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咚太郎
他方才仰起头,唇角微微一扬,笑得怪异且讥讽。
“是新养了一个合意的。”
他慢慢地说:“虽然不太胆小,难以驯服。但也有几分娇气,哄不住她就要哭,我很喜欢。”
二少爷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有这么好?”
季子白没有答他,冷然的眉目依然对着上方。
“与其浪费时间说,还不如下回领回来让您亲眼过目。”
“只要您想见。”
“只是您真的想见她吗?”
“——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第一反应:谁和谁姐妹啊,没法律承认的妈咪就不是妈咪,他们俩可是要亲亲抱抱的你懂不懂?
后来:沉眠cp竟迷之有种美女贴贴的氛围?好神奇。
第130章 笼中的鹦鹉(4)
——我答应放你走。
任三个月的襁褓婴儿用屁股想,都知道季某人绝不可能主动说出这种话。
故而姜某人想完成任务,真正可行的法子有且只有「分字收集」。
截至目前还差四个字:答应、放、走。
几个字都不生僻,日常生活经常需要用到。
姜意眠想着,就算不能言语,可人与人之间毕竟不止一种交流方式,,不是吗?
她向老妇人索要纸笔。
季子白并非天天都来这里,大多隔着两三天来一回,一回待上小半天。
他在的时候以陪她演戏、逼她露馅为乐,不准其他任何人出现在范围之内;不在时,两位老妇人轮流照顾她的生活起居,身材健硕、裤腰带里明晃晃别着枪的保镖寸步不离地盯着她。
一方做事细致周到,一方摆着六亲不认的脸负责精神威慑。两者为数不多的共同之处是,都很沉默。大约被下过死命令,他们从不发出声音,且百般避免与她发生眼神上的交流。
自觉犹如活瘟疫的姜意眠:好吧。
被孤立得太彻底,一度误以为屋里全是伤残人士,不能言语。
不料当她想尽法子对一位老妇人传达出「我想要纸和笔」的意念时,对方却无比警觉地看了她一眼,飞奔下楼拨打电话,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对电话那头说清前因后果。
当天夜里,季子白鬼魅一般静静立在床边,低眸问:“你想要纸笔?”
被安眠药弄得迷迷瞪瞪的姜意眠:“纸笔。”
“做什么用?”
“什么。”
“和任务有关?”
“想要。”
……
一轮猝不及防的深夜套话,被时刻谨记人设、高超演技无所不在的玩家巧妙化解。
次日,她的床头柜上多了几本图文并茂的精装版西洋解剖医学书、一叠纸、还有一支粗头铅笔。
这人许是自己有过前科,对别人防范颇深。
屋里剪子、针、小至钢笔,尖锐的东西一律不准放;花瓶、瓷制碗勺等可以二次加工做凶器的东西也不许久留;玻璃外头焊了铁栏杆,起夜、洗澡时必须有人看守……
以至于给支铅笔,也要找人监督。
两个肩负重任的保镖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严肃神情,一旦笔头磨得细了尖了,或快要细了尖了,立刻火速换上一支扁平头,而后心有余悸地舒出一口长气。——好像迟一刻她就会戳喉自戕似的。
看着都辛苦。
好在姜意眠也没想寻死,只画了两幅画。
第一幅:牧羊人在大草原上放羊。
季少爷看了足足五分钟,夸她画的狗很生动。
第二幅:两个小孩在蓝天下拉勾。
特意为画提名:《约定》
季少爷赏画的时间大大缩短,语无波澜地称小女孩头上的蝴蝶结画得好。
第三幅: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路上。
季少爷潦草扫两眼,相当不走心地赞美这条小路又长又弯曲,像人们肚皮下的肠子。
接着便翻开解剖书,饶有兴致地向她传授起人体知识。
“……”
摸不清到底他恶意捣乱,还是自个儿画技太烂。总之以画传意的作弊法宣告失败,姜意眠不得不放下铅笔,一下一下戳他平放在桌上的尾指。
季少爷很识趣地微微抬起手,一脸‘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水花’淡定。
她勾起他最末的一根指头,上下摇了摇,该明白了吧?
不,他不明白。
非但不明白,还像被挑起兴趣的恶狗一样陡然压过来,咬破她的舌头。
姜意眠:别问,问就是烦。
下次宁愿要十个陆尧,十个傅斯行,但求从此不见季子白。
无奈碰壁归碰壁,任务还得做。
两天后,她洗完澡,推门出来见着突然到访的季子白,刻意里里外外走了好几趟。
他一开始光看着,看得困倦了,才松了松领口,问她要走到什么时候。
顿时:【分字收集进度:66%】
至此,意眠第一次成功推进任务。
可惜也到此为止。
尽管已经尽量避开写字、比口型之类过分直白的行为,可对方好歹是心思缜密的坚固犯罪分子。可能嗅到阴谋的味道,之后就选择干脆利落地跳过话题,不再配合她古古怪怪的小举动。
……
一个任务陷入僵局。
想起任务还附带‘逃离目标人物’这一项,姜意眠果断调转方向,开始琢磨逃跑路线。
她所在的小洋楼似乎处在城郊,位置偏僻,前头还栽着一大片果林掩人耳目。被关在这里将近半个月,几乎没有外人上门的情况发生,安静得仿佛遥远的世外之地。
向正义路人求救是不可能了。唯一能指望的只有秦衍之,希望他没忘记她的存在,尽快追查到逆子头上。
至于独立出逃——,就更不切实际了。
房门之外、楼道口、厅堂,各个窗户正下方。洋楼里外尽是季子白的心腹,全天轮岗,对他忠心耿耿。即便亲耳听见‘弄坏一颗铃铛便杀一人,弄丢一个人该全部人的命赎罪’这等不折不扣昏君言论,也不过恭恭敬敬地低下头颅,没有生出丝毫反抗之念。
姜意眠算是看明白了。
季子白这人可能比较邪,有种特殊的本事,蛊惑众人替他效力。
这会儿要是能弄来另一号缠人功力点满的人物,社长,拽着心腹们叽里呱啦、喋喋不休地念上几天几夜富强、民主的社会主义思想,再加一套‘人人平等,推翻资本阶级’激情演讲,指不定能破了封建社会的邪,化腐朽为神奇……
“在想什么?”
春日午后,进来天气转温了些,丧尽天良的季少爷好像终于意识到人是需要见阳光的。便差人备了茶水糕点,玻璃圆桌上铺蕾丝桌布,抱着病弱的姜小姐出来阳台散散心。
——当然是有独自的座位,顺便解开手上银白的镣铐,才能叫散心吧?
算了。
因长期注射药物而精神不振的姜意眠,已经懒得计较这些,兀自望着远方出神。
“想什么?”
季子白突然问。
想着怎么摆脱你。
她心道。
不过笨蛋装多了,隐隐养成不过脑的恶习,下意识有样学样地说:“想什么。”
一幅心不在焉、没兴趣理会他的做派。
季少爷往常正是这般冷待别人的,冷漠得连一寸眼角余光都吝啬施舍。然轮到自个儿身上,却要玩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一套。
他靠着椅背,指尖夹着一支烟。
忽然一手箍住她的下半张脸,强硬地将视线搬过来,有些孩子气地朝着她吐了一口烟。
季子白鲜少抽烟,抽得淡且缓。烟雾从他的唇间溢出来,如同一张朦胧的帕子,依稀模糊掉眉目间刺骨的冷意,倒让他有点儿纷乱岁月之下平凡青年该有的模样。
——间或抽支烟,笑一笑。纵是生人勿进了些,难相处了些,可终归是个干干净净的人。
修长的手指可以握着钢笔,翻过书页,总好过沾满性命,活像血里泡大的,从头到脚每一片肌肤、每一个器官皆散发出罪恶的气息。
他有过这样的机会吗?
拒绝走上永无休止的残杀之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交上两个朋友,平淡地生活下去。
姜意眠不清楚。
她只知扑面而来的烟味呛人得很,不断摆手驱散。
季子白没头没尾地说:“你想抽烟。”
——他掌控规律了,仗着她只有鹦鹉学舌的本事,故意丢出肯定的句子。
这个情况下,意眠确实没法说不。
她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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