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银河鹊桥牛郎织女这主意倒也不算新奇,新奇地是竟能做出银河一样的效果。”
“哼,不新奇?不新奇怎么没见人做过?”
出来逛灯都是一家一家的,人多嘴杂,难免意见不一。自然就有人劝的。
“别吵了别吵了。听说乔家二爷可是什么机巧都会,往年不过是不在这上头费工夫罢了。如今可不同了,人家乔家的姑娘成了太子妃,东宫都赏了一盏极大的鸿雁灯,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最难得灯谜不艰涩,我都能猜中,可惜没能挤到跟前,不然我也能赢个彩头呢!”
“人家的彩头还大方,你瞧瞧,我都得了个小银耳坠子……”
“不都说林家姑娘最是聪慧么,不如咱们到他家去瞧瞧……”过往路人有人提议。
就有人道:“聪慧是聪慧,可就是太聪慧了,出的谜一个比一个难猜中,费劲!”
“她家的灯也不好看。今年竟然摆的是五谷丰登,真真是……还没进东宫呢,就急着拍皇上的马屁!”
盈儿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就听到了不少消息,心情十分舒畅。
站了片刻,两个小孩子先沉不住气了,嚷着要去别家看看,一群人便都慢慢顺着人流朝西去。
盈儿落在最后,偷偷地左右打量了一下,并没见着那独一无二的菠萝灯,心里竟有些小小的低落。
不过筥儿也跟两个孩子一般着急,扯着她朝前走。
一路看灯走走停停,热热闹闹,乔檄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看到好看的灯,便护着一家子往前挤。七嘴八舌,群思广益,倒也猜中了几个,盈儿得了个铁手铃,当即系在手腕上,一走动,就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惹得一家子直发笑,说倒像是牵了家中那条大黄狗来逛灯。
盈儿也不恼,十分自得极乐。
一时到了一家门前,却是极特别。
整个门口只挂着一盏孤零零的四面宫灯,显得十分寂寞。。
本来也没几个人上前,就是有人好奇上前,也是看几眼便离开,嘴里还嘟囔着:“这叫人怎么猜呀!”
盈儿忍不住好奇,正好此处也没人,便上前仰了头看。
就见四面宫灯上都绘着画儿,俱都聊聊数笔,线条流畅,极具功力。
第一面画着四五个人围着一个柱子坐着,其中一人离了座,衣裳半扯开。
第二面画着一块石头,一个破洞,水灌入湖,波涛起伏。
第三面画的是一个鲜红的珊瑚笔架,一件五彩衣裳。
第四面画的是一钩弯弯的月亮一片薄薄的云彩。
叫猜一个成语。
盈儿看了片刻完全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笑道:“难怪这里没人,这叫人可怎么猜?”
乔檄听了笑道:“这简家越发会出谜题了。怕是遍京都没一个人能猜中呢。”
这时,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寒磬般疏朗的声音:“倒也未必。”
盈儿心头一震,淡淡涌起一丝喜悦,却并没回头。
片刻后,一人修长的身形停在她身边,手里提着一盏上京独一无二的菠萝灯。
第35章 一生一世 盈儿仍不侧脸去看他……
盈儿仍不侧脸去看他。
拧着脸仍旧瞅着那盏宫灯发呆。
两人看了一会儿, 杨陌便道:“我猜着了。”
盈儿:……这人肚子里弯儿最多,会猜谜倒不出奇。
看守宫灯的简府家仆便托着纸笔上前,笑道:“那请公子写下谜底, 小的进去问过我家主人。”
杨陌提笔在上面挥毫写了四个字, 笔锋圆润淳厚,又利落秀挺。
盈儿到底忍不住好奇心,凑过头去看, 就见上面写着:鸡毛蒜皮。
盈儿满头雾水, 抬眼去看那宫灯,实在想不明白那四幅图跟鸡毛蒜皮有什么关联。最难得的还是, 一般人猜成语谜都往高雅深奥处走, 杨陌堂堂一个太子,怎么会猜到市井气这般重的一个词上?
本来一直不肯正眼看他, 此时倒忍不住侧仰了脸。
月下灯影中,就见她双眸亮如星辰,灵动如秋水微波,嘴角弯起, 举起一根玉白的手指,刮了刮脸颊:“若是猜错了,看你羞不羞。刚才口气那般大。”
杨陌目光一深, 屏了一口气,道:“打个赌。若我猜中了, 你便也给我一个彩头。”
“若是不中呢?”她不以为然轻哼一声。
“若不中,任君驱遣。”杨陌一派镇定,若风中玉树。
可他身后的乔檄倒抽一口凉气。此时的杨陌自然是微服,可那也是太子呀。
任君驱遣?他妹子要疯起来,这话之荒唐简直堪比烽火戏诸侯。
两人刚绊完嘴, 那家人带着一人出来,两人手中各端着一个盘子。
左边竹盘子里放着一个小孩儿拳头大小的白白元宵,上面还裹着生粉,眼见没煮过。又放着一个红艳艳的柿子。
右边红木盘子里却一只玉雁,晶莹秀丽,一看就价值不菲。
那家仆道:“恭喜公子,果然猜中了。不过我家小姐说这两个采头里,公子只能选一样。”
盈儿:……这也太费脑子了,连彩头也带着谜语。
不过照她说,不管那元宵柿子有什么寓意,还是选玉雁更实惠。
就见杨陌将菠萝灯交到她的手中,接过了竹盘子。
盈儿:……。
那两个家人恭恭敬敬地朝他俩一鞠躬:“祝公子跟小娘子一生一世,相亲相爱。”
哗地一声,后头一堆人跟着起哄,笑成一片。盈儿回头看时,就见不知何时,除了乔家人,后头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
就有个胆大的油子好奇道:“到底谜底儿是什么呀?别是你家小姐看这位公子长得俊俏,故意说人猜中了吧!”
盈儿听了这话,便拿眼看杨陌。
杨陌嘴边露出一缕浅笑,上前指着第三个画面上那鲜红的珊瑚笔架和五彩衣裳道:“头戴珊瑚笔架,身穿五色衣裳,不是鸡?”
盈儿再看,果然,那珊瑚笔架确是画在衣裳的头部位置,便抿了嘴不说话。
杨陌又指第二幅画:一块石头,一个破洞,水灌入湖,波涛起伏。
“一字投石成破,灌水成波,岂不是皮字?”
盈儿:……这字谜一经他这么解说,倒还真没那么难了。
他又回到第一幅画,笑道:“这里四五个人围着一个柱子坐着,可是离座的人却要脱衣,我一时其实也没猜出来。可看到第四幅画,才知道这是一个蒜字。你想想,剥蒜可要去衣?”
盈儿:……。
她指了指最后一幅画:“弯月云彩怎么就成了毛字?”
杨陌一笑: “若是行书草写,瞧上去,毛字可不就是下面一个云字,上面一弯眉月?”
盈儿:……。所以她看的画顺序不对,应该是三四一二才对。
经杨陌这般解说,路人自然个个服气。不过就听人群中有个小媳妇在嘀咕:“这位公子做什么不要玉雁,反要这不值钱的生元宵柿子?那玉雁且值些银子呢。”
盈儿简直觉得小媳妇问到了自己心里去。当即又挑眉看杨陌。
结果杨陌还没回答,就听后头有男子训斥小媳妇:“你懂什么?这生元宵跟柿子再加那竹盘子,是说祝你一生一世。所以那两个家人才这般说。”
“你懂,你懂,那怎么就不能要玉雁了?”小媳妇不服气。
那人自然答不上来。
盈儿这时却是回过味来,知道杨陌为什么不取那玉雁了。
她终于记起,上一世简家有一才女,因为善出谜语,以谜择婿名动京华,那位姑娘就叫简玉雁。
若是取了玉雁,便是允了亲事。杨陌不取也是正常,简姑娘虽然才高八斗,谁知道她长得怎么样,万一要是很难看,性情不佳,自然进不得东宫。只是想不到杨陌,竟然连人家姑娘的闺名都知道。这样想时,她就忍不住瞪了杨陌一眼。
杨陌见她突然不喜,一时不明原由,不由愣怔思索。
这时就听有个老者道:“雁之一字,于诗中常寄思念之情。有范仲淹云: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又有杜工部诗云:孤雁不饮啄,飞鸣声念群。这位公子与这位姑娘相携看灯,感情甚佳,自然不想要这悲雁哀声。”
盈儿没想到会冒出个不懂装懂的老酸儒,忍不住低头轻笑。
“我送你的大雁灯可不是这个意思。”杨陌俯身轻声道。
“这我知道。顺乎阴阳,以守信约嘛。”盈儿得意地道。婚姻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个阶段,常用大雁作礼,是因大雁南来北往,顺时应季,不失其约。所以杨陌送她大雁灯,是说自己坚守信约,也是视她为妻的意思。
谁知杨陌身体一僵,浑身温和之气顿敛:“不,你不知道。”说罢转身便走。
盈儿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生了气,再左右一看,更是吃惊,这么会儿工夫,乔檄叶菡竟然带着一家子不见了踪影,只有筐儿筥儿仍在她身边。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看灯的人,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正是泼皮赖汉调戏良家妇女的好机会。她们三个女子,可不敢落了单。
就算为了跟杨陌赌气,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忙厚着脸皮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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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容貌娇美,肌肤在暗夜里都发光,手里又提着一盏独一无二的菠萝灯,虽然只穿着素净的宝蓝衣衫,头上也只插了简单的玉簪,还是引得行人纷纷注目回头,尤其是男子们的目光火辣辣的,更叫她心中不安。
好在杨陌走得并不快,身边又有暗卫替他阻开人群,盈儿一阵小跑,追上他,便气呼呼把那菠萝灯往他手中一塞,道:“乔檄他们怎么突然走了?是不是你下的令?”
杨陌停了脚,抬头并不看她:“你打赌输了。这便是彩头。”
盈儿:……。
两人这一停,围观的人更多。两人都姿容绝世,男子手里提着个光明玲珑的菠萝灯,旁边小厮手里还端着一个奇怪的竹盘。
就有人指指点点:“这一对儿好生般配。”“好奇特的灯儿。”……
还有小夫妻在一旁吵架。
小媳妇在埋怨自家男人:“你看看人家那位公子生成谪仙模样,还帮他家小娘子提灯。我手冻了叫你帮着提一会儿,你倒嫌大男人提个兔子灯丢脸。难不成你比人家那位公子还高贵!”
那男人也不甘示弱:“你要是有人家小娘子一半美貌,别说提一会儿,便是提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呢!”
两人吵吵闹闹声音渐远。
还有人在猜谜。
“那竹盘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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