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苍白瘦弱的男孩抱住猫,额头低着额头,亲昵地摩挲。
他面上绽开一抹笑。
犹如臭水沟里尽情开放的玫瑰,猩红欲滴,饱满妖艳,散发出一股过分浓郁的甜香味儿。
令她心悸不已。
冥冥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详感。
*
贴鸡蛋、放大排,戚妈妈烧一碗极为奢侈的粉条。
戚余臣照常说谢谢,然后耐心地将荷包蛋、大排肉撕成细细条状,喂给小猫。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戚妈妈在儿子的房间里坐到很晚,直至天色彻底漆黑,戚余臣说:“妈妈,该睡觉了。”
一份长久的、生疏的静谧被打破。
如梦初醒。
“……嗯,好,宸宸睡吧。”
她起身,带上房门,旋即怅然若失地倚靠在门板上,手指蜷缩,听到她的孩子一遍遍喊,小猫,小猫,好像对它有说不完的话。
为什么不对她说呢?
戚妈妈迷茫地想,难过,怨怼,委屈,生气,什么都好。
妈妈就在这里,妈妈永远向着你,为什么不愿意对妈妈说呢?
她好奇怪,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这样?
在妈妈的身体里诞生、成长,之后降生到世界上,注定与妈妈渐行渐远?
把孩子十月怀胎生下来。
她究竟是得到了他,还是永远地失去了他?
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天夜里,整个戚家被噩梦笼罩。
戚妈妈梦见一片巨大的浓雾,孩子的身影朦胧遥远,一下在这边,一下在那边。
“宸宸!”
她惶恐不安,举目四望,大喊:“宸宸,你在哪里?妈妈在这!”
没有回应。
她的孩子轻轻笑着,像精灵,如鬼魅游魂,追着一只小猫远去。
而戚爸的梦里,他咬咬牙,狠心抵押掉两间厂子,让他的儿子得以去做那场天价手术。
可谁都想不到,手术失败,他的儿子竟死在手术台上。
自此家徒四壁,妻子悲伤欲绝。葬礼上,昔日好友聚在一起,纷纷摇头感慨:“老戚呀老戚,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儿子什么时候没有?你才四十好几,又没七老八十,还不是想生多少生多少?犯得着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你看看这半辈子的心血,说没就没。儿子没了,眼看你这老婆也快撑不下去,你说你,这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么!真真好大一个赔本买卖,都跌到泥土里了,以后可怎么东山再起?”
是啊。
怎么起?该怎么起?
戚爸想得头疼眼热,睡梦中心绞如刀割。
隔着薄薄的墙板,戚小朋友深夜惊醒,发现小猫不知不觉又睡到床的边沿,快要摔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抱回来。
小猫身体香香软软,垂下的耳尖动了动,尾巴卷上手腕。
好温暖。
指尖顺着绒毛的方向抚摸,戚余臣一眨不眨地看着地看着她,悄悄凑过去,做了一件坏事。
——黎明时分,光影交替的时候,他偷偷亲了小猫一下。
嘘,请不要告诉她。
*
第二天,戚余臣仍然坚持把小猫藏在书包里,一起去上学。
戚妈妈劝说无果,只好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言辞含糊,致使戚爸误以为猫胆小怕人,躲在房间床底下不肯出来。
“在学校里要认真上课哦。”
进校门前,戚妈妈一再叮嘱:“不要让老师发现你的猫,也不要让同学看到,知道吗?”
戚余臣点点头。
实际上,期末将近,一学期的课程进入尾期,老师们几乎不上课,课堂上不是做卷子,就是在讲解试卷。
同学们被一打打的试卷消磨掉意志,戚余臣身上又没有新的有趣事情发生。
他们压根不屑找他麻烦,连个眼神都离懒得给。
倒是坐在他前面、那个之前提醒过他不要搭理同学要求的男孩,刘东,今天格外萎靡不振,接连被四个老师点名批评,嫌他上课没有认真听讲。
刘东在班里没有朋友,无精打采一整天,也没人问上一句:你怎么了?
他郁闷加倍,到了下午,转头收卷子的空当儿,终于忍不住找上沉默寡言的后桌,神来一句:“戚余臣,我心情坏透了。”
戚余臣抬起头。
刘东不太客气:“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心情不好?”
戚余臣照本宣科:“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老爸老妈可能要离婚了。”
对方老成地叹息,托着下巴:“你知道什么叫离婚吗?就是你爸你妈分开,找新的老婆、新的老公,然后重新——”
戚余臣:“知道。”
“……哦。”
下课有十分钟呢。
以前觉得好短好短,一场卡牌决斗玩不好。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么漫长,窗外知——了——知——了——的鸣叫,拖沓得让人难受。
“我老爸在外面养小老婆。”
刘东握着一支天蓝色的圆珠笔,像天空的颜色,用力摁一下,咔噔,笔头蹦出来。
“我老妈说,那个小老婆说不定要给我生弟弟。”
咔噔,笔头消失。
“要是她生了弟弟,就会跟我们抢老爸,抢走我家所有钱。”
咔噔,笔头出现。
“我老妈说我老爸有私房钱,很多,所以他们离婚,让我跟着我老爸,看着我老爸,不准他把钱给小老婆和野孩子。”
咔噔。消失。
“还让我处处找小老婆的麻烦,找我老爸麻烦。反正我才是我爸的大儿子,我爸对我挺好,舍不得打我。”
咔噔。
“可是我不想这么干。”
咔噔。
“他们大人好烦。”
咔噔。
“要是我老爸老妈离婚了,你觉得,班级同学会笑话我吗?”
咔噔。
“肯定会。”
咔噔。
“好烦,好烦好烦好烦好烦。”陈东仰天感叹:“为什么我今年才九岁,就这么烦啊?我真的可以长成大人吗?不会半路被烦死掉吗?”
咔噔咔噔咔噔咔噔咔噔。
频繁地按压,质量低劣的笔无法承担。
笔头不期然僵在外面,涌出一小滩肮脏的笔水,染黑戚余臣来不及收起来得的试卷,正好吞没他写得端端正正的名字上。
“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陈东怔怔望着坏掉的笔,表情像是看到伟大的天空也会崩裂,复杂又新奇。
“喂,戚余臣——”
隔了一段时间,卡在上课铃响起之时,他又一次喊起戚余臣的名字。
让抽屉里的姜意眠感觉不太好。
戚余臣正徒劳地用橡皮擦,试图擦掉那块污黑,懵懂地应了一声:“我在的。”
“戚余臣,帮我个忙呗。”
果然,下秒钟,那位深受家庭问题困扰的孩子,想也不想地提出,姜意眠想象里最为糟糕、过分的要求:“我受够这些大人了,决定今晚就离家出走!”
“——你陪我一起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不,要,哇!臣臣你!不可以!答应!
第67章 事件管理者(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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