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八月于夏
“日后她们四人便是夫人的丫鬟,”沈听微低着头,抬手作揖道:“请夫人赐名。”
姜黎道:“我就不赐名了,留着她们的旧名便好。”
她这话刚落,那四个小娘子当中,有个梳着个双丫髻的小娘子立马抬起头来,可怜兮兮道:“别啊,夫人,我娘打小就叫我二丫,我等着换名儿等了好久了。”
一边的沈听听得额角一跳,没忍住斥了声:“二丫。”
二丫赶忙闭嘴,却趁着沈听没注意到的时候,冲姜黎吐了吐舌头。
姜黎被她逗得一笑,想了想便道:“那便叫素衣、素从、云朱、云绣。”
这几个名儿说得极顺,姜黎说出来后,才恍然了半瞬。
下意识就望向霍珏,而此时霍珏也正望着她,深深沉沉的眸子里,难掩笑意。
姜黎耳廓一热。
莫名便想起了前日夜里,霍珏在榻上给她念诗经的场景。
书里明明写着“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他却非要改成“既见阿黎,云何不乐”,还将她压在榻上,在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方才罢休。
大抵是他念了太多遍,以致于她下意识便从这里头挑了字取名。
这下好了,日后她每每喊她们的名字,都要想起霍珏是怎样在她耳侧用低低沉沉的声嗓念着“既见阿黎,云何不乐”的了……
第34章
姜黎自此多了四个丫鬟, 霍珏将素衣四人交给了佟嬷嬷调教,约莫要一两个月后方能正式到她身边来。
不仅仅是姜黎,霍珏身边也多了几个替他跑腿的人。
姜黎见过那几人一次, 只觉那几位壮汉气息沉稳, 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几人才来了没几日,便被霍珏派了出去,也不知是领了什么任务。
姜黎半点也不好奇,她对霍珏的事一贯不过问, 依旧安安心心一边赶路, 一边同卫媗学着如何做一个贤内助。
云阳城离盛京已经不远,虽路上因着大雪封城而耽误了两三日,但到底还是在十二月十五那日顺利抵达盛京。
这一日出城进城的人不少, 马车在城门外排了长长的队。
姜黎等着等着便在车里的软塌上睡了过去, 起来后发现马车半天没动, 迷迷糊糊间问了句, 才听桃朱说是因为城里有逃犯, 锦衣卫出来逮捕人了。
姜黎心里“咯噔”一跳, 赶忙坐起身, 挑开帘子,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飞鱼服的人在外头来来回回走动。
她立即道:“我去阿姐那里守着!”
虽说他们这一行人, 光是定国公府来的护卫便有十数人, 那逃犯再如何胆大,估计也不会挑中他们的马车来藏身。
可卫媗的身子骨太弱, 姜黎想着她去陪着, 至少能让阿姐心安些。
姜黎说着便要下车, 却被桃朱一把拉住, “夫人不必担心,世子爷就在这附近,魏姨娘那里不会有事的。”
“世子爷?”
桃朱笑着点点头:“世子爷是锦衣卫指挥使,有世子爷在,我们应当很快便能进城了。”
桃朱在无双院里当值也有两年的光景了,自家世子爷有多看重魏姨娘她是清楚的,肯定舍不得魏姨娘在这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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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的车厢里,佟嬷嬷正同卫媗说着类似的话。
“大姑娘,世子爷也在,可要老奴下去同世子爷打声招呼?”
“不必。”
卫媗方才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一群人整齐划一地在那道着“见过指挥使”。想来他此刻正忙着,没必要给他添乱。
再者说,虽说盛京里没几个人能认出她这张脸,但到底还是要小心些。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还有阿珏与阿黎在,万事都疏忽不得的。
佟嬷嬷见卫媗这样说,心下一叹,便也不出声了。
原先还想着同世子打声招呼,好让世子知晓她家姑娘是念着他的。
车厢里一阵静谧,香炉里轻烟澹澹,泛着浅浅淡淡的花香。
卫媗垂眼片刻,终究是执起了一柄绣着锦簇春花的团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润润的眼,挑起厚重的棉布帘子,往外望去。
此时官道旁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要找人可不容易。可薛无问那厮走哪都是鹤立鸡群,卫媗一眼便找着了他。
身型高大的男子着一身玄色官服,衣服上绣着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纹样,腰间束着鸾带,腰侧别着把绣春刀。
他正侧耳听着旁人说话,长眉微挑,眼皮微垂,嘴角噙着点笑意,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仿佛不是出来捉捕逃犯,而是出来烹茶赏雪的。
卫媗才刚撩起帘布,那头的薛无问偏着的头立时转了过来,与她隔着一条官道与漫天的雪花对视,旋即眯了下眼,将腰间的绣春刀扯下扔给一旁的副统领,大步走了过来。
卫媗放下帘子,没一会便听车外有人敲了敲门,佟嬷嬷忙问了句:“哪位?”
“嬷嬷,是我。”
佟嬷嬷一怔,下意识看了卫媗一眼,见自家姑娘一脸平静,立即满脸笑意地开了门,道:“世子爷。”
薛无问淡笑着应一声,脚一抬便上了马车。
佟嬷嬷识趣地将空间留与他们,寻了个借口下车。
薛无问一上来便不客气地抽走卫媗挡脸的团扇,顺带捏住她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笑着道:“脸上是掉肉了?怎地不让我看?”
他身上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冷冽的气息如剔骨的刀,凛冽逼人,可手却极暖,是她熟悉的体温。
卫媗微一怔便恼怒地拍了下他手腕,倒不是被他弄疼了,他惯来知道轻重,只是单纯恼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态度。
薛无问目光凝着她,见她原先没甚血色的脸因着发恼而洇上浅淡的红,笑着松开了手。
“不错,没掉肉。”
这姑娘身子骨娇气得很,在无双院时天天燕窝羹人参汤地喂着,都没能让她长胖些,反倒动不动就掉肉,腰细得跟柳条似的,轻轻一折便能断给你看。
车厢里因他进来灌了股冷风,卫媗抱起一个手炉,斜眼睨他:“你不是正在逮捕要犯吗?跑我车里来躲懒作甚?”
她今日穿了身交领大襟的淡青色袄裙,领口之上一截白腻秀雅的脖颈,再往上便是那张灼若海棠的脸。此时雾蒙蒙的眼睨着他,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薛无问屈起腿坐在她身侧,头靠着车壁,垂眸端详着她,半晌才“啧”一声:“方才是谁在偷瞧我了?我这不是特地把自己送过来,好让你看个尽兴。”
卫媗:“……”
薛无问难得见她吃瘪,提起嘴角笑了几声,眼见着卫媗又要恼了才压下嘴角,道:“那要犯根本没逃出来,镇抚司故意弄这么一出是为了诱捕先前逃掉的几名共犯,你别害怕,人已经抓得差不多了,一会我便让人放你们进城。”
因着有要务在身,薛无问与卫媗说完便准备离开。
临下车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不可见的地拧了下,又回头同她道:“你们在盛京的落脚处我已经安排好,接下来一段时日,你先与阿珏一同住在永福街,等年关过了,我再接你回无双院。”
卫媗面色如常地“嗯”了声,握着手炉的手却微微一僵。等到薛无问下了马车有好一会了,才将早已凉掉的手炉搁在小几上。
佟嬷嬷回来时给卫媗带了几个枣泥馅儿的烙饼,饼烙得金黄酥脆,外头沾着白糖白芝麻,是卫媗一贯爱吃的小点。
这还是薛无问过来时特地让茶寮的老板娘现做的,世子爷对姑娘不可谓不用心。
可佟嬷嬷想起方才在茶寮听到的话,心口又着实堵得慌。
卫媗静静吃完小半个甜饼,才拿帕子擦了擦唇,对佟嬷嬷道:“嬷嬷,说吧,是何事让你如此不安。”
她心思剔透,方才便注意到佟嬷嬷的异常,见佟嬷嬷不说,索性便开口问了。
佟嬷嬷望着卫媗,心里头钝钝地疼。卫媗是她奶大的,又同她一贯亲近,她自然清楚她家姑娘有多重情。
被世子爷娇养了六年,她嘴上虽从来不提,可佟嬷嬷知道她心里是有世子爷的。若是她知晓了世子爷要娶妻,那该多伤心啊。
佟嬷嬷咬了咬唇,到底还是不愿瞒她,沉声道:“方才奴婢听几位锦衣卫的官爷说,定国公府来了位表小姐,是瀛洲王氏的嫡女。那位表小姐过来盛京,是为了与世子爷定亲的。”
瀛洲王氏与青州卫氏同是根深叶茂的百年世家。
从前卫家在时,卫家是当之无愧的世家之首。后来卫氏一族遭了难,瀛洲王氏便开始以第一世家自居,王氏女也因此水涨船高,与薛家定亲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瞧着佟嬷嬷心痛又担忧的神色,卫媗反倒慢慢弯了唇,柔声道:“嬷嬷,薛无问若是要成亲,那我们便离开无双院,去与阿珏阿黎一同住。如此一来,还能落得个自在,想来也是不差的。”
佟嬷嬷张了张嘴,见卫媗一脸平静的笑意,终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有小公子在,大姑娘便是离开了世子,也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卫媗安抚好佟嬷嬷,又继续捡起那半个吃剩的饼。
枣泥依旧软糯甜香,可不知为何,这次却有些食不知味,强行咽下几口,她终是放下甜饼,阖眼靠上车壁。
第35章
城门外挤着的人越来越多, 薛无问甫一下车便见到立在一侧的霍珏。
身形颀长的郎君玉冠束发,长身玉立,似立在风雪中的一棵雪松。
两人对视一眼便各自错开眼, 薛无问喊住不远处的一名锦衣卫, 笑吟吟道:“孙毅,去同玉京楼的苏妈妈说一声,今晚我要去她那吃酒,让她给我留个雅间,就闻莺阁。”
孙毅恭声应是, 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里。
薛无问同孙毅说完, 径直去城门亲自为霍珏一行人放行。
他掌管着锦衣卫,又是身份矜贵的定国公世子,还是御前行走的大红人, 守城的小将自然不敢置喙, 连通关文牒都没看就放人进了城。
姜黎没想到这么顺利便能进城, 许多排在前头的车马都还堵在城门外呢, 她方才挑帘看了一眼, 里头不乏华贵的马车, 应当是盛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这些人家都得老老实实等着, 他们反倒得了优待率先进城,可见那位定国公世子在盛京地位定然很高。
她忍不住问桃朱:“薛世子在盛京是不是……很厉害?”
桃朱诧异地看了姜黎一眼, 她家世子爷自然是极厉害的, 当初在肃州领兵打仗时便被当地人偷偷称呼为“杀神”。
后来也不知为何,世子爷忽然就离开了肃州, 兀自留在盛京进了锦衣卫, 之后又只花了不到六年便爬到了指挥使的位置。
这整个盛京, 除了宫里的那位, 似乎也没见世子爷怕过谁。
桃朱点点头,说了好些薛无问的事迹,原是想着同姜黎说说定国公府的威风的,却不料姜黎听罢后,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位世子爷应当有许多人想嫁给他吧,他可有婚配?想他那样的人,日后娶的人应当也是门第极高的贵女吧?”
阿姐是薛世子的妾室,薛世子厉害些自然是好,至少能护得住阿姐。可这样身份矜贵又有能力的人,日后娶的妻子怕也是极厉害的。
姜黎舍不得卫媗受委屈。
桃朱哪里知晓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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