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她脸上一红,进宫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想家呢。不过筥儿笑得鬼祟,似乎又不止是家那么简单。
不过, 她灵机一动, 这个触霉头的差事若是她去通知,少得不叫太子妃嫌弃。若是叫筥儿去, 可就不干她的事了。
她当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塞进筥儿手中:“我正为难呢。若是姐姐能帮我这个忙, 我倒真是感激不尽。”
筥儿捏了捏,觉得那银子起码有一两, 不免觉得好笑。这宫里可真是赚外快的好地方。随便替人捎句话就能赚这么多。不过,她可也不傻。拿错了钱可是要掉脑袋的,当下也并不敢收,只问道:“你且说说是什么事。”
蔡司闺忙把陈姑娘的事说了。
筥儿听了冷笑一声, 也不收她的钱,板着一张小脸朝田里就走。
蔡司闺见她恼怒,不敢跟去, 心里更觉得日后陈氏若是进了宫,她便怕日日要看筥儿的脸色。相比筐儿, 她现在倒更怕筥儿些。
为难了半天,她一跺脚,贴着身边的小宫女的耳朵嘱咐了几句。那小宫女便朝外头跑去。
她就还站在路口等着。
片刻之后,果然就见筥儿陪着太子妃一起出来了。只是太子妃戴着斗笠,穿得像个农妇一般, 若不是当中簇拥中,她还真不敢认。忙上前行礼。
盈儿上下瞧了一眼蔡司闺,笑道:“你且派个人过去,免得母后久等了,就说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蔡司闺偷偷抬起眼角看去,见她小脸略红,神态如常,一时倒有些怀疑筥儿有没有提陈氏的事。
按理说,新媳妇,听得丈夫要选新人,怎么也不可能毫不在意呀。
却也不敢多问,便打发了人去。
一同回到大殿,又等了大半个时辰,才听得里面脚步声响,就见从帘幕之中走出几个人来。当中一位自然是太子妃。
她一眼看去,便呆了一呆。这与刚才那农妇形象也太过天差地别了。
浓密的黑发上别着一顶金彩辉煌的点翠嵌珠石凤钿,两耳挂着大红珊瑚流苏蝴蝶耳坠,身上一件银红对襟羽纱绣荷花上衣,下着金银线绫子纱裙,系绿绸丝绦,明艳大方,贵气天成,即便是刚刚晒完日头,肤色也白皙如雪。
盈儿一出帘子,就见蔡司闺呆呆看着自己,便微微一笑,问:“可是这身打扮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么?”
照理不会呀。她上一世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今日一见,太隆重,显得她好像心虚,要拿身份压人。如太随便,又叫人小瞧了去。
蔡司闺这才如梦初觉一般,连声道:“极妥当。娘娘真是天生丽质,难怪殿下对娘娘如珠似宝。陈家姑娘就是进了宫,也绝越不过娘娘去。”她这样说,也是怕筥儿没提陈姑娘的事,回头太子妃到了那边,再给吓着。
盈儿抿着嘴角笑了笑。
她对自己的容貌从来不自卑。只是有些奇怪蔡司闺怎么突然拍起了自己的马屁?听蔡司闺提起陈氏的口气也没半点幸灾乐祸。
又有些埋怨杨陌。他就会嘴上说叫自己放心,可贾后召见了陈氏,要是一道懿旨下去定了这事,便再难有转圜的余地了。她心里又怎么会一点不烦?
可再烦这事也逃不过。倒不如先去瞧瞧,探探陈氏的底细。
便一路往万春宫去。
一时进了殿,行过礼入了座,就有一个鸡皮银发的老妇和一个貌如娇花身材婀娜的姑娘上前拜见。
盈儿笑吟吟地跟她们寒暄,又夸陈老夫人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又夸陈姑娘容貌如仙,性情如兰。她脸上始终没半点不快。
贾后跟安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安平实在忍不住,“呵呵”干笑了两声,道:“父皇的目光果然好。太子妃跟陈姑娘很是投缘呢,母后不用担心了,她们两人日后必能相处得姐妹一般亲亲热热的。”
陈姑娘听了这话,一张俏脸顿时红成了灯笼,娇娇怯怯地垂下臻首,玉白的手指绕着腰上的玫瑰紫丝绦。真是我见尤怜。
盈儿心里其实好像塞了一把酸浆草。跟林采之那种男孩子似的女人相比,陈姑娘这种更招男人怜惜,也难怪皇上要指定她。
可她两世为人,又装傻装惯了,表面上还是半点痕迹不露,心思婉转片刻,笑着拉住陈姑娘的纤手,道:“公主说得极是。我家中没有姐妹,就想着有陈姑娘这么一个乖巧的好妹妹呢!我都等不及礼部慢吞吞的做事了,不如就请母后赶紧下了懿旨,把这事定了罢。”
这话听着寻常,可却有两重意思。
如今她是太子妃,安平这个公主也是她妹妹。可她却说家中没有妹妹,又说陈姑娘乖巧,这是显然没把安平放在眼里。就不知道一向霸道的安平,咽不咽得下这口气,会不会跟她吵起来,把选陈氏的事给糊弄过去。
再一层,她主动提出要贾后下懿旨把这事定了。
贾后这人向来谨慎,如果她不提这事,贾后没准儿为了报复她前日这仇在安平的怂恿下做也就做了。
可现在她这样一提,贾后难免不会担心这是个陷阱。贾后虽不怕她,可一定怕她身后的杨陌。
杨陌这人诡计多端,若是贾后以为这是杨陌的主意,定然不敢贸然去做。
她也就争取到一点点转圜的时间。
果然她话音一落,就听安平尖酸道:“太子妃是没把宫里当家呢,还是没当我是妹妹呢?”
盈儿巴不得她这样说,双手轻轻一拍自己的脸颊,冲陈姑娘道:“哎哟哎哟,过两日就是端午,算算我也嫁进来一个月了,还没习惯当公主也是我妹妹呢!”
陈姑娘脸上一白,咬了咬嘴唇,一脸为难,不敢搭话。稍有体面的人家,绝不会新妇进门一月,就要纳贵妾。皇家反而什么规矩体统都不顾。她若喜形于色,反而显得人品轻贱。可她又觉得,这位太子妃果然像外面传的那般,是个憨憨傻傻的。不但不阻止自己进宫,还催着贾后赶紧定下来?她忙趁着太子妃放手的机会,行礼退回陈老夫人身边,垂头站在地上。
盈儿见陈姑娘脸上发白往下退,便知道她到底是大家出来的闺秀,还是要脸的。毕竟一堆人这样当面议论她的婚事,根本不尊重她。再看陈老夫人,脸色更是难看。
却听安平道:“母后,您就赶紧成全了太子妃的愿望,赶紧让她有个妹妹吧!”
盈儿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安平还挺聪敏,目标很明确,就是要陈氏进宫,她也只得拍着手道:“正是。”
可她越是表现得积极,贾后便越是迟疑,反叫给陈老夫人和陈姑娘再上些点心果子。
两边正胶着着,就听门口有人传道:“东宫总管黄显求见,说是太子殿下有要紧话要跟皇后娘娘说。”
盈儿一听,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平。
看来他果然是有打算的。只是有些奇怪。她并没有派人去通知他,而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来来往往,贾后通知的又是蔡司闺,黄公公再说手眼通天也至于细致到这个地步?难道是筥儿?
她扭头看向在角落里静立的筥儿,却发现筥儿正一脸狐疑地看着身边的蔡司闺。
蔡司闺也奇怪,耷拉着脑袋,缩着瘦削的肩膀,那模样好像在说,别看我别看我,我不存在。
她免心头一动,难道是蔡司闺去报的信儿?若是叫贾后知道了,蔡司闺岂不麻烦?再说她明明是蒋寄兰的人,为什么要帮自己呢?再想想来之前,蔡司闺拍自己马屁的奇怪举动,越发怀疑是蔡司闺去报的信儿。
且说贾后本来就在疑心盈儿叫她赶紧下懿旨,绕开礼部是个圈套,这时听得太子派了人来,自然无论如何都要先听一听。
自然也不方便叫黄显进来当着众人的面传话,便示意贴身的太监出去。
一时那太监回来,贴着贾后耳边道了几句,贾后有些松弛的脸皮便抖了抖,默默半天,尴尬地一笑,道:“陈老夫人,这鸡子饼吃得可还顺口?若还合您老的口味,我便叫御厨房给装一匣子,给带了回去。”
陈老夫人何等伶俐,一听这话,便知今日到此为止了。她心里不免大怒。自家孙女也是千娇万惯养大的,怎么到宫里来随便叫人消遣一番什么也没有就算了。若是日后成了还好,若是不成,日后说起亲事来都是笑话。这叫什么事!
当即也没给贾后面子,道:“如今年纪大了,这鸡子饼又有白肉又有鱼,油多炸的,倒是怕不克化,不敢多领娘娘的赏赐。时辰也不早了,还容臣妇带着我这不成器的孙女儿赶紧回家吧。”
陈姑娘听了更是低垂着头,可绕着绦带的手指都绞得变了色。
盈儿见机,忙从腕上摘下一只伽南香木镶翡翠手镯,冲陈姑娘招了招手:“这个送你,夏天驱蚊是好的。”
陈姑娘上前谢恩接了。
陈夫人则抬眼深深看了一下盈儿,才谢过。
贾后打眼瞧那镯子小孩儿手指般粗细,内圈为金,外圈秀秀气气的镶了十二块小指尖大的翡翠,木色深褐,既高贵又华丽,一只便价值千金。心里郁闷。这样的好东西,给安平做嫁妆都得了,这个乔盈儿竟然随便就送了陈姑娘,出手这般大方。若日后这陈姑娘要进宫也就算了,可就刚才自己听到的……,怕这事还有得磨。可乔盈儿一个太子妃都送了这般重的礼,自己什么也不给人家,岂不是失了皇后的脸面!
当即内心失血,暗暗咬牙,从头上拔下一只金凤点翠穿珠流苏钗,上面的三粒珠子,一颗颗都龙眼大小,叫人放在托盘里送了过去。
到陈家二人离去,贾后才板起脸教训盈儿道:“你身为太子妃,该懂得分寸。召见勋贵官眷,虽要给体面,可也该节省。一来叫人知道皇家的简朴,不兴奢靡攀比之风,二来也不至于日后捉襟见肘,顾此失彼。”
盈儿眨着眼,满脸无辜:“母后教训得是。只是陈姑娘也不是别人,若是日后做了良娣,便是我的妹妹,自家姐妹这些东西值什么呢?别人谁能来攀比?”
不想贾后猛地一拍桌子,脸色狰狞:“你……你身为太子妃,说话怎么这般轻率!没有礼部的甄选,谁是太子良娣,还没定下的事,怎可胡言!”
盈儿:……。
杨陌果然有动作了。
第81章 美白 等盈儿也走了,贾后揉了……
等盈儿也走了, 贾后揉了揉眉角,吩咐彭宫令:“你赶紧出去打听一下,礼部那头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事先咱们这里半点风声没有?难怪今日那乔氏一直催着本宫下懿旨!本宫差一点儿便上了她的当。”
彭宫令点着马脸, 领命而且去。
安平等她走了, 才跺脚,冲到贾后跟前,怒道:“母后!父皇那日已经发了话, 让赶紧办陈氏的事。您今日就是下了懿旨, 谁又能说什么?礼部有疑问,让他们去找父皇!现在这样, 闹得母后里外不是人。”
贾后心里正烦, 见她如此没规矩,也难得怒了, 一拍桌子:“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母后就是太过纵容你!才闹得这些日子没一件顺心事。”
安平见她生气,也不害怕,凑上前,抱着她的胳膊直摇:“没顺心事可不是我害的, 都是太子妃。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拿那么贵重的手镯送陈氏。回头陈氏进了宫,哼, 我看她才知道厉害。”
贾后听她提起首饰,更是生气。
她那件珍珠流苏钗还是上年生日特意自己画了图样, 叫匠作监的人特制的。世间独一无二。可她其他的首饰都只有皇后用得,不给这一件也不行。再说,她的首饰,哪一件不是顶顶好的,哪一件送人, 都心疼。
便使劲抽出胳膊,推开安平,气道:“陈家什么身份,若是不给她一个良娣,怕陈家不肯送她进宫呢。”
安平愣了愣,紧贴着她坐下:“刚才黄显来就是传这话?是礼部?父皇的意思,礼部也敢违拗?”
贾后摇了摇头:“所以我才叫彭宫令去打听。刚才黄显来传话,说别的都随我怎么说,只别许陈氏良娣之位,说是礼部那头有难处,已经闹到你父皇跟前了。”
安平眼轱辘一转,怒道:“什么礼部,肯定又是太子哥哥搞的鬼!母后就该当不知道,先斩后奏才是。”
贾后气得拧了她胳膊一把:“陈氏进不进,有什么打紧的,就算她不进,还有陆氏冯氏。总之东宫也不可能叫她乔盈儿一个人独占了。你呀,该学得沉稳些,把事情摸清楚了再行动,省得掉人陷阱里叫人害死了都莫名其妙。”
两母女又闲聊了一阵别的事,突然贾后看着安平的面孔,左看右看了两眼,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前日在那亭子里晒了些日头,我怎么瞧着你倒是黑了许多?你快帮母后也瞧瞧,可是也面黄了些?”
安平一听也急了,仔细看了看贾后,点了点头,又叫宫人赶紧拿镜子来。一看镜子几乎气哭了:“都是乔盈儿害的,我竟黑了这么多!母后怎么办呀!”
贾后抚着自己的面孔,怔怔地问:“你可看见了,刚才乔氏那脸蛋儿,白嫩发光,跟刚剥壳的鸡蛋一样,听说她日日都要去地头转的,莫不是她有什么秘法?”
安平一扔镜子:“哼,我打发人管她要去!晾她也不敢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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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盈儿回到龙首殿,便叫了黄公公来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黄公公便道:“其实听得今日皇后娘娘要召见陈家的人,殿下便有了打算。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竟会叫娘娘也过去。老奴得了消息,这才急急地赶了去。”
盈儿想了想,便没问杨陌的打算到底是什么,反问道:“不知公公从何处得的消息?”
黄公公一笑:“这倒是奇事,竟是蔡司闺身边人。可见娘娘心善,蔡司闺聪明,要择主而侍呢。”
盈儿见自己居然猜中了,倒有些吃惊,半天,想了想道:“我先装不知道这事罢。且瞧瞧。”
黄公公看了看她,垂手站着却没有告辞的意思。
盈儿便问还有何事。
不想黄公公将手中长柄白尾拂尘换了只手,咳嗽了两声,才尴尴尬尬道:“娘娘,其实……日后有这样的事,不妨叫人来通知老奴一声。老奴也知道,之前老奴护殿下心切冒犯过娘娘,娘娘不肯信任老奴。可是如今娘娘也是老奴的主子,老奴自然也会忠心耿耿。”
这话倒叫盈儿有些发愣。半天才想起之前为了乔檄的事自己去东宫见杨陌,结果常夏没跟黄公公说,黄公公上来就勒得自己快断气的事情来。
忍不住就笑了:“殿下掐人脖子这一招怕不是跟公公学的!亏得公公倒懂得破解之法,不然怕不我就被掐得断了气。”
说得黄公公老脸通红,连称不敢。
盈儿便解释道:“今儿的事,不过是小事一件,不甚要紧。若是有要紧的事,自然是会通知公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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