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于夏
将军府里,秦尤听下人禀报说凌若梵来了,忙拍了拍腿上的美艳小妾,道:“出去罢,你家老爷有正事要忙。”
那小妾含嗔带怨地望了他一眼,眼波流转,媚意撩人。
看得秦尤心痒难当,可知晓凌若梵那人同他那爹一样,最受不得旁人怠慢,还是忍住了,笑眯眯道:“到东次间的榻上等我,我这儿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说罢,秦尤整了整衣裳,扬起一个温和的笑,便出门迎接凌若梵去了。
人才刚走到抄手游廊,便见一白衣郎君信步前来。那人头戴白玉冠,手执一把折扇,面色温文尔雅,俨然是个端方君子的模样。
秦尤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
这凌若梵的做派,越来越像当初卫家的那位大公子卫彻。
凌首辅嘴里说着瞧不上卫家,可在培养自己儿子时,却完全是照着卫彻的模子来培养的。从衣着到言行举止,简直就像是要复刻出另一个卫彻一般。
世家同气连枝,秦尤是王氏族长的乘龙快婿,当初便是借着王氏与卫氏的交情,这才将他顺顺利利地弄进了青州军,直接到了霍琰的麾下。
昔日卫家几个孩子见着他了,都会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秦叔”。
就连享誉青州的卫大公子卫彻,对他也是打从心底的尊重。
凌若梵面上对他也是尊重的,可私底下却是同他爹一样,都只是拿他来当个走狗罢了!
所以说,赝品就是赝品,便是凌若梵表面装得再像,内里还是同他爹一样,是个虚荣自大的伪君子。
秦尤心思百转,快步上前来到凌若梵跟前,亲热道:“贤侄要来将军府,怎地不派人提前说一声?这样我也好让人准备些酒菜,我们叔侄二人好生叙一叙。”
说话间便温和地领着凌若梵入了书房,房门一阖,凌若梵便开门见山道:“再过六日,便到了与南邵约定的日期了。秦将军,褚遇那边的人可都安排好了?不会出什么乱子罢?”
秦尤自认他与凌若梵是叔侄之情,可凌若梵从来都是喊他秦将军,客套之余,便多了几许生分。
秦尤也不在乎,反正伏低做小的事他早就驾轻就熟。
这会听见凌若梵的话,便笑着道:“能出什么乱子?褚遇悉心栽培的义子褚英早就投靠了我,六日后,只要褚遇出战,褚英就能寻着机会下手。在战场上,刀剑无眼,出点意外不是很正常的事?贤侄放心便是,战场上的事我心中有数。”
“那褚英当真能信得过?”
秦尤连连点头:“当初他偷偷去地下赌坊输了足足两千两银子,被褚遇知晓后,直接打了五十个军棍,还要他自个儿想办法还赌债。后来那赌债还是我看不过眼,私底下给了他银票让替他还清了。若不然,他的军职都要被革掉了!他们父子二人早就因着这事离了心,只要褚遇一死,他手上的兵就会归褚英。试问谁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呢?”
要人为你所用,无外乎一些威逼利诱的手段,秦尤略施小计便轻而易举地让褚英成了他的人。对此,他还是相当自得的。
凌若梵与褚英有过数面之缘,印象中记得那是个油滑之人,没半点军人的英气,整日里就爱斗鸡走狗,也不知刚正英武的褚遇为何要收他做义子。
不过这样也好,这人若是个重情义的,岂能为他们所用?
世人皆贪,贪权、贪钱、贪色。
只有心中有贪欲,就能为人所用。
眼前的秦尤不就是吗?
霍老将军对他有提携之恩,七年前,老将军上战场迎敌,若不是来自背后的几支暗箭,岂会那么快就死?
当初射出那几箭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人吗?
-
子时三刻,正是好梦酣眠的时刻。
几名黑衣人翻过客栈的围墙,入了后院。今日乌云蔽月,这后院又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
但那些黑衣人到底训练有素,很快便分辨出了方向,悄无声息地往大门去。
只是人还未靠近那落了匙的门,四面八方倏然“咻咻”飞来几支细若牛毫的银针。
那细针尖端处泛着幽幽蓝光,一看便知是淬了毒药。
黑衣人听到动静,弯腰一跃,那银针便贴着头皮而过。几人才刚落地,正要寻那暗算他们的人,身边忽地冒出十来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黑衣人自是知晓外来商人到外行商,会带上一些会些拳脚功夫的护卫。他们自认武功高强,也没将这些护卫看在眼里,揉身上前,与他们交起手来。
可不过几个呼吸的瞬息,黑衣人便发现了不对劲儿。
这些人的武功压根不在他们之下,甚至该说,比他们还要厉害!几人对视一眼,已经起了撤离之心。
可来都来了,哪能那般容易就逃得了?
没一会儿,五名黑衣人便被人五花大绑起来。
沈听手里拿着火把,差人拉下他们的面罩,道:“卸了他们的下巴,别让他们服毒自尽,这些人还要留着给凌若梵做礼物。涂匕,你熬夜将人皮面具做好,天亮时安排人假装成他们,回去参议府。”
那名唤“涂匕”的阴柔男子柔柔地应了一声,蹲下身看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嘴,笑了笑,道:“牙缝里都没藏毒囊呢,想来是觉着能轻而易举地将咱们弄死。”
沈听闻言便冷笑一声,上前踩住黑衣人的手,用力一撵,只听“咔嚓”一声,数根指骨齐齐断裂。
“替你家主子杀人杀多了,是不是以为每个人都是蝼蚁,手起刀落就能轻松收割人命?”沈听将火把移到那黑衣人的脸庞,“放心,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话落,也不管黑衣人满脸震惊,站起身,环视一圈,道:“把人带下去,莫要吵到公子和夫人。”
待得后院恢复如常,沈听灭了火把,推门进了一楼大堂,对客栈掌柜道:“十七叔,人都处理好了。”
黄十七略略颔首,道:“你寅时还得回去营中保护褚将军,快去歇一会,小公子这有我守着。”
霍琰为人仗义,从前做游侠时,便有不少人追随他,黄十七就是其中之一。
客栈里的伙计跑堂全是过去弟兄们的子孙,潜藏在此处,也不过是为着有朝一日能为霍将军报仇雪恨。
沈听离去后,黄十七坐在一张黄花梨木摇椅上,对着满室的黑暗,缓缓道:“将军啊,小公子回来了,您再耐心等等,那些害过您的人,很快就会下去陪您了……”
……
发生在客栈里的这番大动静,姜黎自是不知晓的,昨夜哭到乏了,她窝在霍珏怀里便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天色大亮,抱着她睡了一晚的郎君早就不在屋子里。
云朱进来给她净脸,见她眼眶有些肿,便道:“夫人昨儿是不是没睡好?”
话才刚出口,她便又想到昨夜后院里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将夫人吵醒,夫人应当是睡得还算安稳的。
果然下一瞬,便见自家夫人摇了下头,道:“挺好的。”
那为何眼睛都肿了?
还神色有些恍惚,似是有点伤心。
云朱又望了姜黎一眼,细细回想了今晨公子出门时的神情,跟从前一般,都是冷冷淡淡的,想来昨夜二人应当是没闹矛盾。
云朱此时真真是无比想念桃朱,若是桃朱姐在这里就好了,她肯定能知晓夫人究竟是怎么了。
她自个儿吧,自小就没心没肺,粗枝大叶的,心思一点儿也不细腻。而素从又是个话少的,平日里最爱研究的就是各类暗器,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更是不可能。
正这般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很轻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便见霍珏推门而入。
云朱登时松了口气,公子一回来了,那夫人定然就不伤心了。
她家这位小夫人一贯来爱笑,就连云朱这粗枝大叶的也看出来了,夫人在公子回来时,会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甜。
云朱想得半点不错,霍珏才刚入内,姜黎便站了起来,笑着道:“霍珏,你去哪儿了?”
霍珏将手上几个油纸袋放在桌案上,上前接过云朱手上的梳篦,道:“给你买了几样青州的小吃食,都是我小时候爱吃的。”
昨夜这位小娘子哭得委实有些厉害,霍珏没辙,只好搜肠刮肚地同她说起孩提时的一些趣事,好止住她那些泪珠子。
一会说起他如何被外祖父骗着去军营里做小兵,又如何在夜深人静之时听那些士兵们说荤话。
一会又说他怎样馋外头的吃食,怎样同沈听与贺珏巧立名目偷偷跑出府去买吃的。
这些过往对霍珏来说,已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事了。
他曾以为那些事早已被暗沉岁月磋磨得模糊不清,却不想,此时此刻再度想起,竟是连细枝末节都是历历在目。
仿佛那些无忧无虑的过往从不曾远去,而那个一心要继承外祖衣钵,做个大将军的少年霍珏,也从不曾消失。
姜黎虽说昨夜掉了不少眼泪,可霍珏说的话倒是一直记着。
此时听他说买了早食回来,下意识便道:“是你昨夜说的添末儿、油旋、鱼煎包?”
霍珏淡淡“嗯”了声。
姜黎登时便来了精气神,头发一梳好,便走过去撕开油纸,一股被热油煎过的葱香味儿迎面扑来。
姜黎咬了一口油旋,外皮酥脆,内瓤软香,当真是好吃极了。
她撕下一小块儿,喂进霍珏嘴里,道:“等你的差事办好了,我们就上街去,把你从前爱吃的东西痛痛快快吃个遍。”
霍珏习惯了姜黎的投喂,十分配合地张开嘴,尝着幼时熟悉的吃食,望着自家小娘子那双清澈的眼。
忽然觉着,青州依旧是那个青州。
-
二人用完早食,霍珏便带着姜黎去了青云观。
青云观是霍珏外祖母曾经修道的地方,在妻子去世后,霍琰便常常来这道观,霍珏小时候也常来。
道观的观主还是从前的殷道长,见到二人的身影,她也不意外,只笑着道:“今晨喜鹊于枝头啾鸣,贫道便知有贵客要来了。”
霍珏提唇一笑,拱手行了一礼,道:“多年未见,难为道长还记得小子。”
殷道长说来还是霍珏外祖母的师妹,外祖母嫁人后,她每逢下山都要到将军府去。
霍珏少时与这位道长亦是有过数面之缘,那时他年岁小,性子活泼,见谁都能说上几句话。殷道长每次见着他了,都爱喊他“小子”。
殷道长望着霍珏,笑道:“你自小便与师姐长得像,再过二十年,贫道都能一眼就认出你来。”
说罢便望向姜黎,眉目温和道:“你便是阿黎?”
眼前的道长身着雪青色的道袍,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用朴素的木簪挽了个道髻,慈眉善目的。
姜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同这般仙风道骨的道长说话,忙点点头,道:“是,道长,我名唤姜黎。”
殷道长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旋即颔首一笑,道:“是个眼明心善的好姑娘。”
姜黎忽然被殷道长夸奖,一时还有些羞赧,忙偷偷望向霍珏,却见自家那位郎君淡淡笑着颔首,那模样仿佛就在说:道长所言甚是,我们家阿黎的确是个眼明心善的好姑娘。
殷道长见这对小夫妻相视一笑,藏在眉眼深处的担忧瞬间便烟消云散。
数月前她收到方嗣同的信,说卫家这小子心魔缠身。可这会看他,心绪温和,眉目疏朗,倒是瞧不出心魔缠身的模样了。
“既然来了,那便进去给祖宗拜拜罢!”殷道长笑着对他们道。
霍珏面容微微一肃,道:“多谢道长,瑾与内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着,便随着殷道长进了角落里的一间静室。
七年前,漫天大火将霍家与卫家烧成了灰烬。
上一篇:我不想做佛系女配
下一篇:我抢走男配后,女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