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坡鱼
晚上还真烤了黄羊,不过这次没那么多只,好在牧民们把自己家的肉也拿了出来,没肉的带着马奶酒跟糖果子,够不够吃的,凑个热闹嘛。
主要是大家都知道实验成功了,很快就可以用在别的羊身上,实验用的那三十来只羊要哺育小羊,可其他的羊不用啊,马上就可以用萨仁的办法,发情怀孕到产羔也就五六个月,差不多到过年就能看到第一批成果,这谁不高兴啊,虽然都是集体的,但队里收入足大家分的也就多,自然高兴了。
一晚上载歌载舞,不只小彩在,知青们也全过来了,萨仁发现廖正义好像变了不少,更沉稳了,起码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看她。
不过她没见到曹理云,陶芬芳才说:“你这阵子太忙了,还不知道吧,曹理云去当环卫工了。”
“什么?”萨仁有些吃惊,他怎么说也是知识青年,现在这年月高中毕业已经很了不得了,为什么要当环卫工?她并不是瞧不起环卫工人,只是觉得他年轻也有知识,去当环卫工太可惜了。
陶芬芳叹口气:“一个人一个想法,他觉得在这儿待着没前途,去了旗里机会多,他还说从来没有知青去当环卫工的,他没准还能成典型。”
萨仁明白了,成了典型机会更多嘛,没准还能被推荐去上大学。
陶芬芳说得对,一人一个想法,人家觉得自己是奔着前途去的,还能说什么。
第二天,萨仁去了趟旗里,跟江站长汇报了这两周里的成果,两周时间所有实验羊都生产了,而且都是多胎,这对于查达以前的产羔量就简直是飞一般的突破。
江站长兴奋地说:“你这两天先别回去了,把报告写漂亮点,这次也要全旗推广才行,现在推广到年底差不多就能见成效。”
萨仁倒是问起了右旗引进种羊的事,“他们引进的是什么羊?”
“你也想引进?难道你用草药配的牧草有问题?草药会不会残留在羊肉上?”
萨仁忙说:“您就放心吧,我只是用药促胎,这草药比中成药更安全,怀胎后就会正常代谢掉,肯定不会伤到羊,更不会降低羊肉的品质。不过这会加大成本,还会增加养殖难度,如果能引进其他繁殖速度快生长快的品种,肉质又有保证,那当然是引进更好。”
“可右旗失败了。”
“肯定会失败,他们那不叫引进,就是直接把其他地方的羊弄到草原上养而已,引进肯定要繁殖几代选最优的。”
萨仁记得以前曾经看过新闻,南非有种肉用山羊,繁殖快,肉质好,特别适合饲养,被称为世界肉用山羊之王。
新闻里说的好像是内蒙跟山东一起引进了一批,结果内蒙这边失败了,山东山地圈养的却产下了第二代,后续如何她就不记得了。
反正这个名号是一眼就难忘,世界肉羊之王多霸气,要是能引进的话就太好了,不过现在想从南非引进太困难了。
萨仁没跟江站长提这种羊,她看的书里可没有国外的山羊品种,只是默默把这件事记到了自己的备忘录上,等改开了第一件事就是引进这种羊。
萨仁到底没住下,她还怕几只弱点的羊羔保不住,想回去看着,所以汇报完了工作,又跟其他同事聊了两句,她就打算回查达。
谁知道刚一出门就有人喊她的名字,萨仁转头一看,居然是胡建华,要不是他还是穿着当站长时穿的那件笔挺蓝外套,萨仁都认不出来。
胡建华拄着拐,嘴角还是歪的,但说话倒是不影响了。
“萨仁,对不起,上次的事我还欠你个道歉。”
萨仁一眼就看出他想干什么,于是道:“你现在是中风后遗症,不在医院好好调养跑这里干什么?当初给你的药只是预防中风的,现在找我也没用,我也没有好办法。”
谁想到胡建华并不气馁:“我跟你交换。”
“交换?”萨仁皱眉,她可不觉得他会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就算有,自己也不会跟他这种人换啊。
她转身要走,却听胡建华说:“你的药被左旗医院一个姓祁的医生占为己有,听说他还因为这药方被医院表彰,还给了奖金。”
萨仁就更不关心了,她的药方只是比预防中风的中成药要强些,并不是什么秘方,也许是现在还没有预防中风的中成药,所以医院才会重视。
这样也挺好的,这药方能早点让大家受益,她自己还不需要露面,于人于己都好。
“那很好啊,以后有中风初期征兆的,或是有高血压这些疾病的都能用这药来预防中风。”
胡建华没想到她居然不在意,怒道:“他抢了你的功劳!你居然不生气?”
萨仁摊摊手,笑道:“不生气,不过你好像已经生气了,我得提醒你,脑梗死患者第三次中风很危险,很容易猝死。必须保持平稳心态,可你现在又开始激动,我劝你赶紧平静下来回医院治疗。”
萨仁说完就赶紧上马走人了,不然他要真晕在自己面前,救吧恶心人,不救吧,心里过不去,再被讹上就更倒霉了。
胡建华脑子嗡嗡的,自然知道她不是在吓唬自己,他努力让自己平复心态,但哪里平复的下来。回医院?哪里还有钱?自从被撤了站长的职务,他家的情况一落千丈,胡建华拄着拐,在畜牧站门外琢磨起来。
萨仁回去后,又等了一周,看所有的羊羔都度过了危险期,这才把报告交了上去,江站长马上拿着去了旗委。
邢书记一看又是萨仁,很多细节问都没问,直接就拍板了,全旗推广。
旗里很快就此开了会,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肯定没人反对,而且萨仁这么快官复原职,大家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上边有人保她,哪里会跟她公开叫板。
于是萨仁又忙了起来,她先把畜牧站的这些人都培训一遍,然后大家一起下乡给牧民讲解怎么用药,怎么调配饲料。
这次乐煦煦不再拖后腿,连高跃民都积极得很,他们都比萨仁大,见人家小小年纪就干出了成绩,自然受到了鼓舞。
畜牧站上下一心,把这次推广工作在一个月内完成了,整个左旗啊,他们全都跑遍了。
江站长看着都痩了一圈的下属,赶紧给大家放了假。
“三天假,都好好休息休息。”
前期工作只要把药草跟配料都交代清楚就行,然后就是等着,等着羊受孕,等着羊产羔。
两周后,萨仁又带着大家跑了一遍,记录了各地方母羊怀孕的情况。这天在最后一个地方忙完了,萨仁让高跃民把记录本带回畜牧站整理,这里离查达不远,她直接回家更方便。
把高跃民送走后,她骑马朝查达的方向走,半路上突然觉得后边有人呼哧呼哧的。
这么重的呼吸不是故意的就是快死了,萨仁回头一看,只看到硕大的黑黑的鼻孔。
是骆驼!
她差点尖叫出声,还好强行忍住了,骆驼算得上草原一霸,它的天敌只有另一霸‘狼’!
骆驼是食草动物,它没有狼尖利的牙齿,但是它有蹄子有吨位,而且耐力跑比狼还厉害得多。面对狼它都不怕,面对人就更不怵了,还好现在不是骆驼的发情期,如果是发情期的话,骆驼的破坏性更强,曾经有家养驼人没提前把骆驼放出去让它发泄精力,结果有只骆驼把他家的羊踩踏死了近一半,还把主人伤个半死。
每年羊驼人都要训骆驼,但每年也都会放出去一段时间让它自己去野外折腾,免得家里其他牲畜遭殃。
萨仁对骆驼是很怕的,虽然她知道一般的骆驼很通人性很温顺,但知道曾经有骆驼伤人伤羊,尤其是她曾经看到两个军人被骆驼踩踏的肋骨都断了,能不怕吗?
她想拍马快跑,可那头骆驼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脖子时不时的往前伸伸,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骆驼的耐力不错,但跑起来还是不如马快,萨仁终于下定决心,甩起马鞭想赶紧逃离。
她最近整天骑着马跑来跑去,一人一马已经十分和谐,她两腿一夹,轻挥马鞭,大黑马就立马加速了,然后身后那头骆驼似乎愣了下,见萨仁走远才追过来。
萨仁松了口气,还好是头温顺的骆驼,不过这时候骆驼不应该是放养的啊,这只难道是迷路了?
萨仁这么想着,但就算它迷路,她也不可能去帮它回家,太怕了,有心理阴影。
马速渐渐慢下来,她又回头看了眼,发现这头骆驼已经追了过来,萨仁吓了一跳,赶紧拍马快跑,再一转头时,骆驼又拐弯了好像在追草丛里的东西。
萨仁看着那大块头的双峰骆驼跑着追地上的东西,突然觉得它在蹦蹦跳跳。
她想起初遇雷庭州时他说遇到了疯骆驼,自己还纠正他那是发情的骆驼,可自己就一定对吗?也许那就是只疯骆驼,就像这只一样,谁说动物不会发疯呢?
萨仁叹口气,没再往那边看,准备赶紧回查达,可还没骑出去五十米,就听到有人在身后不远处喊叫,听声音好像就在骆驼跑走的方向。
第50章 准三嫂(已捉虫)
除了人的喊声,还有狗吠声,萨仁有些担心回身往那边跑,就见一个蒙族姑娘背着两把枪带着两条狗正在吆喝骆驼,骆驼刚才追的应该是獾,这只獾十分狡猾,躲进獾洞时回身咬了骆驼的鼻子,此时这只骆驼正疯狂跳着。
“快闪开!”
“没事,是我家的!”那姑娘说着又催马往前走了几步,嘴里发出赶骆驼的吁声。
可这只骆驼一会儿跳起一会儿拿鼻子蹭地,根本就不听她的。
萨仁忙说:“别管了,这是头疯骆驼。”
那姑娘眼圈立马就红了,也不理她,只固执的要把骆驼带走。
那两条狗知道主人的心思,冲着骆驼狂吠,萨仁直觉要出事,果然还没等那姑娘再吁出声,骆驼就发狂一样冲着两条狗去了,黑色的细狗更灵活闪身躲过,肚白身黄的草原狗却迟了一步,前腿被骆驼的蹄子踩中,哀嚎一声。
萨仁离得远,也隐约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她气得不轻,这姑娘怎么这么固执,明明骆驼状态不对,为什么非要它现在回去。
黄狗哀嚎,黑狗吓得哆嗦叫声都低了几度,那骆驼也不恋战,掉头跑了。
萨仁不忍心看狗哀嚎,过去一看,不只是前腿,胸的位置也被踹了一脚,眼看是没救了。
“你是不是傻啊,为抓骆驼害死自家的狗?”
那姑娘脸蛋红彤彤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此时满是泪水,她看了眼马上就要断气的黄狗,对萨仁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萨仁摇摇头:“我帮不了,送去狼坡吧。”
狼坡是片高地,据说以前的狼王特别喜欢在坡顶站着冲月亮吠叫,大家就叫那里是狼坡,附近的牧民们会把死去的狗送去那里,说是送去见腾格里,其实就是让狗的尸体被狼或鹰吃掉。
大眼睛姑娘却叹口气,从马上跳下来一刀结束了黄狗的痛苦,然后才对萨仁说:“我知道,我对不起它,可我想让你帮的不是它。”
她攥着拳头,像是下了不小的决心,咬牙道:“我是想请你帮我杀掉刚才那只骆驼!”
萨仁更气了,这姑娘也是疯的吧,骆驼是那么好杀的吗?自家养的温顺骆驼杀的时候也得先哄着把脖子绑在柱子上,再捆四条腿,然后由经验丰富的屠夫一刀插进骆驼咽喉里,争取让它立马断气。就算这样,她也听说过杀骆驼被踢得满脸是血,甚至踢瞎眼的事。
“让我当屠夫?那我更帮不了了。”
萨仁觉得自己真是蠢,怎么就会停下来管这种闲事呢,不过她看了眼大眼姑娘背上的两把枪,皱眉说:“我猜你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离远点给自己留够逃命的时间。”
大眼姑娘哀求道:“一枪,是嘛醉枪,你帮我开一枪,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嘛醉枪?”萨仁有些疑惑,“你怎么会有嘛醉枪?”
“你帮不帮?”
“话也不说清楚,我怎么帮?”萨仁觉得这姑娘很奇怪对一只骆驼这么有感情?牧民们对自家的狗自家的马真是当家人当朋友的,还没听说谁家把骆驼当宝。
看她这样子是想杀又不忍心杀,估计纠结很久了。
萨仁正想激她一下,就听她说:“春里它就在滩子那边踢伤了两名军人,前阵子又差点出事,民兵团的人说要杀了它,我阿妈不肯,人家给了嘛醉枪,说控制不了的时候就打嘛醉枪,我们平时用的散弹枪更会激怒它。”
难道她说的两名军人是雷庭州?那她就是三哥的对象塔娜了?
萨仁一直对三哥的对象十分好奇,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况。
“你是塔娜?”
大眼睛姑娘愣住:“你认得我?”
“我三哥跟我提过。”
塔娜细看她两眼,萨仁现在皮肤保养得好,猛得一看都不像是草原姑娘,但她眉眼跟三哥还是很相似的,塔娜马上认了出来:“你不会是萨仁吧?我可不只听你三哥提过你,现在草原上谁不知道你的名字。”
萨仁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看了眼已经跑远的骆驼,想到雷庭州他们被踢的惨样,再看看地上已经断气的黄狗,伸手道:“把嘛醉枪给我吧。”
她常自己去旗里还真在阿妈的督促下学过开枪,不过她嫌麻烦,一直没带过。
塔娜擦了把泪,马上把枪递了过来,两人带着一条狗慢慢向骆驼逼过去,到了射程的距离,萨仁端起枪瞄准,塔娜却突然伸手拦住。
“我想了想,还是我自己来吧。”
萨仁无奈极了,这位要是准三嫂那可太麻烦了,这一会一出的,刚才求她开枪,她都准备好了,人家又要自己来。
不过看塔娜那如丧考毗的表情,她还是把枪递了过去,塔娜的枪术比她好,一声枪响,正中疯骆驼的臀部,疯骆驼却好像没感觉到疼,茫然的抬头四望然后又悠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