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甘芙点头应是。
林太医稍稍松了口气,他以为按照郭妙婉的霸道程度,今天是不会让他去太医院当值的。
要知道即便他是太医令,当值的日数不够,也是要月钱的。
如此便又等了半刻,林太医将黎宵身上的银针全都拔掉,这才跟着甘芙出了门。
熬好的汤药,也恰巧这时候被婢女端上来。
郭妙婉让人将汤药放在床前的小案之上,走到了床边一坐下,能动了的黎宵立刻便拉住了她的手。
抓得非常紧,生怕一转眼她就要跑了一样。
郭妙婉抬起另一只手挥了挥,侍婢们便立刻退出了里间。屋子里只剩下了郭妙婉和黎宵。
郭妙婉抬手要去拿小案之上的汤药,但她的手腕被黎宵给抓着,她一抬手,黎宵就跟着她一块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个肉骨头的狼。
“你做什么?”郭妙婉甩了甩黎宵拽着她的手腕,问:“松开,先把药喝了。”
“婉儿……”黎宵的声音有一些低,昨天死士们放水没有真的给他留下很深的伤,但是他带着郭妙婉捅进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刀,是真的很深。
虽然避开了要害,但也是结结实实的一下。他就算自小身子底子再好,也架不住漏了个窟窿。
所以现在还很虚弱,虚弱地抓着郭妙婉,虚弱地叫着她的小名。
郭妙婉侧头斜睨了他一眼,就算他现在伤着呢,郭妙婉也不知道什么叫温柔。
她开口便是揶揄:“叫什么叫,怎么?要吃奶呀。”
黎宵被她给噎了一下。无论到什么时候,嘴皮子他永远是说不过郭妙婉的。
“手松开,本公主亲喂你喝药。”郭妙婉说:“我这辈子都没有喂过别人,有没有感觉到很荣幸?”
黎宵笑了起来,他慢慢点了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郭妙婉的手腕,眼睛还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
郭妙婉端起了汤药碗,一点一点搅动着勺子,动作慢条斯理不徐不疾。
等到温度差不多了,黎宵都要躺不住了,她这才舀了一小勺,送到了黎宵的唇边。
黎宵何时被郭妙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美得神魂都要离体而出。
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将药喝进去,仿佛这不是什么苦涩的药汁,而是一勺甘霖。
郭妙婉其实在记仇,从来都是她玩弄人心,逼着人对她掏心掏肺,撕开胸膛。她再漫不经心地拨动那人的几根肠子,将其看得清清楚楚,算计得明明白白。
但是昨天晚上,黎宵逼着她刨心,承认她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情愫。
那让郭妙婉十分害怕,也让她现在哪怕接受了黎宵,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想要让他不好受。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汤药喂给黎宵,像那次黎宵喂她喝那么苦的药,还喂给她那么酸的梅子一样,让他好好地尝透了这一碗汤药的苦。
但是郭妙婉现在并不知道,黎宵此时此刻已经失去了味觉。
他吃什么都是甜的,情绪大起大落失而复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连郭妙婉也不能。
莫说现在郭妙婉只是让他吃苦药,就算郭妙婉让他喝的是毒/药,他也能够做到含笑饮毒酒。
“你那是什么眼神?”
郭妙婉喂着喂着,发现他的眼神黏腻,喝着汤药的表情如同喝蜜,被他给弄得手臂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
手指指节在黎宵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黎宵却傻笑起来,他一笑起来肚子就很疼,顿时又“哎哟哎哟”地抬手去捂肚子。
郭妙婉斜着他,没有报复成功,把空荡荡的汤药碗重重地放在床前的小案之上。
“疼死你。”郭妙婉恶狠狠地说。
黎宵笑得停不下来,他长了这么大,就没有这样欣喜若狂过。
“婉儿……”黎宵强压着自己的笑意,按着自己的肚子,用柔情款款的眼神看着郭妙婉,“我真的好高兴……我觉得我像在做梦。”
“你继续做梦吧。”郭妙婉抬手,用给死人合眼睛的方式,把黎宵的眼睛盖上了,“你再看我一会儿,我就反悔了。”
腻人的慌!
黎宵也折腾得不轻,已经连续好几天晚上,为了看那些卷宗几乎彻夜不眠。
白天还要去当值巡街,昨天晚上受了那么重的伤,情绪又那般大起大落,现在全靠着意志力撑着。
郭妙婉的手一盖上来,黎宵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眼睛再也没能睁开。
黎宵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就在郭妙婉的床上,挤得郭妙婉晚上睡在了贵妃榻上,辗转反侧,因为贵妃榻实在是太窄太硬了。
距离婚期还剩一天,黎宵一个大活人失踪了,不仅没有去当值连家也没有回,可把黎家的一家老小给急坏了。
好在郭妙婉在第二天清早上,派人去护城卫营地给黎宵告了假。又让甘芙亲自去黎家,说明了黎宵现在正在公主府内,让他们不要担心。
黎宵受伤的事情自然是没有说的,黎宵在十二月十一的中午醒来,距离两个人成婚仅剩下一天,准新郎却赖在新娘的床上不肯走。
整个人精神状态非常好,堪称神采奕奕。
郭妙婉先前喂给黎宵的汤药之中,掺了好几瓶营养液,他现在恢复的速度很惊人,那么严重的伤居然能够自如行走了。
郭妙婉不由的想到她那一库房的营养液,感叹了一声系统没骗她,倒真是好东西。
郭妙婉本来提议婚期推迟几天,就对外宣称黎宵遭受刺客袭击,等到黎宵身上的伤彻底好了,再成婚也是一样的。
但是黎宵不同意,他现在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怕郭妙婉反悔。他不能给郭妙婉任何机会推迟婚约,必须尽快将自己跟她绑在一起。
郭妙婉自然知道他那点小算盘,她斜倚在贵妃踏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散漫,衣衫不整是刚才某个混球给扯的,唇色艳红,是刚才某个狼崽子给啃的。
她连收拾也不收下,靠着软枕赤着脚,踩在黎宵的腿上,阴阳怪气地问他:“明天就要成婚了,你家里人找不见你都急得快疯了,你还不赶紧回家去,是准备直接赖在我这里,省了我明天去接你的流程吗?”
黎宵也不想这样,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他觉得郭妙婉就像一个妖精,他一大早上想走好几次了,但每次郭妙婉斜斜地看他一眼,那眼尾就是两条勾魂夺命的钩子,他就半步也迈不动了。
“那不能省,我这就要走了……”
黎宵说是这么说,可是捏着郭妙婉脚腕轻轻摩挲的手,却一点都没有挪开的意思。
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发痴,呼吸和整个人的状态就一直都没有正常过。
郭妙婉故意撩拨他,故意折磨他,毕竟他现在他伤处能够坐起来,能够自如地行走,已经是勉强,在多余的事情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她靠在软枕之上,抬手摸自己的唇,故意说:“你那么看着我想干什么?”
郭妙婉笑得让人牙痒,她脚尖挑了下黎宵的腰封:“伤着呢,又什么也做不了……不难受吗?”
感情和欲望一样不能长久压抑,一旦压抑得狠了,就容易触底反弹骤然爆发。
黎宵对郭妙婉的思念和爱意都是这样,但郭妙婉仗着他伤,往死里折腾他这件事……她是料不到后果的。
一直磨磨蹭蹭地快到了下午,黎宵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郭妙婉身边,出了公主府回家去。
第二天是大婚,整个皇城都跟着轰动,还未到除夕,简直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郭妙婉名声再怎么差,行事再怎么可恨,再怎么让人害怕,那都是贵人们担心的事儿,她又不欺压百姓。
因此百姓们都出来沾个喜气,流水的宴席不吃白不吃。
因为不是公主出嫁和亲,而是公主招驸马,所以并没有十里铺红,但是阵仗也不可谓不大。
郭妙婉清早起来,乘坐婚车去接她的驸马,再带着黎宵绕城而行,最后回到公主府拜天地。
黎宵的身体又恢复了不少,但也并没有完全好。不过他今天装的人模狗样,除了郭妙婉之外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这两天一直在喝营养液,他一直都以为这东西是郭妙婉命人专门为他制的,心里别提多美了。
身上的伤也是真的好得飞快,才两天的工夫居然已经结痂。
郭妙婉并没有跟他解释,也从来都不打算跟他解释有系统存在过,见他因为营养液而臭美,就由着他去臭美。
郭妙婉坐在婚车之上,她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也会成婚。
她从前从不会思考未来,不会去想她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但今天,郭妙婉在婚车归程的途中,在摇晃的马车之上看着她的新郎一身红装眉目俊朗,看着他要裂到耳根的嘴角,也忍不住从内心发笑。
这世界上并没有人真的由生到死,都愿意一个人走下去。
郭妙婉曾经以为,她会一直一个人走下去,是怎样的结局她都能坦然地接受。
她和黎宵,本来是两条注定不可能相交的线,即便是相交,也注定是彼此一生的仇人。
可命运在他们平行的路上,突然间打了一个结。
从此以后,他们便再也牵扯不清。只能磕磕绊绊纠缠成了一股绳。
以后会面对什么,谁也不知道。
郭妙婉猜想他们还是会吵架,会因为观念的不同,处事态度的不同产生各种各样的分歧。
可他们只要一直纠缠着,就再也不是一个人走一条孤路。
接亲,拜堂,待客。
郭妙婉折腾了整整一天,虽然黎宵比她辛苦,他身上还带着伤却在笑着坚持,笑得面色泛白。
但是郭妙婉到了最后,还是彻底丧失了所有的耐心,未等宾客散去,便已经率先沉着脸回到了屋子。
黎宵毫不意外,早就料到了。
他尽可能地礼数周全,不叫人看笑话。
皇帝派来的人一直都没有走,太子亲临又率先离席。
下马威一个接着一个,若是从前的黎宵,肯定无法忍受。
但是现在他除了脸色泛白之外,没叫人挑出任何的错处。
只有他的一些同僚可怜他,他们并不知道黎宵已经和郭妙婉和好了,以为郭妙婉回屋就是故意给黎宵难堪。
毕竟席间黎宵和郭妙婉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亲密之态,郭妙婉率先甩脸离开,黎宵也只是赔笑声称她身体不适。
可黎宵面色实在难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勉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强忍在克制。
而人们总是比较喜欢相信不太好,却又充满戏剧性的故事。
比起相信郭妙婉和黎宵举案齐眉,他们更愿意相信黎宵和郭妙婉之间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于是一场婚礼,没等到第二天,参加婚礼的人便开始议论黎宵在席间的面色。断定他被郭妙婉欺辱,猜测他到什么时候才因为不堪忍受而爆发。
而总算送走了所有宾客,结束了酒席,黎宵迫不及待回了新房。
还没等进入里间,便叫苦不迭,对着屋子里喊:“幸亏你回来的早,礼部的几位大人险些把我的耳朵念出茧子来,又不是他们成婚,他们哪来那么多屁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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