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于夏
所以,他告假不是因为姜黎?
薛真松了口气。
“霍公子孝心可嘉,真儿相信公子的长辈定能快快好起来。”薛真扬起脸,露出她细细描过妆的脸,眉眼含笑道:“前几日,姜姑娘在陈老夫人的寿宴上落了水,不知她身体可还好?”
“哦?”霍珏抬眼,声音淡淡:“我竟不知阿黎落了水。”
“原来霍公子不知。”薛真不疑有他,心想姜黎兴许是知道霍珏不会信,是以不敢在他面前胡说。
“寿宴那日,姜姑娘在员外府的荷花池落了水,我与随云恰巧路过,连忙找人过来救她。好在人来得及时,姜姑娘落水没多久便获救了。”薛真说到这,顿了顿,语气忽地低了下去,“只是……”
霍珏看着薛真:“只是什么?”
薛真眼眶一红,摇了摇头,叹了声:“算了,也没什么值得说的。”
“什么算了!”薛真身旁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丫鬟撇了撇嘴,一脸替她不值的神态,“明明小姐你是好心救人,那姜姑娘却非要反咬你一口,说是你害了她。要让奴婢说,她不过是妒忌小姐,想趁机毁了小姐的名声罢了。”
“随雾,莫要胡说,姜姑娘许是被吓着了,才会说那样的话。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无需再提。”薛真义正言辞地叱责了随雾两句,又扭头看向霍珏,温柔道:“霍公子,方才的话你别当真。只要姜姑娘没事,我便安心了。”
霍珏一瞬不瞬地看着薛真,瞳眸幽深如墨,半晌,他微微一笑,道:“如此,薛姑娘放心,我自是不会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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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小路尽头。
随雾笑着对薛真道:“小姐,你看,我说得没错吧?那丫头根本不敢告状。她说的话霍公子根本不会信,我看啊,人霍公子根本没拿她当一回事,若不然怎么会连她落水了都不知。”
薛真低下眼拍了拍衣袖上莫须有的尘埃,笑了笑:“想来那日她戴的珠花根本不是霍公子送的。”
随雾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定是随云看错了,她那日隔得那么远,怎么能看得清霍公子买的是何物?随云那蹄子素来眼拙,看岔眼了也不奇怪。”
薛真抬起眼看了随雾一眼,道:“随云确实担不得事,方才你做得很好,日后便由你陪我出门。”
随雾喜不自胜,她在小姐呆的时间没有随云长,小姐素来看重随云,现下她总算能压随云一头了!
“那小姐,在城里找人散布谣言一事,奴婢明日便去办了?”
“算了,过几日我便要随娘去兰若寺求姻缘,”薛真抿唇笑了下,似成竹在胸,“这件事暂且缓下。”
……
霍珏下学后并未直接回去朱福大街,而是去了趟城东的宏福酒家。
此时的地字号房里,一个穿着桃红衣裳的娇俏姑娘正在百无聊赖地喝着茶,没一会儿,外头走廊便传来跑堂的声音:“碧红姑娘,您要等的人来了。”
碧红脆声道:“让他进来吧。”
待得霍珏进了门,碧红给他泡了杯茶,问道:“霍公子,阿黎的寒症可有好转?”
“阿黎的病已见好,再过数日便能下榻,霍某在此谢过碧红姑娘。”霍珏说着,便抬手郑重行了个礼。
碧红连忙摆摆手:“无需谢我,那日都怪我没一直陪着阿黎,若不然阿黎也不会被人推入水中。”
见霍珏还是认真地行了礼,碧红忙侧身还了一礼,顺道将手上的红木盒子推了过去:“这是老夫人从前赏给我的丹参,我琢磨着多少能给阿黎补一补,劳烦霍公子替我将这丹参带回去给阿黎。”
霍珏并未收下这盒丹参,“碧红姑娘的心意我替阿黎心领了,这丹参姑娘自行留着便是。”
碧红前两日与霍珏打过一次交道,深知这人说一不二的作风。
她细细打量了霍珏一眼,笑了笑:“行吧,有霍公子与阿黎的亲人在,阿黎想必能得到很好的照料,我便也不操心了。”
碧红将药收回,抿了口茶水,斟酌片刻终于开口寻问霍珏的来意:“不知今日公子约我出来,所谓何事?”
霍珏前两日分明已经过来打听了阿黎落水的始末,该说的该交代的,她全都说了,今日他怎地又来寻她了?
第13章
霍珏拿出两锭银元宝,递给碧红,温声道:“阿黎那日赴宴,在荷花池里掉了一根珠花簪子。若是可以,还请姑娘请人打捞出那簪子。霍某在此谢过,日后姑娘但有所求,霍某必尽全力而为。”
碧红张唇,诧异道:“簪子?”
霍珏取出一张画纸,上面赫然画着一根珠花簪子。
“便是这簪子,碧红姑娘尽力而为便是,若是寻不到也无妨。”霍珏淡淡道,大不了日后他买下张家的宅院,掘地三尺将那簪子找出来。
霍珏离开酒家后,碧红站在窗边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肩膀一松,用力地搓了搓手臂,纳闷道:“瞧着年岁不大,可为何气势那样压人?”
今日还算好些,至少脸色是温和的,气势也不唬人。
两日前这人沉着脸寻上门时,险些将她吓破了胆,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命不久矣了。
要说碧红虽然是个奴婢,却也不是什么没眼界的。
老夫人交好的达官贵人不少,作为大丫鬟,桐安城的县令、太守她都随老夫人见过,可还真没有哪个人能给她带来那种……便是要你命也不敢违抗的气势。
碧红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她在乱想些什么,不过是个还在书院读书的童生,怎能跟县令大人、太守大人相比?
不过……
碧红掂量着手上的元宝,花这么多银子又千方百计托人将她叫出来,就为了一根阿黎的簪子。
是那簪子有什么深意?
还是,这位霍公子只是单纯想哄阿黎开心?
也罢,虽是麻烦点,但找个由头,应是能让人将那簪子打捞出来,若能让阿黎开心快些养好病,倒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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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这日,姜黎终于能下榻了。
她这段时日天天灌药,灌得连舌根都是苦的。
之前病着,她什么都不想吃。如今身体见好,食欲便也回来了。
“娘,我想吃城西那家炙肉店的肉串了,牛肉、羊肉、鸡肉我都想吃。还有,炙肉店旁边的冰碗店是不是马上有冰碗吃了?红豆乳酪冰碗也想来一份。”
杨蕙娘给姜黎端了碗杂菜肉糜粥,没好气道:“等你好全了,你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弄来,现下你就委屈一下吃为娘给你做的粥。”
姜黎拿着调羹搅碗里的粥,眨巴着眼睛望着杨蕙娘。
她病了一遭,掉了不少肉。
原先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这下脸上的肉都瘦没了,巴掌大的一张脸,下巴尖尖,眼睛衬得愈发大。
湿漉漉看着人时,就像只初出生的小兽一般,看得人心都软。
杨蕙娘:“……”
“行行行,你先把粥喝了,我一会给你带点炙肉回来,冰碗你就别想了。”
姜黎莞尔一笑,正要撒娇道谢,却见本该去了书院的弟弟,拎着一个油纸包回来。
那种在火里炙烤过的撒着各类香料的肉香味瞬时充溢在堂屋里。
姜黎咽了口唾沫,对姜令道:“阿令,这是给我带的炙肉吧?果真双生儿就是不一样,我想吃什么,你隔着老远都能感应到。”
姜令哭笑不得:“你胡说些什么?昨日不是你对霍珏哥说想吃炙肉的吗?霍珏哥提前给你排队买好了,让我送回来给你吃。”
“啊,”姜黎一愣,反应过来昨日她确实提过一嘴想吃炙肉了,没想到霍珏竟然记住了,“他,他怎么不亲自送过来?”
过去几日,霍珏日日都来酒肆看她,隔着一道门帘坐在外头陪她说话,怕她闷在屋里不耐烦,还会给她带一些有趣的画本子。
今日,怎地就不来啦?
姜黎怅然若失。
“霍珏哥说他今日有事要忙,约莫夜里才回。”姜令撕开油纸包,将一串串炙肉拿了出来,挑了三串考得最香的递给姜黎,“霍珏哥说你只能吃三串,剩下的都是我跟娘的。”
姜黎:“……”
霍珏果真一整日没踪影,这段时日,他日日来陪她,忽然不来,倒是叫姜黎有些不习惯,心里空空荡荡的。
杨蕙娘进来给姜黎送药,见她拥着被褥发呆,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阿黎?”
姜黎支起膝盖,下巴抵在被子里,瓮声道:“没什么。”
杨蕙娘看她:“在想霍珏?”
姜黎知道她想什么都瞒不过她娘,索性不说话了。
杨蕙娘叹了声,在她床侧坐下。
她不是瞎子,霍珏这孩子她看了六年,除了对苏大夫脸色好些,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可阿黎发病那日,他比她这当娘的还要挂心。这几日又日日过来给姜黎逗趣解闷,就他那冷漠自持的性子,若不是对阿黎上了心,怎会如此反常?
阿黎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如今霍珏有了回应,按理说,她这当娘的应该开心。
谁不希望自家女儿能如愿以偿,嫁一个如意郎君呢?
然齐大非偶。
霍珏早晚会离开桐安城,杨蕙娘舍不得阿黎远嫁。
再者说,霍珏若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他可能一辈子只守着阿黎不纳妾?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哪个当官的不是三妻四妾?
杨蕙娘心里思虑不断,嘴上却舍不得说阿黎。
至少……得等到阿黎病好了再点醒她吧。
“算了,娘就不说你什么了。你快点把药喝了,早些安置。”
姜黎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喝过药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又被人连人带被拥入了怀里。
又是那阵好闻的似竹似麝的淡香。
“霍珏?”姜黎揉了揉眼。
“嗯,我在。”
黑暗里,少年的声音就在耳畔。
姜黎知道她又做梦了,哼哼唧唧地揪住他衣领,不满道:“你今日没来看我。”
耳边很快传来一声淡淡的笑,少年的语气宠溺到了极点:“今日忙着给阿黎出气去了,明日我便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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