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捡垃圾的猫
“给四爷收拾干净了。”
“四爷正睡的香......”
到了午后,佟宝珠劝康熙:“太医也说了,四阿哥身体无碍。皇上去屋里歇会儿?”
康熙未置是否,而是说:“有人给朕的信里写,清理战场时,除四阿哥之外,诸皇子均是身先士卒的忙碌。又特意解释,说大约是四阿哥身体有恙,所以一直在帐中。皇后你怎么看此事?”
佟宝珠站在康熙背后,给他捏肩:“四阿哥不是怕吃苦受累的人,许是不愿看到惨烈的场面?臣妾没上过战场,但也能想象得出来,我方的尸体,敌方的尸体纵横交错,四处都是血迹,不忍直视。”转话又道,“也可能,他是觉得自己干那些粗活远不如兵士们,和他们一起干,别人又要关照他,担心给大家添麻烦。还不如躲到一边去。”
“朕原是想亲征。亲征是要多花许多费用,但意义不同。朕亲征,不仅能震慑叛敌,同时也能鼓舞士气。无论兵将,都会报着一颗必胜之心上战场,将会是一场必赢之仗。”
康熙望着院门的方向,没带什么情绪地说:“同理,皇子们随军上战场,不仅是让他们增长见识;他们还是一杆杆的旗帜,别人看到皇子们的身影,就知道大清国面对外来的侵略,绝不等闲视之。”
佟宝珠明白康熙要表达的意思,但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四阿哥既使在战场上有偷懒行为,被人暗中参奏,现在也不是指责的时候。
就凭这份千里迢迢赶回来的孝心,就该什么都原谅了。至于过错,日后有的是时间,再慢慢教导。
拿不准康熙的所思所想,佟宝珠含糊辩解道:“可能四阿哥觉得皇子众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别人不会注意到他。”又笑呵呵地说,“年龄小嘛,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呢,没皇上考虑的深远。等以后得闲了,皇上再慢慢给他讲道理。”
“那怎么能一样?”康熙扭头看她:“他是皇后的儿子,是嫡子,是除了太子之外,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单听语气,还以为四阿哥是皇后亲生的。
佟宝珠不知如何接话,便把话题引到了太子身上:“想必太子更是心急如焚,皇上什么时候给太子写信?”
康熙站起身道:“那边还有很多折子没批,朕去看看元元们,就去清溪书院了。晚上过来用晚膳。”
康熙的病好了,太后回了紫禁城,元元们便又抱回了集凤轩。四五个月的孩子,已经会翻身了。三个放在一起,十分热闹。
不是这个翻身,把腿压在了另一个身上;就是这个伸着小手,去摸对方的脸;还有拱到别人颈窝里,又抓又咬的,口水涂了别人一脸,惹得另一个哇哇哭。
康熙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一边,和皇后说着闲话,看着他们这般闹腾。听着他们的哭声,就心里欢喜。
因为他发现了,他们哭,大部分的时候,并不是真哭。张着小嘴干哇哇,根本就没泪。
只要是一抱起来,立马就能止着哭声。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他们情绪的一种表现。想让人抱呢!
此时三个崽崽,刚睡着,还算老实,各自安稳地躺在各自的领地里。小三元大约是梦到了什么好事,突然傻呵呵地笑了一声。
康熙挨个摸了摸他们光滑的小脸蛋儿,轻声说:“太子三岁半的时候,出过痘,皇后知道吗?”
“有些耳闻,听说十分凶险。”佟宝珠看出来康熙心情有些低落,为了调节气氛,她自装没注意,笑呵呵道,“早些出痘是好事,再也不用操这个心。”
“朕登基这么多年,只在太子出痘的时候,停过朝政。”康熙摸着床的围栏,缓声道,“朕记得很清楚,从十一月二十七,至到腊八次日,一共二十二天,各部院的奏章全部都交由几位朝臣们处理。”
“朕全心全意的守在太子身边,亲手喂他吃东西,亲手给他擦洗,陪他度过了整个出痘时期。他痊愈之后,朕喜悦万分,还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并向天下臣民宣告这一喜讯。”
“皇上爱子心切。”佟宝珠把手搭在他手背上,十分体贴地说,“那个时候还不比现在这般,天下稳定,臣子得力。当时,正是内忧外患之际。”
“是啊!朕忧心似火。”康熙反手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往东边的起居室里走,“朕在心里暗暗祈求满人的天神,若是能让太子顺利出痘,朕愿意折出十年寿命。后来,为了显示诚心,又在心里说愿意折去二十年寿命。可朕又想,朕若是只有五十年的寿命,折去二十年,只剩下三十年。那时候太子还小,朕不在了,谁来扶持他?就又跟天神商量,还是十年吧。”
佟宝珠附合道: “皇上心诚,并不是随便许的愿。是真心实意的,想与天神交换条件。”
“嗯。”康熙点头。回头看了佟宝珠一眼,走到榻跟前时,松开了她的手,歪坐在上面,“朕是诚心诚意的。”
佟宝珠依靠在他旁边,感叹道:“父爱如山般伟大。平日里默默屹立那里,不言不语,孩子们有需要时,就挺身而出。”
还是皇后能解释自己的心意。
康熙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笑哈哈道:“朕怎么又坐这里了,朕来到皇后这里,就不想走。”说着话,站起了身,“朕要去处政务了,晚上再过来,就吃火锅吧,到时候把老四叫醒一起吃。”
下午,佟宝珠坐在葡萄藤下织毛衣,琢磨着康熙东一句西一句反常的话,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难道是看到四阿哥为了赶路,累成这副模样,对太子没有及时回京,心里不舒服了?
可他明明是不愿太子因为他分心。再三叮嘱朝臣,不可把他的病情告知太子。
当时她就在旁边听着。
用他的原话说:“即使是朕挺不过去了,在没有彻底消灭叛敌之前,也不可公开。葛尔丹是心腹大患,此次不灭,以后还要出兵。出一次兵,伤一次国力。若是因为朕的病情,让大军无功而返,朕将会心里难受一辈子。”
佟宝珠把这日康熙说的话,又仔细想了一遍,把自己想象成康熙。
想自己一心一意的抚养某个孩子,甚至把唾手可得的荣誉让给他。长大后,他听说自己病重,却因为事业在上升阶段不能回。
她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最后得出了答案:他的选择是她想要的结果,却仍是心里失落。
那有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个心结呢?
有。
作者有话说:
第226章 父子
康熙回到清溪书屋时, 马齐在那里候半天了。他是兵部尚书,需要协调各路人马,想从四阿哥那里了解乌兰木通的详细情况,更想知道太子的动向。
忐忑不安中看到皇上沉着脸走进来, 原本提溜着的心, 瞬间提得更高。
这个索额图, 真是老糊涂了。他另外写一封信, 就是让索额图斟酌着处理这件事。太子爷年轻, 没做过阿玛, 体会不到身为老父亲的心理,索额图可是有几个孩子的人, 怎么也揣测不出皇上的心思呢?
不但把皇上的病情公开,还派了四阿哥回来。
太子知道皇上病重, 不即刻返回,皇上内心就多少有些失落了,如今看到四阿哥这副模样,这份失落或许就上升到对太子爷不满。
“皇上,四爷可还好?”马齐跟在后面,轻声问。
“嗯, 睡着了。”虽然太子在信中说,是担心他隐瞒病情,放心不下,所以让四阿哥回来探究竟。但康熙明白,定是有人把自己的情况私下里告诉了太子, 那这个人多半就是马齐, 所以对眼前这人有些厌烦。
走到马齐跟前, 脚步未停, 也没看对方,直接进了里间。
“朕这里暂时没事,你先退下吧。朕看一会儿奏呈,有事再叫你们。”
马齐心里更加不安,斟酌了片刻,小心地说道:“昨日云南那边递过来的那本折子,当紧一些,说是旱情严重。钱知府申请朝廷拨粮救灾。”
康熙这才瞟了他一眼,接着在一尺多高的奏呈里翻拣:“昨日怎么不提醒朕呢?这里晚一天,那边就可能饿死人。去把陈廷敬叫过来,看看周边哪个省的余粮多,加紧往云南调拨。”
马齐是想着,不用提醒,依着皇上以前的理政习惯,最迟今日上午就能看到那份奏呈。若是提醒,不是显得皇上怠政吗?
正值风口浪尖上,不想再惹皇上不快。
“是奴才的错。此事,奴才和陈大人、张大人,也讨论过,尚未理出章程之前,不敢呈交皇上。”
康熙找到了云南的折子,打开看,皱着眉道:“这么简单的事,还用什么复杂的章程?先让周边的省调粮,再让户部往南边拨银子购粮,补足调粮省份的亏空。户部银子若是不足,去找纳兰明珠,让他想办法筹集。”
“嗻,奴才这就去办。”
马齐走了,康熙想让人把皇后叫过来,帮他把这些奏呈分分类,哪些当紧的先看。像那些什么地方有个什么祥瑞了,什么地方有名贞女需要立牌坊之类的小事,可以先放放。
又担心别人说皇后干政,只得作罢。
还是自己慢慢看吧。
皇帝这份差事,真不是好干的,整日操心忙碌,大小事都得管,想长寿也长寿不了。他若是再活二十年,是五十七岁。历史上有四百来个皇帝,超过六十岁的仅有五十来个。五十来个,看起来也不少,可他们有几个能有自己这般勤政?
想到这些,康熙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随着一本本的奏呈悄然流失。
与清溪书屋的忙碌与沉闷相比,集凤轩里悠闲的很。
康熙离开后,佟宝珠就坐在葡萄藤下织毛衣。虽已进入夏季,但因为接连几日大雨,温度降下来了。微凉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再加上头顶的蓝天白云,真有点“风来难隐池中香”的意境了。
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清静悠闲,她特别感激太后。若不是太后管理着后宫事务,身为皇后,哪能有这般安逸的时候。
还有容嬷嬷和黄忠。
一个把孩子们照管的很好;一个把她身边的事务处理的很好。
除了要把康熙伺候好之外,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
至于织毛衣,一是想消磨时间,二是哄康熙开心。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没心思看书了。
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正适合做织毛衣这种不用费心思的活儿,手上忙着,不耽误想别的事。
大约织了有半个时辰的样子,看清溪书屋那边一直没过来人,佟宝珠想到四阿哥这会儿也不知怎么样了,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胳膊和腰,准备去观澜轩看看。
走到大门口,迎面遇上了梁九功和黄忠。
“奴才见过娘娘。”两人同时低下身子,行问安礼。
黄忠是承乾宫的总管,平时里见皇后,都是有事直接禀报,再或者是行打千儿礼。现在与梁九功在一起么,就随着对方施大礼了。
每当这个时候,黄忠就觉得自己又高了梁九功一头。
乾清宫的总管,是紫禁城最得脸的公公不假,可皇上见了皇后都小心哄着呢。他去乾清宫不用看梁九功的脸色,梁九功来了承乾宫或是集凤轩得看他的脸色,或是央求他帮衬着。
究竟谁高谁低?
就像是此时,两个人在一起,先由他禀报。
“启禀娘娘,奴才刚从观澜轩过来。四爷正睡得香呢,旁边有两名奴才伺候着,娘娘不用担心。奴才给他们交待了,四爷只要一醒,就过来禀报。”黄忠接着又道,“伺候的奴才是冬草和刘福,都是四爷用惯的人。”
“那本宫就不过去了。”黄忠不说不用担心,她也过去不成了。梁九功过来了,就是康熙又有事吩咐,“梁总管,可是皇上那边有事?”
“启禀娘娘,主子爷说想喝娘娘煮的延年益寿茶。另外,主子爷还说,晚上的火锅,要乌鸡汤底,酸梅汤要冰镇的,味道淡一些。”
“还有吗?”
“就这些。”主子爷每天都要他往这里跑几趟,不是要吃什么,就是要喝什么。或者是问一句话。梁九功真是跑得有些怕了,生怕主子爷再这么折腾,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听到皇后娘娘说:“本宫知道了,一会儿煮好了茶,就让人送过去。梁总管进来喝盏茶再走吗?”
他赶紧说:“主子爷那边还有事,皇后娘娘若是没吩咐,奴才这就回去交差。”
康熙说的延年益寿茶,是用何首乌、槐角、山楂肉、红枣等在砂锅内沸煎,然后用此水冲泡普洱茶。极简单,几乎没任何技巧,清溪书屋任何一个奴才都能做。
但皇上吩咐她了,佟宝珠就得亲自安排下去。煮好后,又尝了两口,才让人去送。
忙完了康熙安排的活儿,心闲了,这才叫来黄忠问话。
“你再让刘福暗中问问,冬草究竟是怎么想的,真想在宫里一辈子呢?狮子胡同那边的宅子建起来,四阿哥就要搬出去。她是想继续跟着四阿哥,还是留宫里。若是想出宫,本宫就给她寻个合适的人家”佟宝珠接着又道,“是过了适婚的年龄,但寻个大户人家的继室,也是不错的归宿。”
“回娘娘的话。奴才知道娘娘关心着四爷院子里的情况,前阵子,奴才就问过。就等着娘娘什么时候问呢。冬草说,日后想跟着四爷出宫,去府上做个管事嬷嬷。”黄忠笑吟吟道,“还有件事,奴才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黄总管做事向来周全。有什么话,尽管说。”
“四爷在宫里住,娘娘离的近,能照管着那边,不会出大差错,刘福做个总管勉强还行。四爷大婚,再加上迁府,事必要增加不少使唤的奴才,奴才恐怕刘福不堪重任。”
“他不是你干儿子吗?”佟宝珠大约猜到了黄忠的心思,儿大不由爹。想是刘福没那么听他的话了,就想换个更听话的, “黄总管有更好的人选?”
黄忠小心地应话:“奴才们为主子做事,就要事事处处为主子着想。奴才不能因为刘福是奴才的干儿子,就抬举他。四爷是嫡子,一言一行都受众人关注,要找个能扛得着事的才行。”
接着又道:“前些日,奴才见养鸟处的一名小奴才很机灵,面相也好,依奴才的眼光来看,若是培养培养是个能当大任的。奴才就想到了四爷那边,缺一个这样的人。大着胆子在娘娘跟前提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