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天绛
徐白愣了下,他和余娇娇并无私交,反而是这段时日她与自己院里的婢女走得很近。
可她既然问了,他也只能回道:“有。请随我来。”
二人进了房内。
院子里,徐墨“啧啧”两声,徐铃儿面上露出一丝嫉妒,现在二哥哥待她可真好,一举一动都十分小心谨慎。
妇人发现了,便轻声斥道:“那种皇城来的世家小姐,你们莫要招惹。”
“是,母亲。”
房间里,徐白与余娇娇保持了几步的距离,他问道:“余小姐这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真想找他,直接派人来请就可以了,何必亲自来。
余娇娇叹了一声,她将袖子里的药膏掏出来,放到了桌上。
“这个,你记得给她。”
白玉色的药罐,做工很是精致,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有你惦记,是明月的幸事。”徐白意有所指,他忽然说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请说。”
“明月许配了人家。”
“这么快?”余娇娇如果没记错,婢女姐姐今年也才十六岁。
徐白看着那药膏,轻声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明月这几日心情很是低落,她大约是不想嫁的。”
“徐公子不可以替她说话吗?”
男子苦笑:“我的母亲非常强势,在她面前,我说不上话”
“所以,你想让我带走她?”
“以你现在的身份,讨要一个丫鬟,十分简单。我只是觉得你也许很看重她,所以才向你提了一嘴。如有叨扰,还望见谅。”
“多谢徐公子。”余娇娇坐到了椅子上,她似乎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离开:“那还请你让婢女进来,为我们斟茶。”
徐白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把婢女唤了进来。
进屋后,明月面色平静的为二人斟茶。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小女娃甜软的声音:“姐姐,你这就走了吗?”
婢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转过身,轻声道:“余小姐,莫要再这样喊了,让其他人听到,不好。”
像她这样的卑贱之人,根本配不上小女娃的一声“姐姐”。
“我知道的呀,所以刚才才会装作不认识你的样子,姐姐不会怪我吧?你看,我这次就是特地来给你送药膏的,脸还疼吗?”
那日,为了余娇娇,婢女一连挨了两巴掌,都吐血了。
她摇头。
“没事,已经不疼了。”顿了顿,她欠身道:“多谢余小姐关心。”
余娇娇也不在乎这称呼,她问道:“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的回答我。”
她头一次喊了婢女的名字:“明月,你可愿现在就嫁人?”
婢女愣了一下,她抬头,眼里似是出现一丝光亮。但很快,这光又暗了下去。她呢喃道:“这事,全听夫人的。”
一旁坐着的徐白,忍不住开口道:“你跟了我也有一段时间,我知道你的性情,不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便出卖自己的人。明月,你要想清楚了,一旦回了徐府,可没人能够救你。”
徐白的声音沉了下去,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亲事,但一定不是好的亲事,否则婢女的脸色也不会差成这样。
余娇娇也点头道:“我虽要去沙流河畔,但我的娘亲还在。你跟着她,定不会吃苦。一辈子长着呢,你现在不清不楚的嫁了人,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不如缓一缓,待哪天真的遇到了心上人,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眼前的婢女更加谨慎了,但余娇娇还记得她之前偶尔笑着的模样。
婢女性情冷淡,可心是好的。
不然也不会当中忤逆清疏小郡主。她也知道,得罪了那样的大人物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余娇娇说的句句真切,婢女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低头,眼角逐渐湿润。
第一次,她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不想嫁。”婢女声音微颤:“我不想嫁。”
徐白松了一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怕这个死脑筋的小婢女还犟。
余娇娇也笑了:“那咱就不嫁!”
一切都明了,余娇娇站起身推开房门,院子里的三人立刻向她看来。
“徐夫人。”小女娃笑眯眯的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余小姐请说。”妇人站了起来,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我看上了这名婢女,想带走。不知你是否同意啊?”余娇娇伸手,拉住了身后婢女的衣袖。
徐夫人脸上的笑意立刻僵住了,她轻声道:“这,恐怕不妥。她已经与别人定亲了。”
“你也说了,只是定亲。这婚约退了便可。”
“可聘礼已经收了。”徐夫人头皮发麻。
余娇娇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妇人,半晌都不吭声。
徐夫人偶然抬头,瞥见了小女娃的神色,心底一怔。
很快,她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力,让自己竟然冷汗连连。
别说她了,就连徐墨与徐铃儿,也是被这股威压弄得抬不起头。因为她之前总是笑着的,眼睛弯弯,令人欢喜。
他们都忘记了她的身份……
“那好吧。”最后,徐夫人不得不改口:“这婚事,我们徐家退了便是。既然是余小姐亲自讨要,一名下人而已,哪有不给的道理。”
这话刚说完,余娇娇便笑了起来:“多谢徐夫人了,这份贺礼,我很喜欢。”
徐夫人眼皮一跳——啊呸,好一个不要脸的小丫头。一分钱不掏,硬是把这婢女说成了礼物。弄得她也不好意思讨要赎金。
可面上还得赔笑:“应该的,应该的。”
谁让她是余娇儿,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外公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余娇娇离开院子后,特地去看了淮英。
他难得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隔壁发生的事情,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见到小女娃一脸笑意的站在身前,他心情甚好。
“越来越上道了?”
余娇娇感慨:“淮英,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用身份压人的滋味这么痛快!”
淮英嚼了一片枯叶。
她立即好奇的凑了过去:“你在吃什么?”
这种枯叶,她看到了好几次,淮英似乎每天都吃。好像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啊,为什么他天天吃呢?
靠得这么近,淮英身上独有的香气传来,一时之间竟让她有些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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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山是清幽之地,尤其是北斗宗,更是雾气环绕。
他们每人都有独立的院子,待祭门主出关后,便会统一指点。
也就只离开了一夜,她倒颇为想念这个小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淮英,余娇娇总觉得这里比其他的地方更香一些。她几乎凑到了淮英的手上,就想知道他到底吃了什么。
“好吃吗?”她又问道。
一旁的赤松听到了“吃”这个字,耳朵抖了抖,立刻来了精神。它蹲在树上,一脸期待的看着石桌旁的二人。
“不好吃,没什么味道。”淮英神色平淡。
余娇娇伸出了手:“那给我尝尝?”
淮英肯定骗人,不好吃他怎么天天吃?难道可以令人功力大增吗?余娇娇现在最想要的便是这个。
大概是猜透了小女娃的心思,淮英的嘴角微微扬起,他抬手便将一片枯叶放到了她的手掌上。
余娇娇小心翼翼的闻了下,唔,有些干燥。
尝试性的咬了一口,涩涩的,还带着苦意。这味道有点像中药,她索性闭眼将一整片叶子都塞进嘴里。
吃完后,余娇娇的脸色微微泛红。
她小声嘟囔道:“好苦啊,淮英为什么要天天吃呢。”
“你再大些,便懂了。”
“可我也不小了呀。”余娇娇坐到了淮英对面的石凳上,小声道:“你知道的,我今年可有二十岁了。”
她倒是真有些苦恼,这院里也没别人,便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淮英,我现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江氏。你看余娇儿已经死了,可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为何要告诉她?”淮英说道:“让她知道自己所嫁非人,这八年都活在欺骗与谎言中吗?这对她来说未免太残忍。”
“可我总觉得,现在的幸福都不真实。我不应该被她那样宠着。”
“幸福?你是指被追杀的幸福?”
“……”余娇娇双手捂脸,喃喃自语:“说出来,淮英不要笑话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并不知道被母亲爱着是什么感觉。她让我觉得很温暖,我想一直这样下去,哪怕是顶着余娇儿的身份,连同她的危险也要一并承担,我也想要——就这样,生活。”
“淮英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听到这话,淮英乐了:“想要就拿,别瞻前顾后。余娇儿这会儿连尸骨都不剩了,谁能证明你不是?”
树上一直没吭声的赤松慢吞吞的说道:“公子,你能证明啊。”
“淮英不可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余娇娇当机立断的说道。
淮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要是哪天你惹我不开心了,我就去告诉江氏你只是个替身。”
他靠着石桌,单手托腮,漆黑眼眸闪烁着不明的情绪:“你知道的,我向来最喜欢毁掉别人的希望。”
“淮英才不会这样对我呢。”余娇娇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跟淮英之间共同的秘密,才不要告诉其他的人。当然啦,小赤不算。我相信小赤不会乱说的哦?”
赤松连忙瞪大眼睛:“我的命都是公子的,怎么可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