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杨陌倒是一脸镇静,只嘴角微弯,给常夏一个眼神。常夏忙又上前,给那婆子又加了赏钱。
这时林采之的元宵刚刚端上来,便只得一笑跟他们作别。
待看到盈儿一行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林采之才一推那碗根本没动过的元宵,脸上露出些怨愤的神色,骂秋云道:“你不说他不来逛么!”
秋云又委屈又愤恨:“殿……他明明是这样说的!姑娘!我真没骗你。你刚刚也瞧见了,他们……他们……”
到底不敢说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根本不给自家姑娘脸面。
林采之咬破下唇,半天冷冷一笑,抽出手绢擦掉血痕,起身离开:“来日方长。走吧,去乔家看看,咱们的黑鹦鹉是不是成功回去了?”
*****
这边盈儿吃过元宵,浑身暖洋洋地,又觉得累了,便说不逛了,要回家。
杨陌脸色也有些发白,便陪着她,两人一路慢慢行去。
路上自免不了叫人指指点点。
盈儿拉低了帷帽,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猫儿般的大眼,路人的目光便都只集中在杨陌身上。一路上各种赞美艳羡之词不住飘进耳中。
“姐姐,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真真好风仪。”
“哥哥,你看这位公子脸色雪白,身上衣裳也银光似雪,倒像只白鹭仙鸟般!”
“怎么娘给我说的都是些歪瓜裂枣,人家娘就能替她挑个这般的好夫君呢!不公平!”
盈儿:……这可跟她娘可没半点关系。
一路到了乔家巷口,前面依然人挤人,盈儿便停了脚:“我要绕到后巷进门。你们……”
她想说不必再送,就听杨陌淡声道:“后巷人少,我既支开了乔檄,自然得负责到底。”
盈儿知道也拗不过他,便抬脚转向后巷方向,却突然听得前面一阵杂乱,又有铃声将将,接着有马蹄声响,身边人群乱作一团。她一愣,手腕上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将她一扯,扑进一个坚实的怀中。
就见两匹黑马从人群中冲出,后头拖了架黑头红漆马车,险些撞到来不及跑开的路人。
这不是乔家的马车么?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出门?
就见后头滚浪般涌出一堆看热闹的人。
一片人声鼎沸的杂乱中,她听有人嚷道:“乔家死人了!”
第37章 命案 短短五个字,好像惊雷炸……
短短五个字, 好像惊雷炸响,盈儿觉得自己没听清,抓住杨陌问他是不是也听见了, 见他下颌点了点, 她双腿顿时一软,若不是正被紧紧裹在斗篷里扶着,她怕是会一下滑坐到地上。
今晚家里只有沙夫人啊, 母女亲情, 哪里是嘴上说断,就能真断掉一干二净的?
这一刻, 所有的委屈和伤害都变得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一想到沙夫人可能出了事, 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栗不止。
似乎觉察到她的颤栗,坚实的胳膊更紧地缠住了她, 耳边响起镇定如磐石般的声音:“别怕。凡事有孤。”
接着,就见杨陌又低声对常夏说了两句。
常夏一转眼混入人群中。片刻后,就见两道灰色的影子追着马车驰走方向飘去。
盈儿僵立了好一阵,等街上人群散得差不多, 才勉强挪动步子,被杨陌扶着去了乔家后门。
看门的奴仆本来并不认得杨陌,可却都认得常夏, 又见杨陌公然扶着自家小姐,便都知道他是谁。慌慌张张开了门, 畏畏缩缩站一边,都拿眼看着盈儿,不知道该不该见礼。
盈儿哪里有心思计较这个,只颤声急问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却没人敢回,还是筥儿上前, 指着其中一个相熟的,刚上头的小丫头让她来说。
那丫头因跟筥儿极熟,倒没那么害怕,便上前把事情经过说了。
原来盈儿他们一行前脚出门,后脚沙夫人就派了金璃来后门守着,要等柯碧丝回来。
哪知等来等去,一直没有消息,金璃便只好回了铁衣堂。
哪想到了戌时二刻,绿波竟披头散发冲到乔家正门,大哭大喊,说她家小姐没了。
门外本聚集了不少看灯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炸成一锅粥。
守仆哪敢耽搁,立刻放了她进去。绿波便飞跑到铁衣堂哭泣着告诉沙夫人。
沙夫人闻讯当即就晕了过去。
好在金璃这丫头行事还算有章法,忙打发人分三路,一路出去请大夫,一路去叫乔檄盈儿他们回家,最后一路叫人到外头赶紧收灯。
可乔家今年的灯实在太好,门外人群熙熙攘攘,听说乔家出事,哪个不八卦?都想多打听些消息,不但没散,反而越聚越多。
结果大夫和乔檄还没赶来,沙夫人自己倒先苏醒,便不肯再等,大哭大叫,逼着人备了马车,带着绿波立刻往柯碧丝出事的地儿赶。
这才有了盈儿他们之前在巷口撞见的那一幕。
听完,盈儿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不是沙夫人,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柯碧丝,又沉甸甸的坠得难受。
半天,她从杨陌怀中挣脱出来,轻轻朝他行了个礼:“殿下请回吧。这件事……想来等我二哥哥回来会好好处理的。”
杨陌关切地握了握她的手腕,轻声道,“这事孤会亲自处理。若是被人所害,孤必抓住凶手,严惩不贷。”
说罢,又指着筥儿:“扶你家姑娘回去好好歇息。”
筥儿顿时一脸自豪。
殿下看出来了,她可是满门心思就想要殿下跟姑娘好的呢。
*****
回到白草院,在罗汉床上趴了半天,又连喝了两杯热奶,盈儿才缓过些神来,怔怔发呆。
过了最初的冲击,她心里倒没开始那么难受了。
就是担心柯碧丝是被她牵连才丢的命。可是她又安慰自己,以林采之的手腕,留着柯碧丝给她添堵比杀了,要有用多了。
可不是柯碧丝,还能是谁呢?
想来想去,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没个头绪。
筐儿便过来问她要不要散了头,洗漱了歇息。
盈儿翻身坐起,不想手腕上丁当一阵作响,她这才想起手上还系着个铁铃铛,便伸了手让筐儿给她拆下。
拆完了铃铛,手上还戴着那条金线同心结腕链。
筐儿便伸手要摘。
筥儿在一旁收拾杯子,打眼瞧见,忙急着叫:“别呀,要是殿下一直戴着,回头见姑娘摘了,岂不是觉得姑娘太不把殿下放在心上。”
筐儿气得啐了她一口:“你个小滑头,就知道讨好殿下。瞧瞧,如今你在殿下跟前都有脸了。我只问你,你还记不记得自个儿是谁的丫头!”
筥儿哪里会服气:“姑娘总是要嫁殿下的。难不成,你想见姑娘还没嫁,就跟殿下闹翻?别人可都红眼鸡一样盯着呢!”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盈儿忙打岔道:“你别在这儿贫嘴了。那柿子难吃得要命,悄悄拿去扔了。若是回头有人问起,便说我都吃了。”
筥儿眉眼一亮,把手中的盘子往几上一搁,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我说呢,原来那东西难吃呀。怪不得殿下早叫常夏从我这儿取走了。殿下真是会心疼姑娘。”
心头莫名一抽,她忍不住想,之前那般混乱,他怎么还有工夫惦记着这盘柿子?不会是要拿回去撑着全吃完吗?
目光落在腕间那条细细的金链上,小巧的同心结缠得十分好看,伸手抚了抚,她自己解了扣,交给筐儿:“放在床头,明儿早起再给我系上。”
筥儿说得没错。
单看现在出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甚至闹出了人命,就知道太子妃这个位置怕是比前世的贵妃凶险万倍。蒋寄兰最后虽当上了皇后,可还不是没得善终?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
她想要过得好,需要杨陌。
嘴里泛起柿子一言难尽的苦涩,她想,也许这一世,她不同了,他也不同了。
*****
第二天早上,盈儿刚吃过包,乔檄跟叶菡就来了。
两人眼中都有血丝,昨晚熬到不知道多晚。两人坐下也没多余的废话,就把昨天发生的事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原来沙夫人偷偷派人给柯碧丝送了信,叫她元宵节回来。
柯碧丝自然是欢天喜地,元宵节当晚,早早就跟绿波两个打扮好。
可她做事缜密,到了乔家周围,并不敢贸然上门,而是先假作观灯,暗中观察。
不想这一看,还真发现乔家周围,早早就散布了不少形迹可疑的人。
她们怕是王府来抓她们的人,便只得隐在看灯的人群中,不敢往后巷去。
本来想让人送信给沙夫人,派人出来接她们,可人来人往,绝大多数都是拖家带口,忙着观灯。
她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便只得在四周转圈。
转了一两个时辰,累得精疲力尽,柯碧丝身上有孕,先顶不住了,便找了个人多的小吃店歇脚,派绿波回来察看。
绿波再次回到乔家巷口,发现之前那些形迹可疑的人都不见了,便欢天喜地往回跑。
不想回到小吃店,就见柯碧丝埋头趴在桌上。
她上前叫人却叫她不起,着急一推,柯碧丝竟然身子一歪,滚落在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死了。
绿波吓得六神无主,一路狂奔至乔家报讯。
昨晚沙夫人去时,吓傻了的店家早已经报了官,如今包括绿波店家在内的所有人等,都被暂押在京兆府。
盈儿听罢,便忍不住问:“那昨晚咱们府外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呢?查到没有?是什么人?”
乔檄脸色有些微妙,看了她好几眼,才道:“根据绿波的描述,很可能是殿下的暗卫。”
盈儿顿时愣住了。她明明是逛了好久,在简家才遇到的杨陌,难道杨陌一早就在她家附近?所以后来杨陌跟着她走了,绿波回头才发现这些人都不见了。
实在想不到,这样的阴差阳错,竟然叫柯碧丝送了性命?
无语呆怔了半天,盈儿又问:“那可有查明,柯……柯表姐的死因?”
乔檄又看了她几眼:“昨儿京兆府本想着大过节的,天气又冷,便叫人把尸首送到了停房,想着今儿再慢慢查明不迟。我赶去确认的确是她之后,立刻着人通知了王府。王府却只回说知道了,请京兆府秉公办理。杨继竟是根本没有露面。”
顿了顿,乔檄又盯了她好几眼,看得盈儿都觉得莫名其妙:“你这般瞧着我作甚?”
一直不曾开口的叶菡道:“你呀,真是个有大福气的。你想想,杨继那人竟然凉薄到这个地步,若当初不是叫柯表妹抢了去,你若嫁了他……想想都替你后怕呢。”
的确如此。可是乔檄瞧她的眼神分明不是后怕,而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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