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朕起来
说实话,庄稼汉子们整天从事体力劳动, 磕着碰着都是常有的事儿,但倒霉成林老三这样的, 大家伙真是从来没听说过, 私下里讨论起这件事, 都觉得那两家人说的有道理,爱宝的好运气有些邪门,可能是只旺她自己, 克身边的人。
之前没分家,她克的是小拾柒;现在分家了,她就克林老三。
这种事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谁家也不敢拿自家人的身体去赌这个可能性,他们家可不是林家,有多余的闲钱做手术,要是他们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就只能一辈子残疾了,因此都主动疏远了三房家, 哪怕是以前和朱芳草还算亲近的几家妇人,也纷纷找理由和她断了往来。
林爱宝怎么也没想到, 她当初为了给自己正名哭着闹着让朱芳草拿回的山鸡竟然反而给她招惹来了一口名为灾星的黑锅,她现在走出去, 生产队里的孩子们根本不会再和以前那样捧着她, 争着抢着和她玩,反而都躲得远远的,仿佛她是什么蝗虫祸害似的。
林爱宝登时委屈坏了, 也不想在外面玩了,红着眼睛钻进了屋子,一头扑在朱芳草怀里痛哭起来。
“他们,他们都不和我玩了……他们都躲着我……”
林爱宝是朱芳草怀胎十月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小棉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眼看她哭成了这样,朱芳草简直心疼坏了,一边安抚她,一边咬牙咒骂那些不带爱宝一起玩的小孩子。
“这些小鬼都是一群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狗眼看人低!我们家爱宝这么好,怎么可能是什么灾星!明摆着就是她们见不得咱们家过得好,非得膈应两下咱们家!爱宝!他们不带你玩正好,你还不想和她们玩,让他们沾你的光呢!”
“当家的,你说是不是?”她不仅自己骂,还想让林老三也帮着骂,但林老三这会儿心态就有些崩。
是,他是想要偷懒,想要多过几□□来伸手饭来张口干啥都有人伺候的好日子,但他不想再出事儿啊。
现在他两只胳膊断了,脸上伤了,最最要命的是屁股上也给划了好大一道血口子,不能趟着睡觉,甚至不敢翻身用力,一用力那伤口就给崩开了,只敢用一个姿势侧躺着,从前几天回来一直躺到了现在,尿都是直接尿在了夜壶里的,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身上难受,心情自然就舒爽不起来,林老三内心深处多少有几分怪朱芳草,就算那野鸡一路上没啥动静,你就不会把鸡脖子给拧了?要她当时直接把鸡脖子给拧断了,他哪里还会受这么一遭。
他本来就心烦意乱,偏生耳边还要忍着林爱宝尖利的哭喊,朱芳草还吵吵着要他表态,林老三头信子都要炸开了,胡乱地敷衍了两句。
“是是是,不让他们沾光。”
林老三觉得自己的态度算是挺好了,然而朱芳草却不满意的很,她觉得自家爱宝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们当爹娘的怎么安慰孩子都不为过,怎么能这么敷衍呢。
朱芳草这些日子要承担起养家的重担,成天山里来山里去,脚上磨出了血泡都忍着不想让旁人知道,但她再能忍耐,也不代表她不累,不想好好歇一歇,可想到爱宝,想到这个家还需要她,朱芳草咬牙忍了。
然而现在,她看着林老三对爱宝这番敷衍的态度,想着林老三这两天偶然流露出的对她的埋怨,心态突然就炸了。
“林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也信了旁人说的闲话,觉得咱们家爱宝是灾星?爱宝是你闺女,这么多年来你沾了闺女多少光,跟着闺女多吃了多少肉,只是碰到这么一点小挫折,你就开始怀疑了自己的新闺女,开始信了外人的胡言乱语?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朱芳草觉得自己委屈,林老三也觉得自己冤枉。
天可怜见,他从来没信了外人的胡言乱语,觉得爱宝是个灾星,没有人比他还要清楚自家闺女到底多有福气,他从头到尾最多就是对朱芳草有那么一丝丝迁怒,可从来没想过怪罪爱宝,林老三平日里不是那种会和老婆动真格的男人,这会儿也是真的恼了。
“我这样当爹的咋了?你嫁给我这么多年,就生了爱宝一个,我对爱宝不好了?你睁开眼睛出去瞅瞅,好好在村子里转转,你看看谁家闺女有咱们家闺女这么好的待遇?谁家这么大的闺女不都开始学着做家务,有的还都开始学着生火做饭,也就咱家爱宝,我怜惜她,一直没舍得让她学做家务,长这么大还不曾自己洗过一件衣服,洗过一次碗筷。”
“但凡手里面宽松一些,我从来没把这个钱花在自己身上吧?不是给爱宝买了肉包子,就是给她偷偷扯二尺头绳,你说我信了外人的话怀疑爱宝,朱芳草,你自己寻思寻思,这像话吗?!”
“我,我……”朱芳草支支吾吾,猛地抱住爱宝哭天喊地嚎嚎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这么一哭,林老三直接卡了壳,再多的火气也不好发泄,他心里面确实有火,但总归不是冲着朱芳草去的,见婆娘孩子都哭得直打嗝,还能怎么着,只能哄着,说自己是在家里憋太狠了,心里面有火,以后一定加倍对她们好,哄了大半天,才勉强把两人给哄好了。
林老三家的日子过得不怎么顺畅,但大房二房两家已经渐渐适应了分家后的日子。
不适应也不行,家都已经分出来了,老两口也没有重新接纳他们的意思,所以哪怕再怎么惴惴不安,再怎么迷惘,也只能咬着牙,拿出勇气来,为了更好的明天而去努力拼搏。
张红绣本来托娘家爹帮着打两件家具,想要摆放自己分到的锅碗瓢盆,谁知被林老三一个屁股墩儿给压得稀碎,偏偏又不好开口让人家赔,毕竟又是自家亲兄弟,林老三也受了伤,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能咬牙吃下了这个亏。
这些锅碗瓢盆都是过日子的必需品,重新置办又得花一笔钱,再过一两个月,学校那边也要开学了,要交学费了,林大成咬咬牙,亲自去和岳家下了跪,求岳父教自己木工手艺,考虑到林大成已经和自家闺女结了婚,拉扯他就是在帮自己家闺女,张红绣爹同意了。
于是这些日子里林大成雷打不动每天在两个生产队来回奔波,每天按照张红绣爹的要求抛光木头,把木头锯成他要求的大小,一开始他加工出来的木头都不达标,但林大成不气馁,连在梦里面都想着锻炼,这么些日子下来,达标率已经达到一半以上了。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林大成应该很快就能打两件简单的家具了。
林老实那边也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这个男人的性格往好了说是老实,往坏了说就是窝囊,没有自己的主见,谁强势听谁的,之前林山海表现的强势,他就听林山海的,如今分了家,王娟仗着自己有了身子抖落起来了,他又开始听王娟的。
王娟这人其实也算不上坏,她只是大部分普通农村女人的一个缩影,是从小就被人灌输生儿子的重要性,从小就被洗脑只有生了儿子才能被婆家看得起的女人的缩影。
这些女人在没有生下儿子之前往往都是老实的,都是本分的,因为这时候她们自卑,没有骄傲的底气,担心被婆家抛弃,被男人抛弃,一旦生下了儿子,她们就开始抖落起来了。
王娟想要替她肚子里面的孩子赚到足够娶妻生子的家底子,于是就将林老实使唤的团团转,林老实哪里还有那么些心思在哪里迷惘茫然。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除了阴阳相隔,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会生活不下去,也许一开始会因为不适应迷惘,会痛苦,会茫然,可一旦咬牙支撑过来,蓦然回首,就会发现原来分离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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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树生产队那头难产母猪的杂种猪崽们断奶了,能够自己吃猪草泔水了。
于是孙建设用大喇叭召集社员们到生产队大院这里来集合,准备抓阄了。
这年头一头猪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孙建设清楚,社员们也清楚,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一会儿大发神威,抽它一头小猪崽崽回家养。
尤其是那家里面孩子多的,就更是盼着能抽中一头猪崽,用心养上一年分担家里面的重担。
但小猪崽子有限,只有十头,槐树生产大队人口虽然比二道口生产队要少,这么十头小猪崽崽也是不够分的,于是就有好些人私下里找到关系比较好的生产队干部们,想要从他们这里下手,偷偷弄一个内部名额。
幸好孙建设之前就想过这样的可能,特意先给生产队的干部们开了个会,严肃警告他们若是敢利用职权偷偷给熟人开小灶,一经发现就要被取消干部名额。
孙建设是堂堂正正的大队长,槐树生产队说是他的一言堂也不为过,他说能取消,那就是真能取消,虽然这时候的干部其实也没啥特殊物质补贴,但也有很多无形的隐形福利,比如可以将自己家人安排在工作轻松的位置,可以提前知道很多内部消息,没有人愿意被取消了资格,任凭那些社员们说开了花也都不为所动。
眼看没法走后门,社员们只能老老实实听从孙建设的安排,在那里排成了一长排,焦急地等待着抽签。
孙建设从广播室里搬出了用纸糊好的抽签箱,这抽签箱很大很大,用红纸糊了一层又一层,任何人都别想看到箱子里面,箱子里面的那纸团都是他用同样大小的纸团揉成的,也别想凭借手感大小作弊,他把这箱子搬到队伍最前方,简单阐述了一番规则。
“箱子里面有从一到十这十个纸团,谁家抽中了,就按照上面的顺序去挑选小猪崽,每家只能派出一个人来抽签,每家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被我发现谁家抽了两次,就直接取消谁家的资格,就算谁家抽中了小猪崽崽,也不能把小猪崽崽拿回去。”
其实这些规则他之前已经通过大喇叭先喊了一遍,现在再次重复,只是为了防止某些不自觉的人浑水摸鱼而已,他正准备宣布抽签正式开始,就看到朱芳草拉着林爱宝要往队伍后面排,猛地就想起来之前商量过的,赶紧就把人给叫住了。
“林老三媳妇儿,你先站住,经过生产队商讨,一致认为你们家没有饲养条件,不能养猪崽崽,你能看,不能过去抽签,也不能养。”
不能养小猪崽崽?
朱芳草顿时激动了,死活不愿意配合:“你凭什么不准我们家养小猪崽崽?!凭什么不给我们家养小猪崽崽?!你们这是欺负人,欺负我们家男人伤了,趁机欺负我们母女!”
孙建设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也没了好脾气,不和气地回呛:“林老三伤了,伤的厉害,谁知道康复还得几天?我在广播里面说的很清楚了,这猪崽崽并不是无偿给了你们的,是要你们拿回去以后好好养,必须得养活,然后到了年底和生产队平分,要是中间养死了,就按照小猪崽崽的钱从你们的工分里面扣。”
“你们家就你和爱宝俩女人,能照顾好一头刚断奶的小猪崽崽?能每天打猪草,熬泔水?能每天清理猪圈?头一两个月猪还小,你们俩女人也许能撑下来,后面猪越长越大,吃的越来越多,就你们俩能忙活的过来?还是说,朱芳草,你不下地,不赚工分了,光围着这头猪打转转?”
朱芳草弄了个没脸,面红耳赤地,她知道孙建设说的是实话,但她还是不甘心呐,这是多好的一个机会,养上一年的猪,就能白赚几十块,还能弄点猪肉吃,结果,就因为自家男人伤了,这机会就要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朱芳草想想简直气死。
她真想直接一走了之,但天呐,她太想抓到一只小猪崽崽了,哪怕明知道孙建设不可能给她机会,也仍然没有带着林爱宝回家去,就那么虎视眈眈地,不死心地在一旁看着。
林山海,林大成,林老实三家排在一起。
林木林苟已经从刚分家那几天的膈应状态里缓过来了,发现哪怕是分了家,爷奶对他们的态度也没怎么变,还是允许他们来找小姑姑玩,就觉得分家不分家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只是不在一起吃饭了而已,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本来就皮,更别提是这么热闹的场面,林大成一个没看住,就让兄弟俩得了空子,钻出队伍,跑到最前面看抓阉去了。
小锦鲤也想跑出去看,可惜她和林木林苟面对的不是同一个等级的爹娘,小锦鲤才刚刚试探的迈出小脚脚,林山海就一巴把她拎了起来,往自己脖子上一放。
拾柒:……
第一次觉得有这么个爹也挺不方便的。
幸好林木林苟没看多久就回来了,拾柒赶紧和他们打听情况:“抓阉好玩吗?”
“不好玩。”林木过去看之前,也是带着浓浓期待的,但他过去看了这么一会儿,也没看到有谁抓中了小猪崽崽,没有抓中的人全都懊丧地咬牙切齿地,还有人恼了,说啥也要再抓一遍的,得亏孙建设威望够足,给强力镇压了下去,和他想的抓阉完全不一样。
林木还没有念过书,林家也没养过猪,他不是很明白一头小猪崽崽对一个家庭的意义,他以为这抓阉就和他们小孩子玩闹一样,之前是不怎么紧张的,但过去看了这么一会儿,他从大人们的反应里面得知了,抓到一头小猪崽崽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好像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于是原本放松的心情也变得紧张了。
他愁眉苦脸地叹气:“前面这么多人都没有抓中小猪崽,我们家能抓到吗?”
张红绣和林大成却没有他这么紧张,反正林大成已经开始学木工本事了,张红绣爹还夸林大成有天赋,光做简单的木工可惜了,还想教他学木雕,也许现在这一两年日子会稍微窘迫一点,等过去这一两年,林大成出师了,渐渐闯出自己的名堂了就好了。
他们俩就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念头过来的,这会儿听到自家儿子讲话,就故意逗他。
“哎呦,要是抓不中,咱们家年底可就吃不起肉,也吃不起饺子了。”
“连送你和你弟弟去念书的钱都没有了。”
林木哪里晓得大人们的心思,他信以为真,想到不仅没有书可以念,过年还没有肉吃,真的急了,急的抓耳挠腮的,可怜巴巴地看向拾柒:“小姑姑,我们家能抓中小猪崽崽的,对吧?”
拾柒是能听到人的心声的,就算她一开始不懂一头猪对于大家的重要性,这会儿也已经懂得了,不仅如此,她还被人强制灌输了一脑袋关于养猪的知识,相比起功利的大人们,林木大侄子的饺子和猪肉显得可爱太多太多,想到饺子和猪肉的美味,小锦鲤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一家能留一半的猪肉。
她们家能留一半。
如果大哥家也抽中了,那就也能留一半的猪肉。
二哥家也抽中了,也能留一半。
自己的爸爸妈妈也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他们肯定是要给自己爸爸妈妈也送一部分的。
这样一来,自己家就有将近一头猪的猪肉了。
这些猪肉应该足够她每天吃饺子了吧?
或者,再做猪肉炖粉条也行,酸菜炖猪肉,卤猪肉,红烧肉……
小锦鲤越想越觉得美,于是她满脸严肃地点头:“肯定是能抓中的,不仅是你们家,还有我们家也是,还有……”
她本来是想把二房一家给带上的。
但王娟心里面突然就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地想,这个小姑子真是想的太美了,真以为抓阉是她一句话就能断定的事儿呢,那么多人都没抓中,她怎么就这么自信,觉得她们家一定能抓中的,还一抓就俩,声音还这么大,可千万别把她们二房给带上,否则简直丢死个人了。
小锦鲤当下就直接闭嘴了。
她又不是贱得慌,人家心里面都这么嘲讽她了,她还要上赶着给人家送好运,这纯粹是有病,脑子再不清楚的锦鲤也没有这么傻的。
林木可不知道小锦鲤和王娟的交锋,听到拾柒这么说,他心里头一下就踏实了。
林木可是亲自体验过拾柒的能耐的,是亲自骑过傻狍子的,他一辈子也忘不掉傻狍子奔跑时,风吹过他发梢的感觉,对拾柒有着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拾柒开口说他们家能中,那林木就坚信他们家肯定能中,当下就露出心满意足的傻笑。
“木头!”他正傻笑着,猛然就听到有人喊他,拾柒抬头和林木一块儿看,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小男孩从队伍前排一路跑过来,不仅给林木打了声招呼,还喊了拾柒一声。
“拾柒大王也来了啊?”
拾柒大王?
他这么一喊,小锦鲤就想起来他到底是谁了,就是她封王那天第一个拥护她的臣子,好像叫根子,当时她好像还许诺说,跟着她有肉吃,有糖吃来着?但是后面孙建设让她把傻狍子全放回去,她就一直没给他吃上肉。
这可不行。
她是说话算话的小锦鲤,人家都认她当大王了,她怎么能不给人家吃肉呢。
小锦鲤趴在林山海的毛脑袋上,指了指最前面的大纸箱:“你们家也是来抓小猪崽崽的?”
根子咧嘴嘿嘿地笑:“是啊是啊,我娘说了,要是抓中了小猪崽崽,等到明年过年时候就给我买一个军绿色帆布包,就那种军人用的,上面带着红五星的。”
他越说越兴奋。
“到时候我背上这个包,嘿!绝对是我们生产大队头一份!是最拉风最拉风的!”
小锦鲤抿嘴儿笑了。
头一份?
这是不可能啦。
因为槐树生产大队军绿色帆布包第一人,肯定是她小锦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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