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坡鱼
那人还真听过,愣了半天才说:“你们不会是中央调查组的在微服私访吧,怎么都查到我们医院了?”
虽是怀疑,虽是怕事,但他更怕被萨仁调查,马上开了证明,证明他曾在几月到几月招过刘娜当护工,还写了刘娜当时说的家庭状况。
至于李娜是不是那日,就得看过后再说了,这位跟萨仁保证,可以去作证,随叫随到。
萨仁憋笑憋得辛苦,没想到她的恶名还有这种好处,乐煦煦也很得意,“他们真的怕你,其实我说错了,这也是好事,他们怕你是因为你是正义的化身,这也是一种敬了。”
萨仁倒是不计较到底是怕还是敬,她只是觉得那日的处罚太轻了,轻到隔靴搔痒,一点作用都没有,所以她要给那日加把火。
离开医院时,萨仁听到住院部门口两个护工在八卦这件事。
其中一个说:“那个女人的儿子不是来闹过吗?说他爸爸跟刘娜一起整死了他妈。”
“瞎说的吧,人在医院呢,怎么整死?再说那女人也就是耗时间,活着也是受罪。”
“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能说她活着受罪就弄死吧。”
“真是被弄死的?”
萨仁跟乐煦煦对视一眼,都觉得问题大了,乐煦煦跟萨仁眨眨眼,自己跑去打听,但那两个人大概也知道事关人命不能乱说。
乐煦煦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倒是知道了田旗长的儿子在那儿工作。
萨仁于是又跑了一趟电子厂,这事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她就不能不管,那日要真的沾上人命案了,绝对不能再放任她在外边发疯。
田旗长的儿子叫田壮,人长得也确实很壮实,跟田旗长一点也不像,方脸膛大耳垂,一看就是个实诚人。
他打量着萨仁:“我听说过你,你找我有什么事?”
萨仁没想到连电子厂的工人都听说她的大名了,她不由苦笑:“电子厂又是怎么说我的?”
田壮愣了下:“电子厂没人说你,我爸的新老婆说过你,说你很奸诈很会收买人心,总之不是好话。”
原来是听那日说的,看来她还不算是全呼市都闻名,“那日嘴里怎么可能说我好话。”
萨仁斟酌着,这事真不好问,也许那两个护工说的也是传得变了味的谣言。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捕风捉影的跑来问人家儿子,老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跟他老爸有关,太戳人伤口了。
她一犹豫,田壮居然主动问道:“你们是不是查出什么了?我妈就是被人害死的对不对?”
萨仁松了口气,不用纠结了:“你为什么觉得你妈是被人害死的?”
“我妈还没死时我爸就跟医院的护工勾搭在一起了,我几次去看我妈,都发现她的护工鬼鬼祟祟的,看见我去就很心虚的样子。我妈死了没两个月,他就把人带回来要结婚。当时我不同意,他说我已经成年了,要把我分出去过,那女人是蒙族叫那日,可我去医院打听时,发现她在医院叫刘娜,我就想去举报她冒名顶替,被我爸拦住还骂了我一顿。我妈以前虽然动不了,但意识清醒,自从换了这个叫刘娜的护工,她就再也没有清醒过。”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田壮摇摇头,眼里有了泪意:“没有证据,但我敢肯定,我妈的死跟他们两个有关系,我妈活着的时候跟我爸关系就不好,她一得病住院我爸就嫌弃她是累赘,我爸喝多了还说羡慕他一个升官的同事,说升官发财死老婆是人生三大快事。”
说来说去还是没证据,萨仁叹口气,不打算再问了,田壮却追了出来:“萨仁同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跟那日的关系,但我知道她很忌惮你,也很嫉妒你,你要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萨仁看着这实诚小伙,又怕把他带到坑里去,又怕他妈妈真是含冤而死的,一时沉吟起来。
田壮叹口气:“我就知道没人会信我,我跟别人说他们都觉得我是接受不了我爸给我娶继母,其实我都成年了,又不用跟他们住在一起,哪里会在乎这些。”
“所以你是真的认为他们两个合伙杀了你妈妈?”
田壮坚定地点点头。
萨仁就说:“那就开棺验尸吧。”
第96章 傻孩子
田壮听到这句话吓了一跳,他确实想查清楚真相,但没想过这么偏激的法子。
萨仁也是没办法,现在的医务系统确实混乱,没有监控不说,很多记录都不及时,尤其是那些危重病人,都觉得他们是在熬日子,亲属都不上心了,护工哪里会上心,根本没法查。
但如果他们对田壮妈用过药,开棺检验尸体还是可以查出来的。
“如果你坚信是他们两个害了你妈妈,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但我建议你先考虑清楚,毕竟人们都觉得入土为安,你提出开棺验尸一定会受到很大阻力,如果查出没问题,你也会自责不已。”
田壮点头答应:“我会好好考虑的,等我想好了去哪儿找你?”
萨仁一愣:“直接找公安,找法院提交申请立案啊,我只是被那日烦透了,又听到些风声,还以为你这里有她害人的证据,哪想到你也只是猜想。”
田壮摇摇头:“不是猜想,是推断!”
“好吧,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在做决定前想清楚,你妈妈最大的愿望一定是你能平安喜乐,她不一定希望你查真相。”
田壮叹口气,强忍着泪:“多谢你开解,我会想清楚的。”
萨仁看着不忍,把畜牧站跟查达支部的电话都留给他:“其他的事我帮不上忙,关于鉴定的事可以找我。”
田壮再次道谢。
萨仁带乐煦煦离开时,她还问:“为什么不鼓励他去查,我也觉得铁定有问题,不然那日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他们两人这么快结婚本来就有问题。”
“他说的都是猜想,一点证据都没有,我不希望我成为那日那样的人,但如果他下定决心要查到底,我一定会帮他。”
“那就是说咱们先不回旗里了?”
“先回去吧,申请开棺麻烦着呢,再说他还没下定决心,再耽误下去,要是田旗长听到信,再把尾巴扫干净了,更没法查。”
萨仁本来想把那日冒名顶替的事给捅出去,现在想想还是先不打草惊蛇的好,想来第四医院那位负责人也不会主动去举报那日。
于是第二天,她让乐煦煦买了几份报纸先回了旗里。
呼市日报是呼市最大的报纸,覆盖率自然也是最大的,每次市委有什么变动或指示,都会放在头版头条。
所以那日的思想学习班自然也有一份,然后那日一大早就看到头版上一个漂亮女孩的半身像。
是萨仁!
她坐在那儿,穿着最简单最朴素的衣服,梳着最没难度最普遍的马尾辫,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公主一样,并不是说她高傲娇气,而是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无需华服无需装饰,坐在那儿就像坐在自已的宫殿里一样自信有底气。
照片旁边列出了萨仁的事迹,没提疯牛病,只说她找到了市委集体中毒的原因,还说她提议服务行业都要定期体检拿健康证,并说健康证的相关事宜已经上报给了国家卫生防疫部门,将会全国规范健康证的检查项目。
那日并不关心健康证是什么东西,但因为萨仁的一句话,全国规范健康证?她不过是跟自己一样上了几天补习班的放羊娃啊,蒙古字都不一定会写,怎么就懂这么多了,怎么就被这么多人赏识了?
医院举报自己也是为了她!那些公安一看是她,就先护着她,看自己眼神却带着警告,凭什么啊!
从查达逃走时,那日憋着一股劲,被医院报警说她散布恐慌,诋毁萨仁时她也没那么慌,她不过是说说闲话而已,能把她怎么样。
可这次看到报纸头条上的萨仁,那日真的要崩溃了,凭什么啊,从小她就比萨仁强,她是太阳,萨仁是月亮,她就是来给自己做陪衬的,从什么时候变了呢?
那日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萨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自信的?更无法理解她的底气到底从哪来,只能归结为她的运气,肯定是她救的那几个臭当兵的一直在帮她,一定是这样,她听老田说过,越是偏远的地方,军权越比政权大,萨仁救的那几个人在军中再不起眼,在地方肯定还是能耀武扬威的,肯定是这样,没别的解释了。
奇山基地,雷庭州也正盯着报纸看,是萨仁,穿得很正式在接受采访的照片,明明是半身照,可第一眼看过去,你不会注意她的衣服跟发型,只被那双漂亮沉静的眼睛吸引住。
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半晌,雷庭州才想起看看她为什么上了报纸。
一个小时后,军长办公室里,参谋长拿着一份剪出天窗的报纸找了过来:“严老,我看看你这儿的报纸,这个萨仁是说的那个小兽医吗?”
军长办公室自然是有全套报纸的,严军长还没来得及看,他接过参谋长手里那份残缺的报纸,又看看参谋长从他桌上找出来的那份完整的,不由笑起来:“咱们基地有人在思春啊。”
参谋长指指旁边的那些成就,笑着说:“你倒是没看错她,她提的这个健康证确实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很聪明很替民众着想。这也快一年了,差不多是时候让她再给你做次检查,看看是动手术还是继续保守治疗。”
“不急。”严军长比参谋长更关注萨仁,知道她在呼市闹了个天翻地覆,这时笑着道,“她忙着呢,等她忙完了吧。”
萨仁已经不忙了,三人组买了几份报纸回了伊林,乐煦煦一路上念叨着买的太少了,起码畜牧站不得一人一份吗?她再带几份回查达。
要说萨仁不在意上报纸,那就太虚伪了,但她真没乐煦煦跟小郑那么激动。
因为要倒车,回到畜牧站时已经半下午了,江站长看到她就气得指着她鼻子斥责:“胆子太大了,那是呼市,你以为是咱们旗里吗?怎么就胆子那么大?太险了,这是碰到好领导了,万一把你当炮灰用完了就扔,你说你怎么办?”
“江站长,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什么用完了就扔?我是在为我自己做事,没谁用我啊。”
“装什么傻,你以为就凭你自己能把那么多人搞下来?”
“江站长,您可别听信谣言,哪有多少人,只有李副所长是我举报的,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江站长本想劝她以后收敛点,可没想到人家一点不当回事,他更气了,也懒得再说什么:“赶紧去旗委吧,邢书记等着你呢。”
萨仁就知道回来得挨批,没想到江站长这么温和,临走时她就说:“我知道江站长是担心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江站长都气乐了,“行了,赶紧走吧,我怕你再把我气得想跳河。”
张春惠他们知道的不多,正围着小郑跟乐煦煦问呢,小郑那是能夸张就夸张,乐煦煦更是说两句就夸萨仁。
所以萨仁一出去,张春惠他们就冲她竖起大拇指:“萨仁,你可太厉害了。”
塞音也说:“是啊,我还以为上报纸就够厉害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事呢。”
萨仁可没功夫陪他们一起八卦,马上快下班了,但江站长让她去旗委,就说明邢书记一定会等她,那就只能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碰到田旗长。
那日去学习班,是因为医院的举报,也是因为她到处诋毁萨仁,她肯定就此事跟田旗长打过电话,萨仁甚至觉得她只是被罚去学习班,就是田旗长运作的。
到旗委时,碰见萨仁的人眼神都带着打量,而且跟以前不一样,这次是很小心翼翼的打量,走到近前,赶紧先跟她打招呼,不说满脸堆笑吧,反正都挺喜庆的,萨仁就知道这些人都知道自己在呼市的‘丰功伟绩’了。
刚到二楼,秘书就迎了过来:“萨仁,你可算是回来了,邢书记念叨你好几次了。”
“念叨?是骂我吧!”
秘书哈哈大笑,语气中带着亲昵:“你知道就好,不过你也别怕,不亲近的人邢书记才懒得骂。赶紧进去吧,我去给你泡茶。”
萨仁无奈敲门进去,假装只是出差回来:“邢书记,我本来想明天再来汇报工作,可我们站长说您在等我?有什么事吗?”
邢书记倒是没像江站长一样气得跳脚,他像个长辈一样语气平和地问:“回来了?”
“回来了!还是咱们左旗好,一回来就浑身都舒坦。”
“是吗?听说你在呼市派出所里还睡了一觉?到哪儿你不舒坦?”
萨仁陪着笑:“把我关小黑屋了,我不睡觉能干什么?”
“为什么关你不关别人?没好好想想?”
萨仁最烦这种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话了,往脸上拍你看响不响,还为什么关她?自然是她得罪人了啊。
“有些人心虚了,一看见我就以为我是去抢功劳的,其实那点小事我早忘了,可这心虚的人忘不了啊,肯定要针对我。还好呼市上下清明,只有那几个蛀虫,不然的话我现在还在小黑屋关着呢。”
邢书记心里憋着火呢,可细想想萨仁又有什么错,就是运气太差,被人抢了功劳还要被人打压。虽然他知道萨仁没错,可一想到那些电话,就气不打一出来。
“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打电话跟我打听你吗?萨仁同志,你可算是出了名啊,我这个旗委书记去了呼市也得谨小慎微,你跑去呼风唤雨,扬名立万了?”
萨仁赶紧说:“您可别这么说,我一路被打压被诋毁,到现在呼市传的都是我的恶名,那日到处说我的坏话,医院帮我出头,她也只去了学习班,您管我这叫呼风唤雨?还扬名立万?我这出的都是恶名,还顺便把我的仕途给堵死了,上哪扬名立万去?”
“你还知道是恶名?还明白你仕途无望了?这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啊,做事怎么就那么莽呢?”
萨仁认真道:“邢书记,我这真不叫莽,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我可不想为了当官就委曲求全,罔顾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已经捉虫,谢谢小天使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