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荔枝很甜
思及此,虞锦翻开账簿,然只一眼便愣住。
她原以为不过是些进出款项,却没想这簿子上却是密密麻麻的铺面、庄子、宅子的记录,可以说,这上头是南祁王府的泰半家底。
“啪”地一声,虞锦阖上账簿。
她是借着南祁王府安身没错,但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她心里还是有一把秤。
她道:“白叔,府里的家底,我就不必过目了吧。”
白管家气定神闲地抚了抚须,和善道:“老奴也是听命行事,这府里的账啊杂得很,若不将底摸清,又如何算清账?”
这话,虞锦自然是明白的。
但、但她满口胡言,这白管家难不成还真当她是自家人不成?
不对,难道南祁王未与他言明此事?
思来想去,虞锦抱着账簿去了琅苑。
侍卫拱手道:“三姑娘,王爷在书房与诸位将领议事,您这是……有要事?”他不解地瞥了眼虞锦怀里的簿子。
虞锦望向书房紧闭的门扉,摇头道:“那我明日再来。”
正转身之际,“吱呀”一声,几个铁甲未退的将领陆续而出,看样子是一下职便来了王府,衣裳都未来得及换。
上回在营地里,虞锦是一路被沈却从马场拽回营帐,丢人现眼了一路,实在令人难忘。
有几人记得她,便拱手恭敬道:“三姑娘。”
虞锦端庄微笑,拿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架势,道:“沉溪,送送几位将军。”
“欸。”沉溪忙跟上去。
很多时候,这男人的好奇心并不比女人少,才走没多远,便有不知情的人按耐不住,嘘声问:“什么三姑娘?王爷竟然有亲妹子?”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
“我前些日子倒是听过,那日当值的守卫吹得跟仙女下凡似的,我还当那小子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啧,方才一瞧那模样,沈家人是一个比一个俊!”
“嗤,瞧出来了,你小子眼睛都瞪直了。”
“你不也是,说我?”
“嘶,你说王爷这会儿带三姑娘回垚南作甚?莫不是要在营地里给三姑娘择婿啊?”
都是五大三粗之人,尽管压低了嗓音,那些话还是一个字一个字飘进虞锦的耳朵里。
她细眉轻提,翘了翘嘴角,并不忌讳这样的议论,毕竟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没有谁不爱受人夸赞。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丫鬟的声音——
“王爷,水已备好。”
虞锦蓦地回神,嘴角放平,侧身望去,就见沈却看她一眼,才应:“下去吧。”
丫鬟福身退下。
沈却朝远处几个高矮不一的背影抬了抬眼,很是随意地问:“在看谁?”
虞锦摇头,注意力被拉扯回来。
她道:“阿兄要沐浴?那我晚些再来。”
沈却推门进去,那清冽的嗓音便从屋里传出来:“进来。”
虞锦犹豫片刻,抬脚迈过门槛。
上回头疾一事,沈却除了吩咐沉溪煎药,便再没来过拾星阁,虞锦也不知他心下疑虑到底打消了几分,故而格外安分。
这还是她近日头一回踏进琅苑。
她清了清嗓音,正欲开口,就见男人松了袖扣,淡淡道:“头不疼了?”
虞锦心虚地“嗯”了声,笑道:“多亏阿兄嘱咐沉溪给我煎药。”
沈却背对着她勾了勾唇,声色一如既往地正经,道:“是吗,看来府里的郎中医术都还尚可。”
虞锦囫囵应了声,并不想再提及此事,试图转移话题道:“阿兄,我今日来是——”
“有什么事一会儿说,坐那等着。”
他卸下扳指和玉佩,径直入了湢室。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水声哗哗的细响。
虞锦一怔,老实端正坐着。
听着水声,虞锦攥了攥手心,忽然茅塞顿开。
定是上回来给楚澜偷长鞭那次出了纰漏,这才引得南祁王对她有所怀疑。
虞锦眉头皱起、又松开,以她对南祁王的了解,此人虽寡言少语,性子冷淡,但那上位者的傲气他是一分没少,倘若知晓自己受了蒙骗,怕是早就将她五花大绑,丢出王府。
可他没有。
那说明他仅仅只是怀疑。
只要近日她不露出破绽,他又能拿她如何?
思及此,虞锦呼出一口气,背脊都挺直了不少。
正此时,一阵清凉的皂角香味隐隐约约漫开来。
沈却扯了扯袖口,边走过来边道:“你方才说甚?”
他换了身海蓝色长袍,头发也不似平素里那样整齐束起,而是束高了马尾,发梢还沾着湿意,整个人雾蒙蒙的。
虞锦愣了一下,见状不由想起那日在湢室所见之景,下意识揉了揉耳尖。
烫。
她不明所以地蹙了下眉,随后才起身,将座椅还给他,道:“白叔将这些账簿交给我,说是阿兄你授意的?”
沈却径直落座,戴上扳指说:“是,怎么,不想看?”
虞锦翻开一页,推到他眼皮子底下,认真道:“这些家底平日都是白叔在打理,我贸然上手,实在有些不妥当。”
沈却多瞧了两眼,显然,他并不知白叔给她看的是这种账簿。
男人沉默间,下意识摩挲扳指。
虞锦打量他的神色,便确定了这本账簿并非沈却授意,她松了松肩颈,等南祁王开口将这簿子收回去。
半响,终于等到他开口:
“白叔让你看,你便看着,有不会的问他就是。”
口吻平静地就像在说今日天朗气清一样云淡风轻。
虞锦错愕,偌大家产,如此随意便能让外人翻看的吗?
他也不怕她卷款跑了……
虞锦费解道:“可这、这不合适吧?”
沈却抬眸看她,不轻不重地说:“哪里不合适?身为府中三姑娘,替白叔分管庶务,我看很合适。”
虞锦:“……?”
不不,不对。
他一定是在试探自己!
倘若她眼下再三推拒,反而令人生疑。换个角度想,真要是自家府里,看个私账而已,她慌什么?
思及此,虞锦面色不改,点点头道:“我只是怕白叔嫌我添乱,既然阿兄这么说,那我试试。”
沈却道:“去吧,不懂的多问问白叔。”
虞锦“嗯”了声,可并未马上离去。
她捏了捏簿子一角,道:“那我能在这看么?”
沈却微顿,迟疑地看过来。
虞锦眨眨眼道:“夜深了,不好打扰白叔,若是有不会的,我问阿兄不成吗?”
持续的沉默中,虞锦硬着头皮继续道:“我就想多和阿兄呆一起,这也不行吗?”
她瘪嘴:“我只看账,不吵你。”
沈却眼微眯了一下,换了个松懈的坐姿往后靠,道:“你要在我这看?”
虞锦人畜无害地点点头。
沈却轻“嗯”了声,道:“坐哪啊?”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出他语调都变慢了些许,尾音轻慢拉长,带着他内敛的笑意。
虞锦指了指他身侧,说:“我搬个椅子来坐这,行吗?”
他似是考虑了一下的样子,随后道:“随你。”
虞锦转身挪了把椅子过来,落座之后,她翻开账簿。
盯着那些小字,神思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既然要百般试探她,她不妨反守为攻,主动往前进一步来打消他的疑虑。
虞锦恨恨地想。
第25章 失火 她只是个关心兄长的妹妹罢了。
六尺长的书案, 两把椅子之间约莫只有一个人的距离。
无论是窗牖轻晃、风过落叶、还是男人搁笔翻页的声响,都放大了仿佛一倍不止。
虞锦手握毛颖,冥思苦想。
她两道弯弯的细眉锁在一处,笔末端一下一下戳着账簿, 发出细微的轻响, 但又被蝉鸣蛙叫覆盖。
倏然, 她手上动作顿住。
虞锦垂目, 假模假样地翻过一页后, 斜眼偷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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