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也不知虞广江曾经是如何为他这个女儿筹谋的,她这样的人,只怕要造一座象牙宫殿藏起来,才能保她一身无虞。
不过虞广江这个爱女如命的性子,倒是极有可能。
忽然,“吁——”
一声惊啼响起,男人神色淡淡地走过去。
侍卫从马上下来,见他们王爷左手淌着血珠,正一滴一滴往下落,忙上前要接过虞锦:“王爷,您受伤了。”
沈却侧身避开,“不必。”他带着人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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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压城,街巷灯笼高挂,湖泊熠熠生辉。
虞锦被抱回画舫时,可算是将沉溪与落雁吓得腿软,好在实则并无大碍,不过是昏睡过去罢了。
沉溪听闻今日之事后心惊胆颤,生怕虞锦身上有伤,便唤来落雁替她擦拭身子。
这胳膊、大腿皆有一些淤青,许是跳马时嗑的,不过颜色很浅,看着倒是无甚大碍。
但腰窝那两处青痕却很是触目惊心,青得泛紫,且指痕明显。
落雁与沉溪互瞧一眼,便将今日在州府之事和盘托出。
再加之她上回在王爷房中的亲眼所见,落雁绘声绘色,就连素来稳重的沉溪都信了三分。
沉溪轻拍她一下,道:“回府之后可莫要胡传,小心坏了姑娘的名声,不过无论如何,咱们尽心伺候便是了。”
落雁深觉有理,连连点头。
一番折腾后,两个丫鬟掩好被褥便各自卧了榻。沉溪起夜时进房中瞧了眼,见虞锦的被褥被掀到了床下,她正重新盖上,却忽觉虞锦面色过于红润,她伸手一碰,烫得吓人。
沉溪猛地缩回手,心下一急,转而去拍元钰清的房门:“元先生,元先生!”
另一边,沈却执笔的手一顿,推门出去,道:“怎么了。”
沉溪忙福身,道:“奴婢深夜喧哗,请王爷恕罪,实在是姑娘高热不退,眼下宵禁,只好劳烦元先生。”
话落,元钰清提着药匣出来。
他捏了捏眉心,也不知是这虞姑娘命不好,还是他命不好,这短短时日,他可没少给她诊脉开药。
沈却并未跟上前,毕竟发热这种小病难不倒元钰清,他继而执笔誉写原州事宜以报圣上。
这一写,便是半个时辰过去。
湖泊对岸传来“噹”地一声响,是丑时了。
男人疲惫地揉了揉额心,推开窗,却见正下手的窗子还透着薄弱的光。
须臾,他推开虞锦的屋门,却见沉溪与落雁团团围在床榻边。
沈却皱眉,道:“怎么回事?”
沉溪捧着药盏,颇为难道:“奴婢喂不进药……”
沈却看向床榻上的人,思忖半响,接过沉溪手中的药。
沉溪与落雁互望一眼,纷纷起身让开。
沈却坐在床头,一手撑住她的后脖颈,强行将人支起,一手将碗口对着她的唇瓣,沉声道:“张嘴。”
“虞锦,张嘴。”
病中的人细眉一蹙,挣扎地偏了偏头,她呼吸滚烫,尽数喷洒在沈却虎口处,遂动了动唇瓣:
“将,将军……”
将军。
姑娘双眸紧闭,喃喃自语。
第10章 喝药 我看是你比较奇怪。
——将军。
沈却握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虞广江身为节度使,手下武将无数,虞锦相熟的应不在少数,不过是哪位将军,让她撞坏了脑子,烧成这样,梦里还能喊着人。
想来是极为亲近之人。
思及此,他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
倘若是如此相熟之人,说不准对虞锦的病症有所助益。且虞锦毕竟是虞广江的女儿,沈却并未打算就这么时时看顾她,和光那个不靠谱的僧人又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只是不知道,边城这一战,她口中之人是否活着。
沈却回过神,捧着她的后脑勺将人转过来,不容置否地把碗口凑到她嘴边,依旧是气定神闲地命令道:“虞锦,把药喝了。”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说话时向来不会有什么语调上的起伏,但许是成年累月发号施令的缘故,单这么听着就十分有穿透力。迷迷糊糊的人蹙了下眉头,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拿手推了一下沈却,试图将横在她嘴边的苦涩味道推开,然而这点力道,男人的胳膊纹丝不动。
他沉声道:“醒了就自己把药喝了。”
闻言,虞锦轻轻一顿。
她幼时身体娇弱,三天小病两天大病,偏又是个不能吃苦的性子,每每用药时必能难倒一院子的丫鬟婆子,只有虞时也能灌下她药。当然,并非虞时也多么会哄人,恰恰相反,他态度强硬,翻来覆去只有“张嘴”、“快点”、“把药喝了听见没”几句不耐之言。虞锦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回回都败下阵来。
恍惚间,她有一瞬真将眼前的人看成了虞时也。
多日来强行建筑的心墙如泡沫倒塌,她心里酸酸的,觉得好委屈。
顷刻间,沈却腕上一烫,一滴眼泪自她眼尾流向耳畔,最后滴在他拖着她后颈的那只手上。
又哭了。
沈却蹙了下眉。
就见榻上的小姑娘费力挣扎着坐了起来,他以为虞锦想开了要喝药,于是将手中的药碗递过去。
然,手还未伸到她眼皮子底下,便觉一阵力道迎面扑来,沈却一晃,肩颈处骤然一沉,她在他耳畔拉着绵长的低吟,道:“阿兄,阿兄……”
喊一声,哽咽一声。
像是在哭,但更似撒娇,像是受过什么天大的委屈那样,但却比从前每一次唤阿兄都要真情实感。
沈却难得出神片刻。
然而哭着哭着,窗外的夜风一吹,一缕浅淡的、似有若无的松香飘至鼻息间,把虞锦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吹醒了。
她顿了下,眨了眨泪眼,眼前霎时清明。
于是最后一道哽咽声,被生吞了一半尾音。
肩窝处少了一抽一搭的动静,沈却淡然道:“哭够了?”
虞锦一僵,故作自然地、慢吞吞地坐直身子,脸上挂着泪痕,她摸了摸鼻骨,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拂了拂他肩上的泪珠。
咳,没生气的吧……
她没话找话,吸了吸鼻子,说:“我头有点晕……”
“喝药。”
虞锦心虚地不敢推拒,接过药碗,自己就喝得一干二净,遂眉头一皱,好苦。
她舔了舔牙尖,终归是没说什么。
看她喝下药,沈却并未久留,很快就起身径直离开。
走过长廊,便瞧见倚在甲板门框边赏月的人,沈却脚步一慢,与他对视了一眼。
元钰清目光偏了一寸,从他肩颈越过,往长廊看了一眼。不过只一眼,他又挪回目光,道:“那辆马车是原州长史唐家的,白日里王爷救的是唐百晔独女,好像叫什么……唐嘉苑。”
沈却漠不关心,低低应了声“嗯”,转身便欲上楼。
又听元钰清问:“王爷昨日究竟想问甚?我方才给虞姑娘诊脉时特有留意,仍是没诊出什么异象。”
他摸着下巴嘶了声,说:“究竟有什么异样?”
沈却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识跳了一下,敷衍道:“没异样。”
元钰清看他走远,嘀咕道:“我看是你比较奇怪……”
沈却恍若未闻,兀自上了楼,在推开屋门时停了一下,侧目吩咐侍卫道:“去查一下虞广江手底下的武将,哪个同虞锦走得近。”
侍卫虽不明,但立即便应下。
卧榻前,男人屈指去解腰间的鞶带,忽地看向湿了一片的前襟,指节顿时停了一下,眸色寒峭。
沈却轻阖上眼,好半响,他那惊人的抑制力才将胸膛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动摁了下去。
男人无甚情绪地扯了下唇角,见鬼了。
他重新束上鞶带,复又推门而出,道:“把船靠岸,去趟军营,近日不回。”
侍卫一愣,颔首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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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这病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翌日热症就已退下,再两日便已大好,只喉咙干涩发疼,导致她近日来少言少语,要显得病瘦柔弱许多。
她托腮倚坐在窗边,一头乌发似泼墨散下,乌黑的瞳仁盯着湖泊上停留的飞鸟看,甚是无趣。
忽地,“吱呀”一声,窗子也被阖上。
沉溪肃目道:“姑娘,元先生说过您不能吹寒风,小心再着凉。”
虞锦病过一场,精神还尚未恢复足,是以只拖着懒懒的语调,说:“好沉溪,都三月的天了,风不凉。”
“那也不成。”
反正说什么,沉溪也不许她开窗。
虞锦也不强求,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嗓音仍旧有些沙哑,她问:“阿兄今日回么?”
闻言,沉溪默了默,这已然是虞锦第六日问这个问题了。
她摇头道:“王爷没派人来传过话,许是近来军务忙,实在无暇顾及其他,姑娘若是挂念王爷,奴婢让人去传个话?”
虞锦轻轻垂下眼,似水的眉间一闪而过地拧了下。自打她病后,好似便没怎么见过沈却,他忙得早出晚归,后来甚至住进了军营,连个影子都碰不着。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总觉得沈却是有意避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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