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子草
夏露面上一窘,锤他胳膊一下:“还不是被你拐带的!等回了滨江,赶紧让几个长辈给宝宝重新起一个好听点的名字。”
“哈哈,这事估摸着最后还得落到我老丈人身上,我爸妈是不会跟夏博士争夺这个取名权的。”
“那也得言语一声,毕竟还是姓戴的嘛。”
夏露躺在床上琢磨他们还有什么东西没带,然后扑棱一下从炕上坐了起来。
“又怎么了?”戴誉无奈叹口气,她这一晚上爬起来折腾好几次了。
“咱俩的饼干盒子没带!”夏露推推他,“你快帮我把饼干盒子从炕柜里取出来!家当全在里面呢!”
听话地从炕柜里摸出他俩的存款,看他媳妇数钱数起来没完,戴誉也想起来一件不得了的事。
权衡了半晌,最后一咬牙,还是从炕洞里搬出了一块体积颇为可观的黄泥砖块。
原本的十几条用黄泥裹住的大黄鱼,已经被他整合到一起了,看起来就是一块长方形的土砖。
余光里注意到他的动作,夏露一面整理钱和票据,一面好奇问:“你搬块砖出来干什么?”
“带回去。”
夏露以为他是开玩笑,轻笑道:“又不嫌弃行李重啦?”
“再重也得带着。”说着就用桌上的过期报纸将黄砖一层层地包裹起来。
“你还真要带啊?那块砖有什么特殊意义嘛?”夏露停住动作,盯着他一通操作。
迟疑了一下,戴誉又将报纸一层层重新剥开,而后对她招招手。
抱着被子蛄蛹到床边,夏露顺着他手指的一个裂缝往里看。
“?”
啥也没看到的夏露抬头瞪他一眼:“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我哪敢耍你呀!”戴誉抄起床头的手电筒往缝隙里面照,“看到没?”
“这什么啊?不就是黄泥砖嘛!”夏露趴到跟前往里瞅,自言自语道,“这个金色有点反光,你这么宝贝它,不会是金子吧。”
“是啊。”
夏露诧异抬头:“?”
戴誉索性也不用报纸包裹了,拿着茶缸往那个缝隙里倒了一点水,打算找工具重新把开裂的地方修补一下。
“那里面真的是金子?”夏露自我消化了半天,才怀疑地问出口。
“嗯。”
“你……哪来这么多金子?”被做成这么大一块土砖,里面的金子总不会太少。
戴誉叹口气:“嗐,没偷没抢,机缘巧合吧。自从我得了这些大黄鱼,一个都没动过。以咱家目前的生活条件,根本没机会用到它。这玩意放在我手里也是个拖累,搬家都得带着。”
“这里面是大黄鱼?”夏露感觉自己舌头都凭空短了半截,“有、有多少啊?”
她倒是一点没怀疑戴誉是在撒谎骗她,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对方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十二条。”
夏露:“……”
她小时候听外婆讲过过去有钱人家铸的大黄鱼和小黄鱼,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默默在心里换算了一下,然后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咱们将它带回滨江以后放哪啊?”
这玩意儿确实有点咬手。以他俩目前的存款状况,根本就用不上这么多大黄鱼。
“在宿舍里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吧。”戴誉想了想,嘿嘿笑道,“要是被人看到问起来,咱就说这是从北京的家里带过去的砖,留作纪念。哈哈。”
夏露:“……”
能被这人愁死!
因为这块突然冒出来的金砖,夏露在次日上火车前一直紧张兮兮的,生怕这么多黄金会有什么闪失,眼睛一直不敢离开戴誉手上提着的行李包。
“你快别盯着瞅了,小心引起别人的注意。”戴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本来没啥事,也要被你盯出事了。”
夏露赶紧将视线挪开,与来送行的亲戚朋友寒暄。
他们选择出发这天是工作日,来送行的人并不多。
除了外公外婆,只有陈显和佟志刚。
陈显抱着戴誉的肩膀,颇为伤感地说:“我现在真是怕来火车站,每来一次就要分别一次。这个月,我已经送走好几拨人了,刘小源走的时候还哭了呢。”
戴誉回抱了他一下问:“刘小源回上海以后给你来信没有?”
“给我往三系工厂打过一个电话。”陈显点点头,“他已经在上海的一所中学安顿下来了,还是那个初中最年轻的数学老师。”
戴誉默了默,深觉刘小源这个分配方案着实有些可惜。
他们这一届毕业生分配的时候,正赶上经济问题研究所搬迁。他整天忙着给夏露找关系换工作,一时分不出精力去关心同学们的毕业去向。
陈显和佟志刚算是比较好的,都分到了北京的工厂。陈显被三系工厂留下了,而佟志刚则被分去一家军工厂当技术员,下个礼拜就该报到了。
经过这两年的磨炼,佟志刚的话越来越少。见陈显拉着戴誉聊天,他也不插话,只沉默地听着。
“我肯定无法出席你跟丁支书的婚礼了。”戴誉从包里拿出一本《主席选集》塞给他,“呐,新婚贺礼提前送了!”
佟志刚笑着接过来,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谢谢。”
提上所有的行李,戴誉拉着夏露与众人挥手道别。登上火车,离开了生活工作过五年的北京。
*
正值深秋,戴誉二人从火车上下来时,明显能感觉到滨江不同于北京的秋意。
人来人往的站台上,戴誉提着三个大行李袋走在前面开路,夏露则老老实实地抓着他的后衣摆,生怕被人流冲散了。
行至出站口时,夏露指着前方举着牌子的人问:“那两个人是不是来接咱们的?”
戴誉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只见前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白净年轻人和一个矮胖中年人。
年轻人的手上还举着一个牌子,上书“欢迎空气动力研究所戴誉同志”。
戴誉径直走过去:“请问你们是二机厂的同志吗?”
“是是是!”那位中年人赶忙点头,“戴工你好!我是后勤处房管科一室的室长,你叫我老徐就行。”
戴誉抬起手上的行李示意一下:“徐室长,咱们就别握手了,多谢你们来接我。”
闻言,那位白净年轻人十分有眼色地接过戴誉手上的行李包,又自我介绍道:“戴工,我是设计室的设计员,谭戈!设计室把我分去十三号机的机身组帮忙,以后我就是您手下的兵了!”
戴誉与他问了好,估摸着十三号机是水上飞机在二机厂的代号。
徐室长看了一眼手表,建议道:“戴工,快到晚饭时间了,要不咱们先去厂里给你安排的宿舍看看,安顿下来?我们是开车过来的。”
“呵呵,先不急着去宿舍,我是滨江本地人,好不容易回滨江了,怎么说也得先回家看看。”戴誉笑道,“这个时间这好能回家赶上一顿晚饭,哈哈。”
徐室长痛快地答应:“行,那先送你们回家,等你有空了再去房管科找我安排住处也行。”
“那太好了,我媳妇怀着娃呢,累了一天了,先把她送回家休息。”戴誉笑道,“明天上午,我去房管科找你。”
“可以。那咱们先走吧!”
戴誉二人跟着他们坐上一辆撒气漏风的破吉普车,一路颠簸着开去了滨江机械厂的家属院。
吉普车直接转进了家属院,在距离戴家小院不远的一个岔路口停下。
婉拒了二人的帮忙,戴誉与对方道声谢,就拎着行李领着老婆,迫不及待地往戴家小院跑。
这样一辆罕见的吉普车停在普通工人的家属院里,早已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戴家二小子,还没过年呢,你咋就带着媳妇回来啦?”有邻居大娘认出他,隔着围栏向外面喊。
“哈哈,大娘,我们两口子被调回滨江工作了!以后咱们就能经常见面啦!”
“哦哦,那是好事啊!你妈你奶整天念叨你!”
戴誉一路与相熟的邻居们打着招呼,一条一百来米的路,走了一刻钟才到家。
戴奶奶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自己小孙子的声音,早就在院子里准备迎接了,结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干等半天没人进门,只好自己跑出来,在门口喊道:“戴誉,你小子到家了咋还不进门呢,磨蹭啥呢!”
“诶!我这就来!”戴誉哈哈笑道,“您孙媳妇怀孕了,走得慢!”
夏露:“……”
这个锅她不背!
不再听他跟邻居絮絮叨叨地聊天,率先进了戴家小院。
“哎呦,小夏,你可慢点走!”戴奶奶见她挺着肚子还走得健步如飞,吓了一跳。
“奶,没事,我每天都运动,走得稳着呢!”
后面跟进来的戴誉窜过来问:“奶,一年多不见,您咋返老还童了呐!想我了没?”
“呵呵呵,能不想嘛,过年的时候就盼着你们回来,结果却因为工作的事不能回。”戴奶奶拉着夏露的手进门,“你爸妈在年三十的时候还念叨你们呢!”
夏露笑道:“以后的春节都可以在家过了!”
三人进了堂屋,戴誉刚把大包小裹的行李放下,就见他老娘举着炒菜的铲子从灶间跑出来了。
“回来啦?晚饭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好,你们再坐会儿!”
夏露从凳子上起身,恭敬地喊了一声“妈”。
戴母“诶诶”应声,喜得见牙不见眼。将手伸进围裙下摆,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自己用红纸黏的红包,塞进夏露的手里。
显然是早就提前将改口费准备好了。
戴誉乐呵道:“我们这待遇赶上贵宾级的了,回家就有饭吃,哈哈。”
“你只是顺带的,主要是为了小夏和肚子里这个。”戴母与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才正色问,“怎么突然就调你们回滨江呢?在首都工作多好啊,你们两人都回来,那边的工作不就白瞎了嘛!”
夏露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戴誉在腿上按了一下。
“组织上的安排,我们只有服从的份,哪能跟组织讨价还价啊!领导考虑到我是滨江本地人,而且业务能力也很强,才派我回家乡支援建设的。不过,组织上也没亏待我,这次去二机厂的设计室工作,算是官升一级,我手下也是有大头兵的。刚刚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是我组里的组员来接站的呢!”
戴奶奶和戴母听不懂什么组织,设计室之类的,但是灵性地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她家戴誉升官了!
二人俱是一脸喜色。
戴誉话锋一转又说:“不过,就是可惜了小夏,为了随我来滨江,北京那边研究所的工作都辞了,调来这边还不知会被安排上什么工作呢!”
婆媳二人又是一阵唏嘘,直道夏露为了戴誉这个臭小子,真是牺牲太大了!
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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