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竭泽而愉
这其中一定有他的盘算。
也就是在这座城市某个伪装成居所的据点之中,我第一次见到了阿兰尼·加仑。
他如同传言之中一样的年轻, 身为强大的加仑家族的长子,加仑一族唯一的继承者,我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骄傲或者得意的情绪。
他站在地下室的入口, 给人的感觉谦卑而随和,从他的身上只能感受到一种稳重,以及一抹隐藏的凌厉。
在以前,我没有开始练习剑术和练习武技的时候,见到英俊的异性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的与其上下比较一番,如果他不如我,那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将其奚落一番。但如果他不幸某一个方面与我差不多或者是比我强上那么一些些,那不好意是,我一定要从他身上扣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缺点,再将其不断的夸大,非要将他贬低到一无是处才罢休,
年轻的我用这样愚蠢行为来掩盖自己的无知与浅薄,维护我那可怜的自尊心。
后来我逐渐稳重,可还是比不上眼前这个男人一丝一毫。
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不如另一个男人,尤其是这个与他比较的对象是他的情敌,那么这一定是一件极度耻辱的事情,是将自尊心丢弃在地上狠狠践踏的事情。
若是之前的我一定会据理力争,说这些是因为我们出生的环境不同,是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总之我会寻找许多的理由,将我不如他的这个事实转转移到其他的外物上去,以勉强安慰自己我不行不是因为我不行,而是我生活的环境不行,他强大也不是因为他本身强大,而是他出生的环境已经为他奠定了强大的基础。
这其中的一部分确实是事实,更多的却是我可笑的借口。
可真当我以一个阶下囚的身份俯卧在我的情敌脚下,我却难以产生这些衬托我自身卑劣的情绪。
我十分的平静,甚至说我竟然会在身陷敌阵生命攸关的时候想到曾经与凯瑟琳的对话。
她告诉我,她不想和她的姐姐一样成为联姻的工具,为了所谓的两国交好,人民安定的理由孤独地死在异乡的土地上。
就算是那些画师故技重施,将画像上她的未婚夫描绘的再英俊她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凯瑟琳错了。画师根本不需要夸张或者作假,他们只需要挥动手中的画笔,将我此刻看到的这道身影如实的描绘在画布之上就足够了。
在阿兰尼·加仑面前,我甚至连自卑这种情绪都不配拥有!
他没有看我们,而是一直使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与自己身边的存在交流。
我艰难地转头,看着同样被五花大绑的老师,微微眯起眼睛询问他。
但老师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却告诉了我答案。
他也听不懂这种语言。
我想,阿兰尼·加仑也正是知道我们绝不可能听懂这种语言,才这样肆无忌惮地在我们面前使用。
这是不是一种炫耀,亦或者是一种讽刺。
可我没能从他那种年轻的面庞上看到一丝一毫这样的情绪,反而我对于他的打量,引起了阿兰尼·加仑身上一个奇怪生物的注意。
全身覆盖着红色鳞片的生物沿着他的脖颈走到他的肩膀,用还十分娇小柔弱的爪子死死攥着他肩膀上的衣服,一双金色的竖瞳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凝了一瞬。
霎时间,我像是被魔法击中了大脑一般,思路瞬间变得十分通畅,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阿兰尼·加仑所使用的语言就是传说中的龙语。
那么他身侧的那个人?
我的视线忍不住地转动,落在了他身侧那个原本以为是副官的男人身上,可当我企图看向他的时候,那条有着红色鳞片的幼龙却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声。
它的叫声打断了阿兰尼·加仑与那个神秘人的交谈,也终止了我试图看向那个神秘人的动作。
我寻思低下头蜷缩在地上装死,可在动作之间,余光还是捕捉到了阿兰尼·加仑看向这边的视线,以及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些许疑惑。
“这是?”他换上了南大陆的通用语。
这种语言比北方的语音复杂许多,有许多的古代语言发音,但总体而言,北大陆和南大陆上流通的通用都是由一种上古密语演化而成的,只是我们使用的简易度更高。
来到南大陆一段日子,我也逐渐熟悉了许多的古语发音,虽然不能做到流利的使用他们的语言,但连听带猜,还是能够把话里的意思弄清楚七七八八。
“这是什么?”他转身看向一旁真正的副手。
“来自北大陆的间谍。”他的副手回答道。
“间谍?”阿兰尼一边安抚着他肩膀上的小红龙,一边打量着我们。
“处理掉就好。”他说,“现在情况特殊,这群家伙会引起麻烦。”
副手抿抿唇。
“主人。”他开口,“将他们送来的森林巫者说,他们身上有自然魔法的气息。”
“自然魔法?”阿兰尼惊讶了一下,看向了先前与他对话的那个神秘人,眼神中多了几分询问。
然后,我听到一种极为古怪的声音,那绝不是人类用嗓子用声带能够发出的正常声音,而像是用某种能力振动空气,模仿声带振动发出的奇怪音响。
它的声音然我感受到敬畏,但阿兰尼似乎没有受到印象。
“森林之子。”它吐出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词汇,“不能杀他们,自然魔法能够帮助我们找到阿斯嘉德。”
它使用的是之前与阿兰尼交流时用到的龙语,在一连串我听不懂的语言之中“阿斯嘉德”是如此的清晰,明确。
他们也在找那棵树!
我回头看向老师,发现他也和我一样,正在认真分辨着两者的对话,只是他的脸色在短瞬间变得十分苍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然后,他的身体摇晃起来,鼻子和嘴巴涌出鲜血,就这样在我面前倒了下去。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有预想到现在发生的事情。
我下意识地四下看去,周围,那些和我一样被带来这里的暗卫们也都出现了类似的情况,甚至他们中很大一部分,脸色铁青,胸口也失去了上下起伏的弧度,显然是已经死去。
怎么回事?
我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问题。
抬起头,却刚好看见阿兰尼·加仑和他肩膀上的小红龙正在看着我。
一双人类的褐色眼眸,一双龙的金色竖瞳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发现了有意思的家伙儿?”阿兰尼转头,对肩膀上的小红龙说,“他似乎没有受到影响。你觉得呢?伊莉亚。”
“是的。”那个怪异的模仿人类发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不是从阿兰尼·加仑旁边的那个神秘存在口中发出,而是从他肩膀上的红色幼龙口中吐出。
“他似乎有些奇怪。”红龙伊莉亚说,“他身上的自然魔法气息最浓郁,可它们全部附着在他的体表,没有一丝一毫侵入他的身体。”
随着那我听不懂的语言缓缓吐出,我突然感受到一阵恶寒,寻找着这种恶寒的来源,却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吓得手脚冰凉。
我的老师,同伴,那些抽搐的倒在地上的人,他们的身体正在被绿色的植物所覆盖,甚至我亲眼看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从他们的身上生根,发芽,抽条出枝,短短一瞬间就长成茂盛的灌木丛。
绿色本该是生机盎然的颜色,可我在此刻却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生机,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我忍不住干呕起来,险些呕出心脏。
第106章
清晨, 空气里的寒意还未完全消散,阿比盖尔从船舱之中走出。
水气紧压下来,空气潮湿到如同在海水之中畅游, 只走了几步, 阿比盖尔的头发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变出现的小水滴。
从二层的甲板向下开,休斯赤裸上身站在甲板上, 正在按照阿比盖尔指点他的练习施法。
汗水与潮湿早晨密密麻麻的露水混在一起,难以区分。
阿比盖尔的视线只在休斯身上停留了一瞬,在朦胧的清晨, 他的红发实在有些眨眼。
阿比盖尔没有细究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 她抬头,看向前方。
海上的浓雾似乎不会散开,已经一连几日都是这样。
驾船的老肯特也发现了问题, 海上的清晨偶有薄雾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可在太阳最烈的正午, 海面上也始终笼罩着这消散不去的雾气。
按照航程估计, 他们早已远离陆地, 这样的情况实在难以理解。
阿比盖尔抬手, 驱散笼罩船体的雾气,先前附着在身上的那些水滴也随着她的动作而蒸发而消散。
“出发。”她对老肯特说。
回到船舱,阿比盖尔看着散落在各处的纸张,她弯下腰,捡起其中的一张,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这张纸上被标红的位置
这些都是约瑟夫·奥利弗的记忆, 在回忆整理这些记忆的过程中,遇到关键点时,她会特意做出标记。
而此刻, 她手中拿着的这份回忆记录上,所标记的词语十年南大陆西岸。
阿比盖尔从约瑟夫的记忆曾看到过这样一幅画面。
在满目苍茫的密林中,盘根错杂的植物根系之间,一个肥硕的身躯一闪而过,速度极快,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对鹿角形状的犄角。
约瑟夫不知道这种生物究竟是什么,但阿比盖尔却从那模糊的身影以及他对这种生物的回忆中,得出了他们的身份——森林与自然的守护者,德鲁伊。
这也是阿比盖尔动身前往西海岸的一个重要原因。
德鲁伊,曾是世界树阿斯嘉德之上的原居民,自光明女神见阿斯嘉德砍断丢进人世间后,德鲁伊便消声灭迹。
约瑟夫看到是他们中较为少见的一种形态,枭兽。不过,匆匆而过的身影又与传统的枭兽有着不小的区别。
阿比盖尔无法确定阿斯嘉德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也不知道这群森林之子在那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
但只要能够找到德鲁伊们便能知晓世界树的下落。
不知道是什么恶毒的魔法在瞬间杀死了我的老师与同伴,我侥幸逃过一劫,但看着逐渐靠近的阿兰尼·加仑,我无法说清这种侥幸活命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肩膀上的红龙直勾勾地看着我,金色的眼瞳仿佛深深刺入我的灵魂。
嘶嘶嘶。
我听到红龙发出怪异的声响,阿兰尼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我听见他发出一个上扬的鼻音,根据我的推测和他此刻的表情,那应该是一种表达疑惑的话语。
类似我们语言之中的,“你确定?”或者“嗯?”
红龙有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这更加确定了我先前的猜测,他确实能够使用龙的语言。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阿兰尼·加仑在我面前蹲了下来。
“你叫什么?”他看向我,没有丝毫的敌意。
“威廉。”我随便编了个名字。
成为行走在暗处的杀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使用过自己的名字,这种时候也绝对不会主动向他阿兰尼·加仑暴露我的身份,毕竟,我曾经和凯瑟琳有过一段情。
没有那个男人能够忍受这份屈辱。
“嘶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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