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等到姜意眠完全清醒过来,她已经被一把塞进车里。
“时间来不及了,你吃什么,路上买点先凑合。”
没有回答。
蒋深边发动引擎,又问了一次:“菜包肉包小笼包,粉干年糕糯米饭,粽子,茶叶蛋,豆浆,牛奶,吃什么?”
“……”
全都是姜意眠没听过的东西。
确切来说,从昨天到今天,教室、学校、老师、同学、保安、睡衣、沙发这几个名词,熟悉,遥远。
小区、电视、仙侠剧,以及所有食物名称,完全没有概念。
失忆前的自己肯定不生活在这个时代背景。
姜意眠分心想着,随便点两样:菜包和牛奶。
“拿着。”
蒋深递过去,过好几分钟,发现小孩干提着袋子不动,才反应过来,当爹又当妈地给她戳吸管、拿纸巾,连塑料袋都给整得妥妥当当。
—— 要是姓傅的在这,保不准刀叉伺候,得把包子切成丁,一块一块喂到嘴里。
脑子里兀然蹦出这么个想法,蒋深单手靠在车窗,单手把着方向盘,眼珠侧挪了一下,瞥见小口小口咬包子的姜意眠。
挺乖的。
“昨晚睡得怎么样?” 他突然出声。
姜意眠保守回答:“还好。”
“你经常住他家?”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姜意眠点头。
“爸妈知道?他们同意?” 这会儿的蒋深,吐字清晰有力,语速比平时快不少,好像刻意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倏地来一句:“前天晚上,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
果然,他怀疑她们的不在场证明。
姜意眠也怀疑。
可现在,除了医生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两个人在家看电视’这说辞里几个字是真,几个字是假。
她只能沉默。
前面碰上红灯,蒋深踩下刹车,习惯性想摸根烟。
不过视线余光扫到抿着嘴巴的姜意眠,放弃。
棱角分明的香烟盒子滑回口袋里,绿灯,又踩油门,车里静了一阵子。
沉默如烟雾一样蔓延,无形之中放大某种隔阂,以及某种遥远的、微薄的歉疚。
蒋深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个小孩了。
是因为某桩陈年旧事。
因为某个不起眼、偏偏却是他人生里唯一没能遵守的约定。
“七年前是我的错,没去找你。”
他说得没头没尾,“讨厌我,不想理我没关系。但我问的都是关键,迟早其他人也会问,到时候你必须照实回答。”
姜意眠仍旧不说话,记住这个时间点:七年前。
接下来双方都没有交谈的意愿,车一路开向公安局,没堵车,没再遇上红灯。
“到了,下来。”
蒋深停车,下车,走到另一边,拉开车门。
姜意眠今天获得新装备,一根杆子,似乎是盲人出行必备的东西。
她头回上手,本就用得不大顺手。
再加上一脚往下踩的时候,被前方猛一声‘老大,你怎么才来’分神,没踩实。
幸亏蒋深及时揪住她的衣领,老鹰捉小鸡似的,硬是把人给拽住了,没摔。
——这么大一小孩。
两只眼睛看不着,不单单吃早饭容易噎到、呛到、被吸管尖的那端伤到、把塑料袋塞进嘴里;一眨眼的功夫没人看着,下个车还能摔到。
原来养小孩是这么马虎不得的事?
蒋深皱紧眉心,声音藏着点儿戾气,像扔飞镖那样训斥:“回头得不得给你配个喇叭,免得你喉咙喊劈了算工伤?”
“……”
有被扎到。
哥您这张嘴真的好狠。
小六立正挨踢,低头认错。
认完错又是好汉一条,激动地打报告:“老大,那姓傅的我查了,这人确实——”
啪的一下,巴掌盖头。
“去那边。”
蒋深指了个方向,让姜意眠留在原地,而后才抬脚过去:“接着说。”
“这人不对。”
小六一口气说:“局里有傅斯行岗位调动的履历说明,上面写着,他打小学起就在国外念书,大学毕业回来迁过户口,之前的资料没备份,现在户口薄里就他一个。关系档案那边全是空的,爸妈,兄弟姐妹,都没有。
我问老张,这人社会关系都没调查清楚,怎么能进警局。老庄说傅斯行是上面派下来的特殊人才,而且又不在公安厅里干活,只是挂个钩,给办案人员提供那什么心理咨询,保障大家身心健康,算半个编外人员,就没必要查那么细。”
蒋深当即捕捉到矛盾点:“他来浪漫港,是自己申请的?”
“神了。”
小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哥你怎么知道?他说之前那个退了的老医生是他老师,他想过来接班。
“本来这东西可有可无,不过我们局里这不是,有眠眠么?考虑到她年纪小,破案负担重,怕给造成不好的影响,局长在这事上磨了很久,最后上面才舍得放人,把含金子的博士派到浪漫港这小地方。听说这边乱,搞帮派,还特地交代,必须保证将来有需要的时候,必须把傅医生须全须尾地还给省厅。”
“哦,还有。”
像是想起什么事,小六一拍脑袋:“老四他爸大早上,五点钟跑菜场买了半篮子油炸鸡腿,高血压又犯了,五点半给送医院去。老四今天早上应该来不了,让我稍个话,说是你让查的那个电视剧晚上九点播到十二点,后面接个深夜访谈的节目,再之后市里调解邻里纠纷的节目,刚好到凌晨两点结束。”
蒋深:“都不是重播?”
小六相当肯定地点头:“不是。”
他心里也觉得这情况少见,就好像,为不在场证明特意挑选的频道。
“邻里纠纷的节目时长多少?”
“二十分钟左右。”
昨晚,傅斯行准确无误地复述了仙侠剧的剧情、访谈节目的概要,偏偏没提起这二十分钟的邻里纠纷。
“把人叫过来问问?”
小六莽得很,蒋深把人摁在原地。
对方是个聪明人。
明知道他怀疑他,会查他。
明明花心思准备了不在场证明,为什么还要把漏洞堂而皇之地摆在明面上?
蒋深不信意外,更不信巧合。
因此结论很明确:傅斯行是故意的,故意挑衅他。
从昨晚让他踏进家门的那刻开始,傅斯行正式走进他的视线,成为嫌疑人;
而他同样走进傅斯行精心布置好的陷阱,正中傅斯行的下怀。
面对聪明——或喜欢自作聪明——的罪犯,决不能横冲直撞,打草惊蛇。
“让老四不用来局里了,家里的事处理完,马上去盯着傅斯行。”
“要是被发现,不用躲,直接正面接触,去试试他的底。”
老四心思缜密,没出过几次现场,之前在A市没见过傅斯行,负责盯梢再好不过。
安排好布局,蒋深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姜意眠。
“别在她面前提起傅斯行。”
说完这句,他朝她走去。
*
2002年12月27日上午九点整,浪漫港公安局就虎鲸系列案件召开第四次会议,由副局长庄民意亲自主持。
“虎鲸系列凶杀案,始于今年4月20日。”
“第一个案件,受害人王小勇,男,15岁,浪漫港第二中学初三(3)班学生,于周二下午逃课后,与两名高年级同学在游戏厅附近逗留到六点,之后就在返家路途中失去行踪。
“三天后,受害人尸体在距家五公里之外的废弃公园公厕附近,被道路清洁人员发现。”
“第二个案件,受害人尤粉利,女,35岁,华南服装工厂第五车间的外省打工人员,于5月6日夜班结束后,在凌晨一点左右,因与一名已婚男子有约而骑自行车出行,失去行踪。
“次日,受害者尸体在该已婚男子所居楼房天台被发现。
“该男子声称女儿当夜十点发高烧,送往医院直到次日三点才到家,且在两点已发送短信告知被害人,取消见面。
“经调查,他没有条件杀害被害人,排除嫌疑。
“第三个案件,受害人陈文盛,男,65岁,独居老城区68号,法医鉴定死亡时间约在10月2日。尸体被发现七天前,受害人被最后目睹在菜市场购买排骨,因排骨质量问题与商贩发生纠纷,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第四个案件——”
说到这里,庄副局加重语气:“12月26日,荣光小区401住户姜爱国同志及其妻子被杀,疑似遭到连环凶手的恶意报复。依照姜爱国同志留下的线索,现场痕检人员对卧室展开严密地毯式搜索,最终在衣柜内发现男士脚印一枚。”
“小刘,说说具体情况。”
小刘,即为小六张口道:“42码的脚印,无法肯定身高及体重。但通过鞋底磨损情况判断,该脚印与第二、三起案件凶杀现场遗留的男士脚印大小、磨损情况差别很大,排除同一人的可能。”
上一篇:女将军凭剑爆红娱乐圈
下一篇:对不起,我的爱人是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