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沙夫人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往后就缩。
发了一回狠,她大声道:“你这些话,我半句也不想多听。筐儿筥儿,你们听好了,以后我这白草院的门,没我的允许,太太连大门都不许再踏进半步!”
沙夫人目眦尽裂,抄起膝盖上的小羊羔皮子朝她扔来:“你真真忤逆不孝!我……我今天一定要上衙门告你去!”
那羊羔皮子倒没砸着她,反倒把炕上地图和账簿上弄得乱七八糟,狼藉一片。
“真真好笑,你不说反正衙门的事,也就殿下一句话么?你不说我叫他往东,他不会往西么?你还去找衙门?!金璃赶紧的,推她去!”
她是真没想到,稍微给沙夫人一点好脸色,人家就能顺杆爬得这般高。
沙夫人气得呼天抢地,筐儿可不管金璃推不推,上前便抢了轮椅扶手,原地转了个圈。
筥儿一溜烟抢上,掀起了帘子。
沙夫人嘴里骂着,可声音倒底越来越远,渐渐消散。
筥儿过来捡起了那烛台放好,又要来收拾炕上的账册。
盈儿长吸一口气,一手扶着炕桌慢慢坐下,明明已经心平如水的,却还是渐渐地红了眼眶。
两辈子的气,今天也算是又出了一回。
憋屈都是自己的,只要能豁得出去,别管什么礼教规矩,怎么着心头都畅快。
她将那小羊羔皮子扔到地上,慢慢收拾帐册,一滴泪落下来,滴在册子上,顿时洇湿了一片。
盈儿一惊,伸手去抹,却看到一行字:顺平十五年蒋景同购进南麓十里坡别院。
蒋景同是蒋寄兰的父亲。
南麓十里坡离乔别院不远。
而她从坡上滚落出事,是顺平十六年!
按理,蒋家在文穆皇后在世时,圣恩浩荡,早应该在青云峰有别院才是。怎么倒要在南麓这不太好的地角买一座?
这未免奇怪了些。
她擦擦眼泪,赶紧叫筥儿:“来,帮我把这些账簿按年份排一排。”
一翻查看,结果真让她大为震惊。
顺平十七年,蒋家卖掉了这个别院。
她拿出地图,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自己出事的地点,恰恰在蒋家别院与乔家别院之间,到两边,步行都不过小半个时辰。
她又查了查林家的院子,在北麓,除飞林采之会飞,或者当时在别人家做客,不然绝不可能是她。有可能吗?林采之跟蒋寄兰上一世在闺中就是好友,入东宫之后,林采之也从来不跟蒋寄兰争宠。不然,后来蒋寄兰不能理事,也不会那么信任地把宫务交给她。
林采之或者蒋寄兰,到底是谁?
从时间上看,蒋寄兰最先过世,如果她也重生回来……就最有可能跑来害自己。毕竟她当时表面上占尽宠爱,东宫女人,没人不恨她。
蒋寄兰死时,并不知道杨陌爱的人根本不是她,所以才会跑来想杀了她。
林采之的可能性反而没那么大。人家是最后的赢家,有什么必要跑来害她?
捏着账簿的骨节泛起玉色,她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手足冰凉一片。
亏得她装作呆傻,不然保不齐蒋寄兰一计不成,会生二计。
这个发现,盈儿谁也没说。就是一直跟她一起查看的筥儿筐儿,她也没有提,实在是太过乱力怪神,如果不是她自己重生了,怎么也不会想到。
这一世也好,上一世也罢,在进东宫之前,她跟蒋寄兰和林采之都没有任何交集。
谁能想到,蒋寄兰会来杀她?
*****
当天晚上,乔檄和叶菡因为听说她跟沙夫人大吵一架,又双双来看她,劝了她好一阵。
她看他们担心得很,只能反过来劝他们,便问了问他们的打算。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叶菡便满肚子的苦水。
“这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今儿逼你不成,又来逼我们两口子。一直说,如果我们当时同意接她回来,也就不会死于非命了。怪我们害了她。”说着,她就摇了摇头,一仰脖子,把一整碗茶都喝了个干净,“可我哪知道柯表妹鬼迷心窍一样,非要回咱们乔家呢!如今她人是走了,可如果太太非要把绿波接回来,还要替她养个孩子,怕不是咱家又多了一个副小姐,一个小少爷要我伺候着!”
筥儿上来给上茶,便小声嘟囔道:“绿波一门心思想回来,怕不是想对我们姑娘使什么坏吧!”
盈儿:……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之前怎么抓也抓不到的那缕线,总算是连上了。
柯碧丝不会是跟林采之勾结着,想回乔家替她收集消息吧!
虽然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一般人干不出来。可柯碧丝却是未必。
她只会把自己的不幸全怪在自已揭露了她的丑闻上,而不会反省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些见不得人的丑事。
如果她猜对了,那么以杨陌的聪明,手上还押着绿波,没理由审不出来。
可是就算审出来了,也只是绿波一面之词。
林采之不承认,谁也不能拿她怎么办。
何况,杨陌肯定也会护着她的,最后,怕是外头半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那她,要不要去传一传呢?
第45章 不要 考虑再三,她觉得还是应……
考虑再三, 她觉得还是应该先找到确实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
跟林采之日后必在东宫再战是一回事,无凭无据冤枉人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以杨陌的手段,会不会很快就发现是自己传出去的?万一他误会自己在是争宠, 岂不尴尬?
可这证据可真不太好找。
林采之谨慎精明, 绝不会像钟成康那个傻瓜一样写下什么东西。
其余的就是空口无凭。
唯一可能的证人就是绿波。而且绿波到现在还念念不忘要回到乔家来,必有所图。
倒不如等过两天案情出来后,看看怎么处置绿波, 再作打算。
转眼十日之期已到, 一大早,天上彤云密布, 又下起了大雪。
雪花极大, 一片片打着璇儿,像无数个穿着白衣, 跳胡璇舞的小人儿在空中飞动。不多时,就像是雪白的花儿辅满了大地,空气里透着澌澌的清冽。
盈儿惦记着案子的事情,吃过中饭, 也不想睡,便招呼筥儿叫她去找些栗子来。
筐儿会意,便出去找婆子们端了铜火盆小凳子放在堂屋里。
三人便坐在小凳子上, 捡几个鹌鹑蛋大小,油得发亮的栗子, 扔到通红的炭火盆边上。一会儿栗子便鼓起了皮,再一会儿,只得砰地一声,一个栗子竟裂了口,跳了起来, 溅起几点火星子。
筐儿忙笑道:“姑娘坐远些吧。溅烧了衣裳事小,若是蹦到姑娘脸上,可怎么办呢!”
盈儿不听,反又凑进了些。
筥儿本来正拿着火钳翻栗子,听到这话,放下火钳,起来拉盈儿:“哎哟,回头姑娘要是伤了脸,太子殿下怕不把我们两个也捉去火烤了!筐儿姐姐,快来!”
盈儿也不敢真挣扎,怕闹翻了火盆烧起来。只得拍开她的手,往后挪了挪,便吩咐道:“这火盆烤得怪热的。把门开了,掀起帘子来,咱们吃着烤栗子,瞧着雪景,那才叫乐呢!”
果然乐趣更添了一层。
外头早玉界琼田皓然一色,雪还兀自下得如风吹梨花。
砰地一声,又爆了一只栗子。
盈儿心头一动。她在这里烤着栗子赏雪,不知道父亲与大哥在边塞如何呢?想必是大雪满弓刀,霜旗冻不翻。也有四年多不曾见过他们了。思念之情一起,她便进次间拿了纸笔墨壶,在堂屋地八仙桌上写起信来。
写完便用块青石镇纸压住,她便又坐回炭火盆边。
些时两个丫头早烤好了一小盘子,就搁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抓起一个,觉得还有些烫手,正要扔下,就听见院外有人叫门:“快开门,二爷要见姑娘。”
盈儿笑道:“他来的倒是正是时候,不如叫上二嫂子一起,咱们大家围炉烤栗子赏雪聊天。”
一时早有婆子出去开了院门。
手里的栗子有些烫,她忙低头,倒着手,呼着气,就听筥儿在耳边惊喜地大叫一声:“姑娘,你看!”
她抬头望向门外,就见满天飞花,琼珠玉海中,一人踏雪而来。
银色披风的一角在风中飘扬,一抹艳色时现时没。
“天爷呀,殿下好像神仙下凡!”
“真比那画儿好看呢!”
“啊啊啊啊啊……”
丫头婆子们议论纷纷,最后那一串“啊啊啊”,是筥儿那小疯丫头。
她心绪百转千结。
虽是人间富贵极,可他却偏生来一副高洁风流态。
被这皑皑白雪一衬,越发应了李义山那句诗:朝佩皆垂地,仙衣尽带风。
可他偏做的不是神仙事,越发什么规矩都抛下,竟这般直接闯到她院子里来了。
怔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有些心慌,把手里的栗子往盘子里一扔,转身就要回次间去,却被筥儿一把拉住,急劝道:“姑娘不想知道案子的结果了么?”
这一耽搁,他已经到了门口,却没迈步进门,反而略侧了身,站在门边,目光幽幽投向她。
盈儿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这时乔檄和叶菡赶上前来,奇道:“殿下怎么站在门口?”
“未得主人许可。”他道。
乔檄叶菡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叶菡抢先进了门,走到盈儿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案子的结果出来了,殿下一下朝就跟着你二哥哥来了咱们家。说是你关心此案,想亲自告知。”
十日之期查一桩无头公案,他说办还真就办成了。她是深知他的本事的。别说这小小一桩凶案,上一世,比这难上百倍的事情,只要他下了决心,就没有办不成的。
“怎么不在瀚海居?”
“下雪了呀。殿下说你病才好没多久,怕叫你顶风冒雪回头再病了。你瞧瞧……”叶菡说着,贴她耳边,低声道:“他多疼你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叶菡的呼吸吹的,她耳根有些发热,心里又气。
他不请自来,结果到了门口反倒说什么示得主人许可,这是非逼她亲口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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