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安暖夏
梁照凛生就没有什么平易近人的气质，哪怕是竭力寒暄，也没有闲聊的气氛。
许曳在厨房里听着几个人尬聊都觉得累。
只是她忙着做饭，而且也是真的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原本以为气氛会一直这么僵硬下去，可是，等余师母来，许曳出去打招呼的时候，就注意到气氛完全变了。
几个人说的热火朝天。
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尴尬。
而内容也从开始的尬聊尬捧转到了几个人最熟悉的领域，聊起影视剧的制作和这个行业的发展前景，说的热火朝天，都是真心热爱这一行的人。
老演员，老导演，从影视剧制作的发展史讲起来，说起当年制作一部电视剧只有一台摄影机是如何的困难，没有电脑合成技术，没有替身，必须现场收音的年代，对演员的基本素质要求很高，演技不好的，早就被这个圈子给淘汰了。
沧海遗珠也不是没有，也有让人觉得可惜好苗子，明明有闪光时刻，现在出现在电视剧里，观众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了，百度百科上甚至查不到姓名的也不是没有。
明明演技很好，可是却几年都接不到戏拍的，也大有人在。
詹导跟余老师最有发言权，两个人说起当年的那些熟人一阵感叹。
余师母跟这群男人说不到一块去，进了厨房跟许曳“偷师。”听着客厅里丈夫的哽咽声，无奈的摇头笑道：“来了来了，又来了。”
许曳也很惊讶，记忆中余老师是一个内敛而深沉的人，还真是没见到过他这么动情的模样。
今天早上那一出已经让她很意外了，没想到还会这样。
余师母摇头感叹：“这些老演员其实挺担心的，他们不见得有多缺钱，可是当初进入这行，为的就是‘梦想’两个字，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就要拍不动戏了，总想着要再给观众留下点什么，可是却没有机会，梦想两个字也就越来越远，人就是这样，年纪越大，你就会发现，回忆起这一辈子，哪怕是再多的辉煌，可似乎总是遗憾更多一些，更不要提那些没有实现梦想的。”
许曳心念一动：“其实老演员不少。”
余师母点点头：“是啊，像是你余老师演了一辈子的戏，朋友之中最多的还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有时候，他都还在说，不做这个，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干什么，他尚且有这样的想法，更不要提其他人。他的一个师姐，曾经也是很有名的演员，气质好，演技好，什么角色都信手拈来，后来年纪大了，就只能演一些婆婆妈妈的角色，再后来，连这样的角色都接不到了，到现在为止，已经五六年没演戏了，上次我们聚会，哭得很伤心，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演员了，跟这个圈子，真的越来越远。”
许曳心中触动。
“有时候憋的久了，甚至经常去影视城打转，为的就是让导演，让制作人记得还有她这个人，缺一个角色的时候，可以想起她，可是机会少之又少，等着机会的人很多，见到她，能叫一声某老师，转过头，人家缺人了，只会找特定圈子里的演员或者是投资商指定的演员。一件事做得久了，想的久了，念的久了，就成了融进了骨子里的东西，真的想要忘记，不想不念，除非是顾晓机会，不然根本忘不掉。像是你余老师，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在健身，练台词，观察生活中的各种人物表情，基本功一天都没有丢下，我都不敢想他要是真的没戏拍了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好，许曳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余老的传说，年纪大了，名气攒够了，挑着剧本拍戏，还要看心情。
其实这话是真的，可也不是真的，余老能挑剧本，是因为他的名气在这，真的就还可以挑剧本，然而这个圈子里，很多老演员根本没得挑。
饭菜很快上了桌，厨师帮的忙，最后一道菜是麻辣香锅，在客厅里闻着这个味道，梁照凛就觉得饿了，余师母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好歹那道麻辣香锅还是学会了。
许曳自己腌好的咸鸭蛋煮了一盘，也放在了桌子上。
这鸭蛋是岛上送回来的，梁照凛本来不喜欢吃，许曳腌上了之后，每顿至少要吃两个。
詹导夹了离自己最近的红烧肉，吃了一块，眼前顿时一亮，不断地点头：“不错，不错。”
他灵感爆发：“我忽然有了个主意。”
第五百二十七章 爱的至深
皇帝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这些本来事不用操心的，甚至根本不需要自己去琢磨，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到了什么时候该吃什么了，自然有底下人去操心。
皇后学过厨艺，会做的也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梨花糕。
这本来是挺好的，青梅竹马，举案齐眉。
可是半路杀出来的妖妃，在皇宫里太受拘束，有一次实在是馋不住了，偷偷去御膳房给自己做了吃的，结果被皇帝无意间撞见，尝了一次觉得不错，一来二去就吃上了瘾，可是因为皇宫里禁止这些会影响皇帝健康的吃食出现，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的做着这些东西。
这也就成了两个人之间共同的秘密，以至于因为这个秘密，两个人之间也越来越亲近，这也是妖妃以为皇帝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原因。
她将这个秘密当成是两个人之间的小情趣，而皇帝，开始的时候也只是把这当成了小情趣，慢慢的，这里面就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算计，防备，妖妃成了皇帝跟摄政王之间博弈的棋子。
而当妖妃死后，皇帝再想起这口吃食，不管御膳房如何做，都已经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味道。
导演的灵感来了收不住，连忙给编剧打电话，让加上这一段，电话里编剧毫不客气的将他臭骂一顿，都已经写好的剧本人设，还要改，无形之中妖妃跟皇帝之间就多了一些对手戏。
电话里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詹导让人直接过来，地址告诉了编剧，编剧也没在意，驱车进了院子里，才觉得不对劲，等看到梁照凛那张脸，心里将詹导骂了个狗血淋头，早知道是要端梁太子家里的饭碗，打死他也不会来的。
梁照凛态度很好的将人迎了进去，许曳重新添了一副碗筷放到了编剧面前，编剧一愣，连忙笑着说了谢谢。
“你这个人就是瞎客气，她不稀罕你这点谢意，只要你把这个角色写的更好一些就行了。”
“公然走后门加戏啊？”编剧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他是数一数二的大牌编剧，名气不输詹导黎云怅余老师这批人，面对梁照凛，还真没有诚惶诚恐这一说，对许曳这声谢谢也是真心的，毕竟没什么交情，现在居然来人家蹭饭，当然要谢谢。
来梁太子家里蹭饭，这个事实怎么想都让编剧觉得惊悚。
詹导也不在乎，只是反问编剧：“这样一来，这两个人物是不是都更加立体了？”
的确是更加立体了，皇帝对妖妃的真实感情也更加值得猜测了，喜欢，不喜欢，估计会被琢磨好久。
这个留白，实在是太大了。
皇帝的感情戏也更有张力了。
编剧无话可说：“我好好的一个历史正剧，都要让你弄成古偶言情剧了！”
“前朝的戏又没让你改，后宫的戏无伤大雅，也更能吸引女性观众，我觉得挺好的。”
“好好好，可是，到底是加什么，这个小吃要是什么？”
这个导演还真没想好：“冰糖葫芦？”
编剧撇嘴：“还是算了吧，一点都不新鲜，听着也不会馋到不行，再说了，你有点常识，皇宫那种地方，会经常准备山楂吗？那东西什么属性你不知道？”
吃山楂对怀孕的人不好，除非是御膳房的人不想要脑袋了，弄一大堆山楂在那时常背着，这种逻辑性的错误，编剧怎么允许出现。
詹导也不急：“那就慢慢想，想到了再说。”
编剧气笑了：“你一个念头上来我就要加戏，独独这边要放下，你逗我呢，当这是上学考试不会写的画圈吗？”
詹导知道他是心里不痛快，借题发挥，也不生气，想了想指着桌子上的麻辣香锅：“那个怎么样，皇帝平时肯定吃不到。”
“好啊，没想到妖妃还是穿越大军里的一员，这下热闹了。”
编剧的筷子恨不得戳在他的鼻子上：“你也不用你那个木脑壳好好想想，那个时候能做出这道菜来吗？”
“那就臭豆腐，这个平时皇宫里是肯定不吃的。”
编剧这回不想拿筷子戳他鼻子了，想要端着那盆麻辣香锅捏着他的嗓子都给灌下去：“臭豆腐，臭豆腐？你也不想想，味道那么大，这是能偷偷摸摸做出来的东西吗？”
“其实臭豆腐也不是不行。”梁照凛剥了虾放到许曳的碗里，看着对面争论不休的两个人说道：“这个味道大，瞒不住，但是却没人找过来，为什么？这只能证明是那些太监宫女守卫不敢找过来。”
导演和编剧顿时恍然大悟，编剧一拍大腿，接道：“知道，却不敢找过来，要么是皇帝吩咐过，要么是摄政王的爪牙干涉的，不管哪一个，都是最简单的博弈而已，然而只有妖妃将这样的逢场作戏当了真，毕竟臭豆腐这种东西跟皇帝实在是不搭，而皇帝，也不是真的喜欢吃臭豆腐，每次回去，都要漱很久的口，他嫌弃着臭豆腐，可是后来还是不受控制的爱上了这种东西，吃着吃着就上瘾了，等到妖妃去世之后，他再也没有吃过臭豆腐，就算是找到了，也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味道了。”
越是这种不可能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才越会让人觉得皇帝的用心良苦。
导演和编剧的灵感被激发，两个人说的唾沫横飞。
许曳听着这臭豆腐，忽然想起了水果茶跟麻辣香锅，身边这一个当初嫌弃的要命，而且可还不只是这两样，现在——
看着跟余师母一口一口吃着麻辣香锅的梁照凛，许曳忽然笑了。
梁照凛似有所感的抬起头看着她，从她的笑容中领会出了什么，不禁也笑了，在桌子底下，勾住了许曳的手指，细细的摩挲把玩着。
詹导跟编剧一顿畅想，酣畅淋漓，大概是因为梁照凛也跟着放飞了一下，再说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什么隔阂，这顿饭也吃的很尽兴。
送走众人，许曳将自己之前在厨房里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提了出来。
“我想啊，是不是可以专门为那些老演员做一档节目。”
第五百二十八章 安全感
梁照凛觉得新鲜，这是许曳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出构思。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先说说。”
许曳也不瞒着他，将自己之前在厨房听到的余师母说的那些话都讲了出来。
“现在不是讲究一个情怀吗，这些老演员能勾起多少回忆来，何尝不是一种情怀。”
都是童年的时候的回忆，可能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是所有的电视儿童应该或多或少都看到过他们演的电影电视剧。
梁照凛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说说你的想法。”
许曳微笑，靠在楼梯的栏杆上，梁照凛连忙搂住了她的腰：“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成熟的构思，你知道，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假如，假如啊，像是我们那个美食节目，导演说是想要做成慢综艺，就完全可以由着我跟隋落，或者再加上一个青年演员，去老演员家里拜访，由着他们点菜，点一道他们当初拍戏的时候最难忘的几道菜，这样自然而然的引起回忆。不过我跟隋落我们两个都不是擅长谈话类的人，我也不知道这样的节目应该怎么策划。所以，想要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当然，不需要太大腕，通告费我想也不会很多，不过有些老艺术家，老演员可能不会愿意用这种方式露面，毕竟这些老演员可能更想以演员的身份出现在电影电视剧里面，而不是在综艺节目上刷脸。”
梁照凛把玩着她鬓角的碎发：“什么都想到了，还要来问我？”
许曳觉得委屈：“怎么能说什么都想到了呢，这个想法根本就不成熟。都不知道行不行，我没参加过这样的综艺节目，更不知道这背后的策划和流程是什么样的。”
“策划流程这些东西自然有该有的人去操心，至于想法，是不错的，这样的老演员也不是不能请到，只要节目质量好，口碑好，他们应该还是愿意参加的。”
梁照凛点头，他是真的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这些老演员的号召力可能是不如当红的流量明星，开始的收视率也不会太高，但是只要坚持做下去，内容的深度足够，口碑发酵，应该还是会不错的。
不过也并不像是许曳说的那样，这样的节目其实并不一定真的需要一个多能说会道的人来掌控全局，毕竟不是真正的访谈节目，只要许曳她们做足了功课，谈话可能反而更自然一些。
至于电视台的导演究竟是想要做成什么样的节目，梁照凛捏了捏许曳的下巴：“这个创意不错，如果电视台不想做，正好我们拿来做。”
许曳偏着头看他：“我只是想要征求你的意见，看一看这个想法究竟行不行，可没有想要你为我的想法买单。”
梁照凛微笑：“这不是买单，你这个立意确实不错，我们可以用来捧自己旗下的演员，或者是跟我们有合作关系的，顺便在筹划一部影视剧，就用这些老演员做班底，像是您说的，不需要当红流量明星，而且，这些老演员的演戏功底和敬业态度，是很多现在的小年轻都比不上的。 ”
有钱任性，大老板怎么说都算，许曳对着他竖了竖大拇指，起身去洗澡。
她近在在剧组呼呼啦啦忙了一天，回家又做了顿饭，浑身一股酸唧唧的味道，错觉自己已经是条咸鱼了。
梁照凛歪歪缠缠的跟上去，终于将家里的那两个电灯泡都赶走了，佣人收拾完也都去了后院，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难得一点清静时光，梁照凛十分珍惜，可惜许曳更加珍惜自己的休息时间，毫不客气的将人拦在了门外，梁照凛想起她眼底露出来的疲色到底是没忍心，轻而易举的将人放过了。
转身去了书房。
将许曳之前说的那个想法写成了一份计划书。
忙完已经是十二点了，伸了伸懒腰，想起了许曳，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觉得今天晚上缺了点什么，感情是没有许曳送来的小零食。
本来想要把计划书直接拿去给许曳看的，想了想还是算了，先放在了抽屉里。
从书房里出来，自己的卧室是空的，转身去了许曳的房间，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剧本。
睡容毫无防备，不过却习惯的抱着自己，蜷缩成一团。
碎发垂在鬓边，看起来竟然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一样。
梁照凛心念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