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 第59章

作者:青色兔子 标签: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甜文 快穿 穿越重生

  上了……”她歪头思索着说了一通,却见对面坐着的齐云只低头走神,甚至连她已经不再说话没察觉。

  “喂,齐督。”穆明珠半真半假笑道:“你这个习惯不好。你本来就戴着个黑帽子,本殿同你说话,你还低着头——本殿是对着帽子说话吗?”她对待齐云很自在,便伸手过去,手指用了几分力道,托起了少年下巴,顺手塞了一瓣橘子入他口中,满意道:“现下好多了。”便撤回手去又继续说回正事。

  齐云并非有意低头,此被她强行抬起下巴来,目光无措四顾,不敢往她面上去,余光中却还是望见了她那染了橘汁的红唇,似樱桃的颜色,随着她说话的动作开开合合,饱满……香甜。

  他不敢再低头,却又不敢往她面上看去,既觉得亵渎、又生怕给她察觉。

  少年只得垂了长长的鸦睫静听。

  这一路漫长,甜蜜而又折磨。

  直到下马车的候,齐云才察觉那一瓣公主殿下亲手塞来的橘子,已在他口中含至温热。

第72章

  “所以按照李庆的说法,在他刚到扬州城任职的时候,他跟焦家的关系还是可以的。”穆明珠与齐云一前一后走在金玉园通往内院的竹林小径中,分析着从李庆口中拿到的新信息,“就好比我刚来扬州城的时候,焦家不但送了财物、还送了金玉园给我住,可见这是焦家一贯的做法了。焦家商贾出身,最开始走的是和气生财路线。如果不出意外,等李庆任满调离扬州城,也就跟焦家没什么瓜葛了。可是偏偏李庆要查扬州民女失踪一案……”

  原来在两年前,扬州城附近忽然连续失踪了十几名十六岁的女孩。

  这些女孩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出生于七月七日的子时。

  若是贫寒百姓家的孩子,甚至连生于哪一日都记不清楚,多是填报朝廷的黄册时大概写上个日期;而能把出生时辰记得这样清楚的人家,只在子女到了婚嫁的年纪才拿去勘合,至少也是小富之家。这样的人家是极少会卖女儿的。

  李庆认为此案重大,亲自过问追查,条条线索都指向焦府。

  当时焦府内外有一则传言,说是焦道成年过四十尚无一子半女,虽有三个侄子却到底不及自己亲生的,因此发了急要寻合适的女子生育,往大明寺求了一签,原来是要阴时阴刻出生的少女。

  李庆追查之下,每当要拿到确凿的证据、揪出背后真凶,手上的线索就会断掉。如此数次,仿佛鬼打墙一般。见背后真凶能量巨大,李庆心中对焦道成的怀疑也越来越深,甚至决定审问焦府负责买人的管家。

  可就在他提审焦府管家的命令下达之前,一则消息从码头来,夜里河上翻了船,一船都是失踪的女孩。

  一共十四名少女,一个不少,具都赤身裸体,死在倒扣的船中。

  这是背后真凶猖狂的笑声,也是对李庆最大的讽刺。可是凶手既然敢做,便确信不会留下证据。

  李庆追索之下,无功而返,然而心中已经锁死了焦道成此人。

  自此李庆与焦家私下的

  较量便开启了。

  随后为扬州刺史的两年中,李庆格外留意焦府的动向,并且终于摸清了焦府中不同寻常之处。他从焦府的日常用盐量与用肉量上判断出,在焦府明处的家丁仆从与主人之外,至少还有近千人隐在暗处。焦府之中容纳这上千人的地方,很可能就是当初藏匿失踪少女的地方。

  李庆在扬州做了三年刺史,后两年又死磕焦府,很快便把这个地方锁定在了太泉湖附近。

  “可是李庆派去探查的府兵,给焦道成察觉了。”穆明珠慢慢道:“恰好扬州水患爆发,崔尘上奏了李庆三年前贪赃一事。母皇下令彻查,李庆受罚,只能关起门来喝粥。”她回忆着在囚室之中李庆所说的每一个细节,按照时间线复盘道:“随后陈伦赶到扬州,代表朝廷赈灾,查李庆贪腐一案。李庆与陈伦原本是同窗旧友,见面之后,李庆便把对焦府的怀疑和盘托出。陈伦是有意去焦府做客的,见到了绢花缠绕的花树,写在了给母皇的密信中。陈伦精通风水布阵,又是外来的钦差,焦府大约没有多防备,竟给他找到了藏人之所,就在太泉湖之下。陈伦虽然撞破了焦府秘密,却也给底下焦府的私兵察觉了。是夜陈伦慌忙离开焦府,只来得及命杂役送一封藏字诗给李庆,告知李庆他的发现。而陈伦本人清楚自己招惹了杀身之祸,连夜出城要回建业城。焦道成必然是在陈伦离开之后,才得知他撞破了府中秘密,派人一路出城,最终将人杀死,伪造成翻船溺亡的模样。”

  “你发现了没有?”穆明珠轻声道:“焦家三年前就掌握了李庆贪腐的证据,可就连李庆追查少女失踪案,查到焦府管家头上的时候,焦府都没有动这张牌。可是李庆派人去探查太泉湖附近,立时便给翻出三年前的旧事来,被夺了官。陈伦刚入扬州城的时候,所见所闻也都是城中太平的一面,看他写给母皇的密信便知道。可是他察觉了太泉湖下的秘密,立时便横死江中。”

  “太泉湖下,”穆明珠停下脚步,回首看向齐云,“是焦家碰不得的七寸。”

  陈伦死前要杂役传信,

  用的是当年南山书院中与李庆游戏时的藏字诗之法,只有他们的同窗好友知晓破解之道。李庆从中破译出“假山下,溶洞中”六个字,可随着陈伦一死,他也已经身陷囹圄,被焦家定为了替罪羊。

  陈伦之死,对于李庆来说也是莫大的震撼,让他更深一步了解了焦家的猖狂与势力。

  若不是穆明珠那一番长谈,激起他心中大义,他已经准备好颓然赴死。

  “李庆说到过,他被崔尘检举夺官这事儿有蹊跷。若照着一般的流程来,不该那么快。焦家在建业城中必然是有后台的……”穆明珠想到这里,问道:“焦府太泉湖边的假山地形图,你可能绘制出来?”数日前少年曾夜探焦府。

  齐云道:“臣愿一试。”

  “好,你随我来书房。”穆明珠当先入了内院书房,按着少年肩头要他在书桌前坐定,一面看他绘图,一面思量着轻声道:“齐云,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咱俩去探一探这‘假山下,溶洞中’如何?”

  齐云肩头一动,似要反驳。

  穆明珠按着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冷静道:“你听我分析。陈伦既然能撞破之后离开焦府,那就说明在咱们进入焦府秘地之后,哪怕给守卫私兵发现了,至少也能离开焦府。焦府秘地乃是焦家的七寸,如此要紧之事,陈伦撞破便死了,李庆被关在牢中,剩下的便是你我二人知晓。此前查出焦家经由丁校尉的黑刀卫往建业城送信,黑刀卫中也有焦家的人,不能尽信。至于我身边的人,有能力入焦府探查的,譬如林然、孟羽等人,说实话我对他们的信任,还不足以让我冒险将此事托付给他们。”她是很客观理智地分析当下的情况。

  齐云却听到她很直白的在说,她对他的信任超过了林然、孟羽之流。

  他坐在书桌前,仰头望向站在身边的公主殿下,黑眸中藏着涌动的情意。

  穆明珠低头看他,一笑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就走上一趟如何?”她猜想齐云会觉得她这计划太冒险,毕竟她是公主的身份,便又道:“去的时候,我自然

  会安排林然、孟羽等人领兵接应。”

  齐云静静望着她,却没有阻拦,只轻声问道:“殿下要怎么探?何时探?”

  穆明珠笑道:“既然是虎穴,咱们还是先调虎离山,才好进去捉小老虎。”

  齐云微微蹙眉,道:“自殿下入城以来,焦道成一日不曾离开焦府。”

  “我知道。”穆明珠笑道:“他自己不出去,咱们可以找人请他出去嘛——有一个人的邀请他一定无法拒绝。”

  齐云会意,睫毛微垂,道:“谢先生会依言行事吗?”而那又需要公主殿下做什么去交换呢?

  穆明珠笑起来,就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齐都督可真呆。”她眨眨眼睛,笑道:“咱们可以假传信嘛。”又道:“这些就交给我来安排,届时咱们正大光明到焦府去。你先画太泉湖的地形图……”便捡起书桌上还未拆封的信件来。

  最上面一封乃是萧渊的信。

  自那封去掉了“问右相安”暗语的信之后,萧渊来信便多了起来,有时至于一日两三封,等到扬州粮荒解决的消息传出去,才又恢复了一日一封的正常频率。

  此时这封信中,萧渊调侃她这次在扬州城立了大功,连左相韩琦那古板的老头子都夸赞她“谋而后动,心系百姓”,又叫她见好就收,免得真给朝中那些老头子捉去理政。他在建业城中已经许久无人消遣,连马球队也给她调走了,催她早日返程,扬州虽好,终不是建业。

  穆明珠很了解萧渊的苦心。因她二哥废太子事变后,她的态度是避忌权力争斗、不理政务的。所以当初萧渊为营救虞岱之事,百千法用尽、最后才寻到她这里,便是出于朋友之义,非到万不得已,不愿她违背本心去做事。这封信中萧渊看似调侃,其实是在提醒她,她在扬州城中做的已经够多够扎眼了,若再继续下去,怕是要在朝中引出事端来了。萧渊却不知,她已决意登上那冰冷的紫金龙凤须弥座。

  她在扬州城打粮食价格战,还可以说是见不得百姓饿

  死,行的是善事,走的是正道。可一旦她与焦家兵戈相见,一个“为了百姓”的理由可万万站不住脚。哪怕她事先上奏母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焦家扣了一个“疑似有反心”的屎盆子,但只要没有皇帝的御令,她动兵便是大罪。

  可若不动兵,她手中便永不会有兵权。

  一旦扬州城内乱起,建业城中得到的消息真假难辨,届时齐云向母皇上奏的内容便至关重要。

  穆明珠轻轻折着这封信,视线落在书桌前安静绘图的少年身上,眸光闪动,似猎人动手前微露一丝怜悯。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你要对小云做!什!么!

第73章

  “焦府中既然有数目上千的一支私兵,必然要有人管理。”穆明珠在齐云画出的太泉湖地形图上,缓缓写了“假山下,溶洞中”这六个字,思量着道:“咱们已经拿到了陈伦留下的消息,确定焦府假山下有古怪,倒也不必像陈伦那样凭空摸索。你说焦府之中管理这支私兵的人会是谁呢?”

  齐云低声道:“臣去探明。”

  “以焦道成的体型,他自己亲自管理‘假山下,溶洞中’这支私兵的可能性很低的。”穆明珠回忆起夜宴上所见的焦道成,他整个人就像是熬化了的猪油,几乎连站起来都有些吃力,更不用说往崎岖险阻的地方巡查,因道:“多半是有人代为管理的。你查出那人来,然后……”

  穆明珠眼睛一眯,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道:“齐云,你若要撬开一个人的嘴,问出他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一般需要多长时间?”

  齐云微微一愣,垂眸轻声道:“每个人都不同。”

  有的人坚持久一些,有的人投降快一些。

  齐云又道:“若要留人性命,便耗时久些……”

  “生死不论,”穆明珠淡声道:“使出你全部的手段。”

  “那……半日便足够了。”

  “好。”穆明珠手指按在齐云所绘的那幅地形图上,心中已经盘顺了计划,道:“你去查出这人来,越快越好。”

  “是。”

  她今日已经“启动”了崔尘布下的局,伪装入局最多不过能支撑三两天;而焦家的耐心,怕是比崔尘还要少。

  果然次日天光才亮,崔尘便来了。

  穆明珠一见崔尘,抚掌笑道:“正有一桩喜事告诉别驾,可算是破了案喽!”

  崔尘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见穆明珠如此说,稍微放下心来,佯做不知,笑问道:“什么破了案?下官此来是听说大明寺的住持净空法师给殿下关起来,不知是何处冲撞了殿下?下官与他有几分旧交,想着给他求个情,若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把人放了吧。”

  穆明珠笑道:“哎唷,是本殿忘了。他是无

  辜受了牵连,崔别驾回头把人给放出来吧。”于是便把昨日如何受净空邀约往大明寺赏牡丹,如何被牡丹园树上藏的人惊扰,如何拿到了陈伦“绝笔信”,又如何去狱中查问原扬州刺史李庆等事一一道来。前面倒都是真话,只狱中问李庆一节,改成了李庆伏地认罪、案情确凿无疑。

  崔尘幕后布局时还算妥帖,临场发挥就明显不行,在穆明珠讲述的时候,没能恰如其分得表达出惊讶赞叹来,只皱着川字眉,不时点头,“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同时耷拉着眼皮,不敢直视穆明珠,怕给人瞧出他的心虚来。

  穆明珠腹中暗笑,口中一本正经道:“这算是本殿破解的一桩大案,要好好理顺思绪,给母皇上奏才行。这案子既然破了,本殿再继续留在扬州城也没多大意思。大明寺藏经阁也修得差不多了。本殿盘算着这两日便启程回去了……”

  崔尘听到这一句,心中大石落地,川字眉一时竟然也平整了,忙笑道:“殿下天纵英才,下官等实在惭愧。陈侍郎离奇死亡一案,下官等毫无眉目,竟是殿下有此机缘,破了此案。下官一定也上奏朝廷,自省己过,详写殿下之功劳……”又道:“不知殿下是明日动身,还是后日动身?下官等也好一同相送。”

  竟是这样急着赶她走。

  穆明珠看得分明,口中只笑道:“本殿倒是也想快些走,只是扈从众多,打点行囊也需要时间。况且本殿在扬州城买了这数万的力夫,给他们编队带走,也要时间。”

  “编队带走?”崔尘微微一愣。

  穆明珠平淡道:“是啊,本殿花银子买下来的人,难道还留在扬州城吗?”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崔尘连连点头,生怕节外生枝。

  穆明珠又道:“城外邗沟还未修完,但也顾不得了。本殿已经把那些力夫都调回城中来,别处不好安置,就留在大明寺所在的山间,这两日编队清点,难免吵嚷些。等本殿带他们离开扬州城,大明寺便可恢复往日清净了。”又道:“那李庆乃是杀害陈伦的凶手,本朝似乎还没有这样离奇的大案,你需把那李庆看好了,本殿要他活着

  回到建业城,给母皇亲自问一问——”她又给了崔尘一个“自己人”的眼神,笑道:“这才是本殿的真功劳。”

  崔尘想到李庆就算去了建业城,他的家人也都还在扬州城,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便笑道:“下官理会的。”又问过穆明珠启程前有什么需要用人之处,表示他愿意全力相助。

  穆明珠含笑听着,道:“崔别驾真乃国之栋梁,本殿回建业之后一定于母皇面前为你美言一番!”便端起茶盏,命仆从送崔尘出了金玉园。

  眼望着崔尘出了正厅,穆明珠面上的笑意便淡去了,转向樱红道:“林然与静玉等人的名册呈上来了吗?”她要清点自己在扬州城内的人马。

  樱红道:“早上刚送来,奴婢放在书房处了。”

  “好。”穆明珠起身往书房走去,盘算着自己与焦府在扬州城中的强弱对比,以及扬州城中动兵之后各处的反应。

  天下是在她心中的一副棋盘,而她即将落下这一局的第一子。

  第三日清晨,齐云带着确凿的消息回来。

  “这两日来,焦府唯一进入过太泉湖假山的人便是焦家三郎君、焦成俊。”齐云道:“他每次进入前,会准备下大量的肉食,由仆从送到假山口,但只有他自己送进去。对外的说法,是因为焦道成非常喜爱太泉湖中的鳄鱼,便交给焦成俊负责喂养鳄鱼一事。而焦成俊不敢怠慢,都是亲力亲为。至于假山下的私兵,这两日没有看到出入,要么是出入口不在假山,甚至不在焦府之中;要么便是私兵一旦进入,便长时间不会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焦府中果真有人管理假山下的私兵,只可能是那位三郎君焦成俊。”穆明珠眸光一闪道:“这可真是巧了。原以为还得把人掳来,既然是焦成俊,那我出个帖子把他骗过来便是。等他来了之后,如何叫他吐露真言……”她的目光落在齐云身上,轻声道:“可就全凭齐都督的本事了。”

  齐云垂眸,道:“好。”

  穆明珠微微一笑,道:“总算换了一个字。”从前不管说什么都是一个“是”字。

  “事不宜迟。”穆明珠做了决定,道:“我现下便命人去

  请焦成俊过来。等你撬开了他的嘴,我便让人假传谢钧手书引焦道成离府。自从我在扬州城内买青壮以来,谢钧便跑到城外庄子上去住了。焦道成一去一回怎么都要三个时辰,看他那体型也骑不得马。也就是说,从咱们入焦府秘库,到咱们离开,只有不到三个时辰。”她语速慢下来,又道:“而且这样的机会,有且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