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捡垃圾的猫
读书时,她其中一名舍友,毕业论文的主题是“人类预防天花病毒的历史演变”,她当时还帮忙查过资料,查到最早的病症记录是在东晋;最早的预防方法在明朝万历年间,曾有两处记录。但在康熙时期才开始推广。
她查了五个月,昨晚才查到一处记录。
早一天找到方法,早一天预防。
佟宝珠思索了一会儿,拿出了盘龙玉佩,“这是皇上的物品,用这个当信物试试能不能进。俞大人查过资料,再把它还给本宫。若是不能进,本宫再去找皇上。”
俞太医出承乾宫,又打开《古今医鉴》看,走到太医院的时候,也找到记录痘症的地方。更加激动了。把书放到他专门用的抽屉里锁上,奔去了文渊阁。
主管文渊阁的是名老太监。原是先帝身边的人,年纪大了,干不动活,就给他安排了这项闲差。
看到盘龙玉佩,没有丝毫犹豫地让人进去了。转头吩咐跟在身边的小太监:“去跟黄总管说,万岁爷的玉佩在俞太医手里,俞太医在文渊阁查书。”
小太监不明就里。
老太监又道:“照着爷爷的原话说就行了,黄总管会斟酌。”
黄忠不知道送信的事啊,更不知道玉佩不在万岁爷身上了。一听这话,惊了。慌忙去禀报。
康熙:“……”那是朕祖上传下来的。朕的阿玛离宫时,太皇太后专门向他要了回来。这转眼的,就跑到了一个小御医手里。
一国之君是不会做错事的,也不会失误。
康熙平静地说:“朕知道这事。你去跟他说,等他查完了。让他拿着玉佩来乾清宫一趟。”
俞太医一头扎进文渊阁,就像鱼儿扎进了大海觅食。找到黄昏,找得头昏脑胀,也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出来的时候,听说万岁爷召见,一时间没缓过来神。跟着小太监走了两丈多远,才想着问:“小公公,万岁爷找本官何事?”
谁都有用着大夫的时候,小太监想同他攀个交情。低声道:“跟玉佩有关。俞大人可不许对人说,奴才跟您提前透了口风。”
这天下就没有皇帝不知道的事。即使不知道,也能不动声色地问出来。
“俞大人医书查的怎样了?”
“回皇上的话,医学方面的书籍是按类别摆放的,没有专门记录治痘症的书,只能在相关疾病里查到些蛛丝马迹。查起来有些费力。不过,臣有信心能查到。既是有一处记录,定还有别的记录。”
康熙:“……”他两岁时出过痘,昏迷了五天,现在脸上还有痘坑。痘症对于他来说,那是个万恶的敌人。
恶劣程度与反贼不相上下。不论是五年,还是十年,反贼终会灭。可是痘症不好灭,得了痘症只能听天由命。抗过去活,抗不过去死。他的老四就是折在了痘症上。折的孩子太多,只能重新排序。现在新的老四要出生了,全部排名的话,应该是十一。
这也是他大力支持贵妃看医书的原因。
为了储君之位的稳固,能不能让她生孩子是这一回事,但肯定得让她养一个。不然,佟佳氏不会消停。懂的多,对养孩子总是好的。
康熙是个勤学上进的皇帝,面对他未知的领域,十分感兴趣。医学方面的更是感兴趣。原计划五分钟内谈完的话,延长到了三十分钟。
这日的晚膳,推迟了二十分钟。
胃口很好,多吃了一碗米饭。
敬事房闲了大半年,这大半年里,一点油水没捞到。万岁爷开始翻牌子。他们的心情跟后宫娘娘们一样的激动。
康熙刚漱了口,便由蓝衣太监顶着摆满玉牌的托盘进来。小步走到万岁爷跟前,跪下后,高声唱呼:“请万岁爷翻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求教
康熙用湿手巾不紧不慢地擦着手,眼稍瞄了一下最靠右位置的“佟贵妃”三个字,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坚定了立场,沉声道:“去。”
去,就是今晚不翻牌子的意思。
蓝衣太监有些不甘心,继续跪了一小会儿才起身,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康熙去撷芳殿探视了四岁的太子胤礽,向奶娘细细的询问这一日的饮食状况,身体状况,并再次叮嘱了众人用心伺候。
回到西暖阁,差梁九功向太皇太后问安,然后盘坐在塌上,一边慢慢地饮着茶,听侍读学士讲了半个小时的诗文;诏见了在配殿等候的两名官员,和他们交谈了一会儿政务。
这个时候梁九功也回来了,听他回禀太皇太后这一日的饮食情况以及精神状况。
接着去南书房,坐到书桌前,听西洋教士南怀仁讲了十分钟的算术,演算了三道题后,又听他讲了火炮的改良进度。
按照日程,接下来,要批阅外地来的奏折。若是批完的早,就到大佛堂里静思一会儿;批完的晚,直接洗漱了安歇。
想到那些奏折不是很当紧,可以推到明日,康熙有些不想批。看着自鸣钟悠悠嗒嗒地摆动,想着心事独自坐了五分钟,起身道:“去储秀宫。”接着又说,“朕走着过去,活动活动身子。”
黄忠赶忙拿了玄色带毛领的斗篷过来,“外面凉风大,万岁爷披着。”
承乾宫的西次间里。
佟宝珠坐在八仙桌边的红木圈椅上看书,容嬷嬷斜身坐在旁边的暖塌上绣花。
这是晚饭后常有的状态。
“嬷嬷,本宫想把春草调到身边使唤,让她当什么差合适?”佟宝珠把书摊放在桌面上,抬起头问。
容嬷嬷也放下了手里的活。
她没有立即接话,用问询的目光看着佟宝珠,等着后面会说什么。
容嬷嬷今年三十八岁,八岁那年被家族里的人看中,专门安排人教她诗书礼仪,教导她怎么处理事务。准备等她十四岁时,让她进宫辅助当年的佟妃。
岂料她十三岁那年,先帝驾崩。太皇太后扶持了八岁的康熙继位,佟妃荣升为圣母皇太后。
次年佟家正准备安排她入宫,圣母皇太后却崩逝了。
九岁的小皇帝那是太皇太后的眼珠子,身边布置得如铁桶一般牢固,根本放不进去人。
佟家又把目光转向了年仅一岁的佟佳宝珠。希望这个佟家女子,能把佟佳氏带向更高处。
容嬷嬷是看着佟佳宝珠长大的,也可以说,是她一手把佟佳宝珠带大的。佟佳宝珠是她的主子,感情上又像她的女儿。
看看贵妃娘娘行事举止与以往判若两人,身体越来越好,却越来越听不进去自己的劝解,她心里又喜又忧。
佟宝珠见容嬷嬷迟迟不应话,举着双臂,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似的说:“春草是皇上的人。”
皇上有心安排人,早晚能安排进来。不如早点从命,还能赢些好感。
“让她负责娘娘的衣物吧,明日奴婢让素云教她怎么当差。”
“好,就这么办了。”
容嬷嬷看娘娘的目光又要往书本上落,轻声道:“娘娘给她改个名字。”担心她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又解释,“娘娘给她起了名字,她就是娘娘的人。若是个聪明的,做事说话之前就会斟酌一下。”
佟宝珠点点头:“嬷嬷考虑的周到,让她叫冬草吧。明天本宫告诉她。”
容嬷嬷:“……”
佟宝珠:“冬天的冬,这不是入冬了嘛。跟佟家的佟没关系。”
话落之后,室内又恢复了安静,夜风轻扑窗纸的声音就显得异常的清晰,“呼嗒,呼嗒……”像极了一个人的心跳。
佟宝珠的目光落回书面上,容嬷嬷又拿起针绣花。
康熙轻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
蓝色旗服的女子靠北朝南坐着,左手抚着书脊,右手放在书页边沿,微勾着头,看得十分专注。
右手边摆着纸笔,砚台里有墨水。看来是一边看,一边随手记录。
贵妃当真勤奋,朕应该向她学习。
容嬷嬷先发现康熙,扔下手里的绣活便跪在了地上,“奴婢叩见万岁爷。”嘭嘭嘭磕了三个头,“奴婢不知万岁爷前来,未能提前禀告娘娘,请万岁爷责罚。”
佟宝珠这才从书本上移开目光,起身,施了一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都平身吧。”康熙背起手道,“朕散步路过,进来看一眼贵妃在做什么,特意没让她们通传。”
万岁爷一个眼神都是有深意的,大老远的来看一眼更是有深意。
容嬷嬷手搭在胸前躬着腰往外退。
“奴婢告退。”
康熙扭转身看着她道:“不用上茶了,朕一会儿就走。”
“是。”
这是暗示不让宫女进来的意思,容嬷嬷退到门口,又把候在外间的红云招呼了出去。
“一直忙,没来及跟贵妃说,贵妃信中的建议很好。开阔了朕的思路。”康熙大马金刀地坐在了塌上,又指了他左手边位置道:“贵妃坐。”
“谢皇上赐坐。”
佟宝珠在康熙左边隔着茶几的位置,侧身坐下,双手交握搭在腿上。然后才恭敬地应话:“前天臣妾冒然向皇上进言让临幸宜嫔,不合后宫规矩。经过皇祖母指点,臣妾知错了,所以想为皇上尽尽心。事后又十分忐忑,只顾忧皇上之忧,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还好皇上心胸宽广,没有责罚。”
这是她看到那封“贵妃要练字”的信后,想到的对话。但等着康熙提起这回事呢。
康熙扭着脸,看了她一会儿,缓声道:“在贵妃心里,朕是不能容人的人吗?”不愿意与后宫女子谈论朝政,直接跳到了别的问题上,“贵妃提的建议,朕都一一采纳了。效果很好,淑妃很欢喜。朕今天来,是想继续向贵妃请教学问。”
佟宝珠低垂着眼皮,毫不犹豫道:“皇上心胸宽广如海,能纳下百川。”后面那个话题,她不知道怎么接。
“哦?”
康熙调整了一下坐姿,朝佟宝珠的方向倾斜了些身子,直视着她问:“贵妃见过大海?”
“书上看的。”佟宝珠面不改色地说谎,“书上说大海是蔚蓝色的,无边无际的广阔,目之所及处与天空接连在一起,天水一色。”
康熙没见过大海,他只见过内海。佟宝珠描述里的景色,他听南怀仁提起过。他每次去什刹海就会想,天水一色究竟是怎样的美丽壮观。
不过,他现在不关心那个问题。马上要上床歇息,他当前最关心的是如何能更舒心的开枝散叶。
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最会掂量,也最会合理安排。
“朕待会儿要去储秀宫,贵妃有什么要交待的吗?”接着又笑道,“贵妃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朕考虑了一下,为了替贵妃着想,还是把储秀宫的暂封为妃比较好。也算是给贵妃的奖赏。”
佟宝珠:“……”这是为了她吗?这应该是他提前想好的吧?
佟宝珠迟疑了一会儿,惊喜地看向康熙,激动地说:“谢谢皇上的赏,臣妾会尽全心全力替皇上管理好皇宫,让皇上无后顾之忧。”为自己没有立即表现出欢喜解释,“臣妾刚一听说,有点不敢置信!皇上待臣妾真是太好啦!”
贵妃表现出喜出望外,康熙十分满意,同时也认为自己处理事情手段越发高明。让两边都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更重要。
比前两位皇后好糊弄太多了,以前他两头哄,两头都没落到好,两头都对他怀有怨意。
康熙很开心,脸色也柔和了几分,笑着追问:“贵妃有要交待的吗?”
佟宝珠慢慢收敛了笑意,挺直了身子,看着康熙郑重地答话:“有。”
他们在同一个方向坐着,都是坐南朝北,从他的角度看到的是佟宝珠微斜的侧脸。神色已经由方才的惊喜状,恢复了恭敬,规矩的像是寺里的小师太。
他想捏一下她的脸,再看看她花容失色的样子。又怕万一吓着了她,后面的话不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