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她对南祁王府所知全来源于贵女们闲谈时那点皮毛,还大多是在谈论南祁王的英姿与功绩,关于王府内宅之事,她更是知之甚少。
只一次随父兄进京时,在宫宴见过沈却的祖母、沈老太君一面,其余便是一概不知。
但虞锦深知,其实女子的心思比男子多多了,尤其是后宅里的女子,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
她须得好好打探一番才行。
她倚在楹窗边,品着蜜饯,忧心道:“我如今撞坏了脑子,记不得家中人口,远道归家,合该备礼才是,母亲,给母亲带一匹原州的刺锦缎如何?料子薄又凉,正适合盛夏天里穿。”
沉溪笑:“姑娘不必费心,府里并无长辈,老太君年老体迈,不适应垚南风土,长住于上京,太妃孝顺,一直伺候在老太君身侧,眼下府里的主子,便只有已故大姑娘的小女,楚姑娘。”
落雁颔首,说:“表姑娘的年纪,与姑娘您一般大呢。”
虞锦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梢,原来沈却曾经还有长姐。
她并无意打听王府私事,只是既然提到长姐,她身为“幼妹”,不问反而生疑,是以顿了顿道:“阿姐……是如何故去的?”
沉溪与落雁互望一眼,沉溪道:“是难产走的。”
那这位表姑娘为何未随女眷住在上京……
虞锦生疑,却不欲再问,只摇着折扇,说:“那府中,何人主事?”
沉溪道:“有老管家在,白叔在王府三十余年,大小庶务他最清楚不过。”
“那……”
沉溪与落雁又答了许久,虞锦一边剥着荔枝,一边在脑中勾勒出王府的模样。
碧瓦朱甍,庄严肃穆,处处都彰显规矩二字。
……
……
三月二十二,马车辘辘,朝南而下。
第15章 垚南 捡的。
这日丛云层层,天阴风清,马车行至城门时,忽然落下了细雨,远山之间一片白雾蒙蒙。
虞锦与沈却分别坐在一前一后的马车上,相继出城。
虞锦悄然揭开帘幔一角,回头看渐行渐小的原州,她目光远眺,山外宝塔露出的尖端,那是灵州的灵塔,只要在厥北,哪怕是在最远的穗州往北眺望,也能望见那一抹笔直的塔尖。
但出了厥北地界,就半点影子也瞧不见了。
她捻了捻指腹,厥北与垚南相隔甚远,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回。
盼只盼,父兄得以平安归来。
落雁看一贯笑脸灿烂的人忽现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迟疑地往窗外觑了眼,道:“姑娘在看甚?”
虞锦微顿,放下帘子,笑笑道:“没什么,住了这么些日子,一时还有些不舍。”
落雁恍然大悟,给她递了个橘子。
眨眼之间,虞锦心中那一缕愁绪已荡然无存,托腮与沉溪落雁打听垚南的民生风俗。
很快,马车就彻底驶出厥北地界,行至崎岖的山路,颠簸非常,颠得虞锦胃里反酸,直想呕吐。
好在这段山路过后便是平直宽敞的大道,虞锦连喝了两壶茶才算压下胃里的不适。
趁休憩的间隙,虞锦捧着托盘奔到了沈却那辆马车旁。
她叩了叩车厢,轻声问:“阿兄,我可以上来吗?”
“吱呀”一声,车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男人半张清俊的脸,他往虞锦手里的饭食一看,正要开口,就被人抢了先。
“谢谢阿兄。”虞锦已然迈开了脚。
沈却:“……”
他收走矮几上的公文,给虞锦腾了地方。
说是来陪他用膳的,实则虞锦不过是想趁到垚南之前,多在沈却面前搏一博存在感。
毕竟,垚南不比原州,四处都是他南祁王的人,她要想在王府安身立命,只能靠沈却。
是以,她上赶着来陪他用膳。
小姑娘眨着眼,说:“下雨了,我不想一个人用膳。”
这与下雨有何关系。
沈却懒得拆穿她,只觉得幼时养的猫都没她黏人。
他淡声道:“吃吧。”
虞锦高兴了,一顿饭用得安安静静,时不时仰头觑沈却一眼。
但丫鬟收走碗筷后,临近前行,她却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虞锦素来是个你给她一寸,她便能进一尺的人。
她一开始是有些怵这位威名在外的南祁王没错,但后来发现,沈却这人冷归冷,但也不会真跟她动狠手,且如若真惹他恼了,那时再撤也不迟。
而眼下,显然还有发挥的余地。
她随手从矮几底下抽出一本书卷,翻了几页道:“阿兄,此处是何意?”
沈却瞥了一眼,扯了下嘴角,这是兵书。
虞锦眼都不眨地看他,毫不心虚。
四目相对,沈却侧倚过去,挪过书卷。
起初,虞锦确实听得认真,但一息一息过去,小姑娘已然托腮昏昏欲睡,喉间还时不时挤出一声敷衍地“嗯”,沈却压了压嘴角,往后一靠,移开了眼。
马车嘶鸣一声,继而向前。
车厢晃的这么一下,虞锦手肘一滑,索性趴在了矮几上,简单定着发髻的簪子“噹”一声落地,青丝散下。
沈却捻起一缕,缠在指间把玩,遂慢条斯理地翻开了公文……
梦中,虞锦只觉得头皮有些紧,眉心不由隆起。
沈却瞧了她一眼,手上动作稍缓片刻,又一圈一圈缠了起来。
紧赶慢赶,终是赶到了客栈。
夕阳西下,几人踏进客栈,暂歇了一夜,复又继续上路。
……
……
半月之后,途经密林,总算瞧见石碑上刻着“垚南”二字。
又过半日,夕阳西下,马车停滞在城门外。
侍卫将令牌递上前给守卫,只见那人脸色倏然恭敬,忙命人将栅栏挪开,一路放行。
连赶了半月的路,虞锦这娇贵的小身板着实有些吃不消,到第四五日时便已然有些蔫儿了,加上前日又来了小日子,偏是忍着疼了一路,无异于雪上加霜。
进城后,虞锦忙捧起小铜镜,整了整碎发、衣领,一切妥当后,马车正正停下。
眼前的府邸庄严肃穆,两座衔着龙珠的狮子张牙舞爪立于前,高高的房檐下挂着一块烫金牌匾,“王府”二字赫然刻于前。
门前的石阶一尘不缁,连片落叶都没有。
就连两旁的松树,都被修剪成了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造型。
整个王府,都透露着沈却的严苛至极和吹毛求疵。
虞锦堪堪踏下马车,就见漆木正门“哞”地一声敞开——
一个黑发黑须、慈眉善眼的老者提步匆匆而来,他笑得满脸褶子,朝沈却拱手行了个虚礼后,道:“王爷可算回了,王爷此行可还顺利?”
白管家上上下下打量沈却,见其全须全尾,顿时松了口气。
沈却道:“此行顺利,不必忧心。”
“那就好,那就——”好。
白管家忽的一顿,余光瞥见一抹兰紫色身影,亭亭玉立、俏而闲适,在诸多男子里格外打眼。
白管家眸色一亮,但很快,在瞧见元钰清从后头那辆马车上下来时,他心里那点苗头又被掐灭了。
这元言之什么都好,就是一身风流骨,去哪都能招朵桃花来……
这点本事,倒没教会自家王爷个一星半点。
白管家略有失望,随后又道:“水已备好,王爷进府歇息吧。”
沈却“嗯”了声,扭头朝虞锦说:“虞锦,过来。”
虞锦乖乖走上前,喊了他一声:“阿兄。”
又朝白管家微微颔首,学着沉溪与落雁说的那样喊:“白叔。”
闻言,白管家眉头一揪,阿……什么?
不及细想,就见身后的侍卫弯腰拾起一枚藕色荷包,上前道:“三姑娘,您荷包掉了。”
白管家笑容一僵,哦,三姑娘……
谁家的三姑娘?
嘶,不对啊……
垚南与上京相距甚远,王府里的丫鬟和侍卫或许不尽知沈家族谱,但他在沈家做事几十年,是陪着当年的小王爷,也就是如今的南祁王从上京来到封地垚南,沈家究竟几口人他如何不知?
哪来的三姑娘?
沈却看白叔变幻莫测的老脸,顿了一下,只道:“让人将拾星阁腾出来。”
白管家看了一眼虞锦,迟疑地应了声“欸”。
虞锦随沉溪与落雁去到拾星阁,隔着湖便是沈却所居的琅苑。
沈却径直往琅苑走,先是将府里过问一遍,才道:“楚澜呢。”
白管家一笑:“表姑娘近来勤学,日日到马场练鞭,不过前些日子她闹着要与秦都尉比试,都尉怕伤着她面子,左右是不肯,表姑娘气急,闹了场都尉府,一时不慎乱了马圈,那些马儿横冲直撞的哟,愣是闹得那些个护卫满院子勒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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