动的领导。”夏露莞尔。
戴誉仔细琢磨了一下,因为大环境的影响,此时不少高校校长的工作重心并不在学术方面。
如果章老头真是学校的教务长,那岂不是所有学术问题都得从他手上过一遭?
这么牛逼的吗?
戴誉不太确信地问:“教务长能整天穿着跨栏背心跟我一个新生打乒乓球?”
夏露:“……”
好像是有点不靠谱。
不过,住着小洋房,还有科学院的工作人员上门,即便不是教务长,人家也不可能是个普通退休老头。
“你以后还是对章先生客气点吧,别总叫人家章大爷了。”夏露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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