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六月
官场上下, 自此一派清明。
这一通操作看得盛子越目眩神迷, 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魅力。
顾鞍带她走出会议室,与她并肩而行。金承业留在会议室, 指挥两名助手处理文件、整理归档各类资料。
顾鞍走到哪里, 哪里就成了真空地带。县政府工作人员看到他那高大的身影,都恨不得躲远点——
这是个冷面煞神, 千万别惹他!
盛子越这是头一回见到他工作的场景,内心升起小小的骄傲,微笑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鞍低头看着盛子越,她今天在民俗一条街怒斥冯县长, 闪着愤怒光芒的眼神仿佛一道光亮, 照进他的内心。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哪怕困难也要去做;哪怕无名无利也要去完成;哪怕没有回报也要去付出。
他愿意, 为她献上所有。
“查案,整顿仙灵县的官场作风。”顾鞍伸出手,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头顶, 声音里略带一丝疲倦,这让盛子越有些心疼。
盛子越抬头望着顾鞍的眼睛,那双星光闪耀的眼睛里,隐隐浮现着几道血丝。
她皱起眉毛,问:“你这两天是不是没休息?这么多数据,三天不到就收集完整。很累吧?”
顾鞍摇摇头,嘴角上扬,眼中有了欢愉之色。
两人站在县政府的门口,大厅里人来人往,四目相对,仿佛全世界只剩下眼前人。
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顾鞍的右手还放在盛子越的头顶之上,她的头发光滑、乌黑、丰厚,手感极好,仿佛在海水中荡漾的海藻一般。
盛子越的视线落在顾鞍泛青的下巴,感受着在她头顶摩挲的大手掌,指腹有茧,指节突出,带着淡淡的暖意,仿佛一把撑开在头顶之上的大伞,为她遮挡这世间所有风雨。
顾鞍眼中的愉悦之色渐浓,两人之间流转着的亲密感,似甜如蜜,让他舍不得放开手。
“顾鞍!”
一声呼唤打断了两人的对视,顾鞍收回展开的思绪,移开右手,对着来人打了个招呼:“金承业。”
金承业右手拎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松开黑色西装的扣子,原本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顿时就多了丝潇洒不羁的味道。
顾鞍对盛子越说:“金律师的工作效率怎么样?对这个法律顾问还满意吗?”
盛子越点点头,微笑道:“非常满意。”
这么能干的大律师,一般人请都请不来。如果不是因为与顾鞍有旧,人家哪里会千里迢迢带团队到仙灵县城,只为了谈一个小小的合同?
金承业哈哈一笑:“盛总满意就好。”
顾鞍瞥了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金承业立刻收敛笑意,很认真地看着盛子越:“放心,以后有任何法律上的问题,只管找我。”
三个人一起吃了饭,闲聊之中盛子越才知道,自己找的这个男友,背景的确深厚,超乎她的想象。
顾鞍的外公闵松,字竹友,是国内法学泰斗,至今京都法学院还立有他的雕像。金承业是闵教授的关门弟子,退休前带的最后一届硕士。
闵松桃李满天下,业内只要谈及经济法,就绕不开闵教授。京都律师行里很多都是闵教授的学生,或者听过他的课、读过他的书。
运动期间,暴风骤雨之下,闵教授隐居在一所四合院。1970年独生女儿闵颜去世,老人伤痛不已,于1972年去世。
闵松一生和蔼可亲、治学严谨,对学生关爱有加,他带过的学生,个个感恩闵松的教诲,将这份感激移情到顾鞍身上。
所以,顾鞍的师叔、师伯,以及他们的徒子徒孙们,都对顾鞍有求必应。只恨顾鞍极少提要求,一腔热爱无用武之地。
这一次难得顾鞍有召,金承业这个小师叔主动请缨,亲自带队来到仙灵县城,为顾鞍的意中人排忧解难,激动得不行。
顾鞍从军也好、从政也罢,他们完全使不上劲。但现在盛子越开公司,离不开律师啊,真是太好了!
牛刀小试,金承业志得意满,恨不得奔走相告,告诉同门:闵系律师报恩的时候到了!
听到顾鞍的外公姓闵,盛子越忽然想起自己买下的对门,那爱种花的老人也姓闵?这个姓并不常见吧,莫非有什么亲戚关系?
只不过,闵老的女婿姓司,并不姓顾。
当初的时候司老找了内部关系,省去交易环节,直接给盛子越办了房产证,以至于盛子越到现在都不知道房主真实的姓名是什么。
将这个疑惑抛开,盛子越与顾鞍、金承业一起前往民俗一条街,给张正卿老先生送去一份定心丸:私宅被认定为省级文物,过两天将会挂牌,不会再有人逼他拆迁。
张正卿大喜过望,连声称谢,拿中家中干果招待他们。这里的杨梅干酸酸甜甜,细品味道还不错。
回来之后,金承业识趣地早早回招待所休息,不再打扰这对小鸳鸯独处。
招待所门口左侧,是一片小小竹林。竹影婆娑,在微风里轻轻摇晃,发出“沙沙”轻响。
夜色渐起,顾鞍将盛子越温柔抱住,有些内疚地说:“忙了一天,现在才有时间单独和你说话。”
盛子越这一天也没闲着,并不介意,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心跳,任由他身上雪松清冽之气将她缠绕。
“没事,今天真要谢谢你。”
顾鞍轻轻一笑,胸膛起伏,这让盛子越觉得很有趣,她抬手轻轻放在他心脏位置,轻轻抚了抚。
盛子越小手细嫩软滑,轻轻抚过胸膛,顾鞍呼吸一滞,双臂收紧,将她深深嵌入怀抱之中。
听到他呼吸有些急促,心跳越来越快,体温渐渐升高,盛子越的脸颊也开始发热,努力将自己缩在他怀里,就怕被他看到自己的脸。
甜甜的百花香气再次萦绕在顾鞍的鼻端时,他忽然福至心灵,低下头吻上她的额头。
浅浅一吻。
如蝴蝶飞过丛林,落在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朵之上。
似蜜蜂飞舞,轻轻停在散发着香味的花蕊之中。
嘴唇带着灼热的气息,贴在光滑的额头之上,盛子越忽然呆住。肌肤相贴,气息交缠,这样的亲密让她有些心慌。
她抬起双手,将顾鞍推开。
顾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盛子越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两人视线相对,空气中的旖旎气氛渐渐消散。
顾鞍抬手在她头顶抚了抚,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情动之后的余温:“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去。”
盛子越点点头。
顾鞍与她并肩而行,一起走到招待所光亮的大厅之中。盛子越刚要上楼,听到顾鞍唤了句:“盛子越。”
盛子越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少女面庞柔美,凤眼带俏,脸颊微红,肌肤雪白莹润。抬眼轻轻一瞟,眼波流转,带着不自觉的妩媚。
顾鞍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盛子越,我……”
他忽然就卡了壳,不知道如何说出那句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我爱你。
盛子越脸上的红晕愈浓,似乎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她心中有些忐忑。既想听到这三个字,又害怕听到这三个字。
近情情怯。
“叮铃铃——”
招待所大堂的电话响起,服务员的声音响起:“喂,找哪位?219的盛子越?好的,我帮您叫,请稍等。”
盛子越与顾鞍对视一眼,这么晚了,谁会找?
等到接起电话,听到对面的声音,盛子越瞪大了眼睛:“师父?”
罗莱虎着脸,显然有些不高兴:“玩开心?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
盛子越“啊”了一声,不知道师父所指的重要事情到底是什么。
罗莱今天接到李朝阳的电话之后,就浑身上下不得劲。徒弟谈恋爱了,自己竟然比李朝阳知道得更晚!
“你谈恋爱了?是谁?多大?听说是个军人?怎么回事?”连珠炮似的问题噼哩叭啦冒出来,打得盛子越措手不及。
李朝阳教授竟然会给家长打小报告?
盛子越悄悄看了一眼端正坐在大厅沙发上的顾鞍,将声音放低了一些:“是的,他叫顾鞍,京都人,曾经是侦察连连长,少校,现在转业在公安部工作。”
在罗莱心目中,自己的小徒弟天好地好,好得不得了,谁也配不上她。
听完她的介绍,罗莱哼了一声,别扭地说:“这条件,不怎么嘀,也就那样。”
盛子越轻轻一笑,哄着他:“是是是,并不太好。”
罗莱问:“他多大了?”
“他1962年11月出生,比我大了九岁。”
罗莱气得想骂人:“这么大!不行不行。大太多了,不合适。”
盛子越略一沉吟:“嗯……我也觉得他有点大。要不,就算了吧?”
罗莱听她这语气,不知道怎么就想起当初盛子越刚从仙灵县回来时,在院子里和她谈到个人问题时,大家都说要她别着急时,盛子越说的话。
“好好好,师父、师兄我都听你们的,不着急谈恋爱,好好念书、好好画画,争取做一个伟大的、杰出的女建筑师、女画家。”
罗莱忽然有点不妙的感觉:千万不能因为自己横加干涉,让好不容易愿意谈场恋爱的盛子越就此退缩了。
万一她当真将一生都奉献给事业,再不肯谈及男女之情,怎么办?
罗莱怂了。
他咳嗽了一声,努力给自己找台阶:“好吧好吧,大就大点。只要你喜欢,师父这里好说话。这样……你回来之后叫他过来,我看看再说。”
盛子越再看了一眼顾鞍。
顾鞍稳稳地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但他搁在双腿之上的手紧紧捏拳,大拇指不断摩挲着食指边沿。
家长致电,他很紧张。
盛子越轻轻一笑,对着电话说:“好,我明天回去,商量个时间,带他回来给您看。”
罗莱嘱咐了几句,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盛子越走到顾鞍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顾鞍抬起头,身体有些僵硬,紧张地等待着她的指示。
“顾鞍,准备见家长吧。”
第182章 见家长1
顾鞍知道, 盛子越是个重亲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