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小九
后宫及东宫诸人都在清晖殿外的水榭里。
百官则俱在太液池东的清雨殿山上。
盈儿遥看清雨殿,便有些心有戚戚。虽然父兄都官位不低,有资格进宫观赛,可嫁入皇家,却是没那么自在想见就见。前日她倒是派人送了端午节礼回家,家里也回了礼,说是人人都好,可到底没见着面。尤其是爹爹,回来没多久,她就进宫了,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
思亲之情一起,嘴里的蜜瓜点心就都没了味儿,她没精打采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便想若是杨陌肯帮忙……也许有法子也说不定,便偷眼去看他。
可目光落在杨陌胳膊上系着的五彩线上,就有些气馁。
她最后只给杨陌打个如意结,杨陌今日见时,脸色不甚爽快。
她这时再去求他,似乎也不太理直气壮。何况杨陌此时也没看她,而是在看安平。
水榭的隔扇全都卸下了,第一排正中坐着皇上,贾后坐在他右侧,另一侧坐着最近得宠的顺妃。
安平因得宠,并不跟一众公主及未成年的皇子坐在一处,而是在贾后身边放了只小绣墩。
盈儿有些没趣,又不好当着众人去拉他。只得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冰绡团扇,转头看向池心太液亭。
碧绿的水面上早已停了八艘各色狭长的龙舟,画船萧鼓,上头各坐满了人,都是些贵胄子弟,就等时辰一到,鼓磬一响,便要出发。
划船的都是些要紧的公侯子弟。
隔得远,也看不清谁是谁。她有些自嘲地想,就算看得清,她怕也不认得几个。
正无趣,就听执事太监高声宣道:“皇帝陛下恰逢端午,暂停万机,朝冠艾草,身着蒲香,君臣同乐。吉时已到,龙舟齐发!”
一时八舟齐发,在水面上如蚱蜢一般忽前忽后,十分迅捷。
安平是个孩子王,早就坐不住,跳起来冲到栏边大声呼叫:“加油加油!”
皇上笑指贾后:“瞧瞧前日才罚过,还是这般不成体统!”
贾后见皇上并不是真的责备,也笑道:“她也就这两年能撒撒娇了,皇上便可怜可怜罢!”
一众带着孩子的妃嫔瞧着帝后都这般纵容安平,便也大了胆子,放了自己的孩子往前跑,一群孩子都站在栏杆边上手舞足蹈,尖叫加油。
皇上见好几个孩子胳膊上挂的五彩线,下面都坠着用菖蒲编出来的五毒,十分可爱,便问顺妃:“小十一胳膊上的五彩线怎么倒跟小七的一样?”
小十一是顺妃所出,也是皇上最小的儿子。
顺妃笑道:“想来都是太子妃送的。小十一稀罕得跟什么似的。”
皇上一听,又看了看安平,见她的五彩线与别人不同,下面系着一只伽南蜈蚣。当下便皱了皱眉头。太子妃既送,自然人人都会送,偏这孩子这般小气。还是不懂得家和万事兴的理。再说,这五彩线到得夏季第一场雨或是洗澡时,便要抛到河里。用伽南木这样贵重的东西,难不成就真扔了?!实在奢靡太过!一时想到雨,又想到河南灾情,顿时把看龙舟的兴致都减了一半。
贾后一直在旁察言观色,见状忙道:“本来安平也是喜欢的,只是那菖蒲编的小蜈蚣不小心扯坏了,这才没戴。”
皇上早不耐烦,明知她撒谎,更是心生厌恶,转头不再理她,扭头去看湖面。
贾后暗暗叫苦,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竟然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事!乔盈儿送来的五彩线安平哪看得入眼,早拿剪子剪了个稀烂。
盈儿在后头,倒也瞧见了这一幕,不由暗猜,安平的五彩线,莫不是刚才杨陌就已经瞧见了?
这时叫声更加震耳欲聋,她忙看向水面,就见一艘蓝色龙舟一艘绿色龙舟已经甩开众人直往水榭而来。
水榭边的木桩上,早挂着彩帛,谁先取了便算赢。
盈儿伸长了脖子朝前看,就见两舟齐头并进,你争我夺,越来越近。
眼看就到桩前,两舟坐首位背对龙首击鼓的少年一齐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盈儿大吃一惊。
蓝色龙舟上站起来的少年身材魁梧,豹头环眼,竟是大哥乔简的大儿子乔掣。
而绿色龙舟上的更是叫她再也想不到,竟然是钟成康。
两人站起,都伸手去夺那彩帛。可龙舟晃动,都差了寸毫。
她哪里还记得什么规矩,起身冲到栏杆前,高兴地大声叫道:“掣哥儿,加油!”
安平听见,瞪她一眼,尖声叫道:“成康哥哥加油!”
钟成康正站在船头,听见这声喊一抬头,看清栏杆上站的人,一时呆住,竟忘了身在何处。
划船的几个都聚精会神在继续奋力靠近彩帛。
又有一舟赶到,船首正撞在绿色龙舟上,船身一晃,钟成康身子歪斜,扑通掉入水中。
而几乎同时,掣哥儿左手抓住龙角,右手长身探出,扯下了彩帛。
顿时锣鼓喧天,太监大声宣布绿舟夺得头彩!
而些时钟成康冒出了水面,眼睛再度往水榭上看来。
就见盈儿站在朱栏边,身着玫红细纱绣五毒裙,头上插着碧绿的艾草簪,露出雪白的一段胳膊,正冲这边挥手。她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像全天下的阳光都照在她一个人身上。
钟成康一时又看呆了。
却蓦然见盈儿身边多了一个人,只见那人黑着脸,狠狠地朝水中的他盯了一眼,下一刻,盈儿便从栏杆边消失了。
钟成康心头郁闷,怔怔难言。
他来参加这劳什子龙舟赛,本是想着也许万一能见到她。
如今真天从人愿叫他见到了……可又能怎样呢?
正发着呆,就听人大喊大叫:“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还不去救成康哥哥?!”
听到这声音,钟成康不禁暗暗叫苦,恨不能再一头扎水里去。
第83章 计谋 一片混乱中,盈儿叫杨陌……
一片混乱中, 盈儿叫杨陌给拉了回来。她不住回头,因为这时连皇上都冲到栏杆边上去查看钟成康落水的情况。
听安平一口一个成康哥哥叫得极亲热,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钟成康没出仕, 平时到处瞎混, 连杨陌都没见过。安平身为公主,养在深宫,怎么倒跟钟成康极熟?
正怔怔发呆, 手心被一道尖锐划过, 微微生疼。
一抬眼,就看见杨陌黑眸幽幽, 尽是恼怒。
她一时不解, 无辜地看他。
杨陌朝她棱了下眼珠,给了她一个白眼, 磨着牙低声道:“身为太子妃,要懂得避嫌。”
盈儿眨眨眼,突然明白过来,这人是又喝上飞醋了, 当下噗嗤一笑,也低声道:“避什么嫌?那是我亲侄儿!”
两眼却还看着栏杆那头。
杨陌抬了抬下颌,身形一转挡住她的视线, 更是恼怒,道:“还看!”
盈儿瞥了瞥左右。她本跟钟王妃坐在一处, 此时钟公妃的座位上已经空了,想来也是冲到前面去看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钟成康。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前头,她忙五指一反,轻轻挠了挠杨陌的手心。
杨陌浑身僵直,旋即耳根微红。
盈儿忍住笑, 朝他眨了眨眼:“你若是想法子叫了我爹爹来,我保证从今往后连半个眼角都不给他。”
杨陌眼眸深深,盯着她看了两眼,随即松开她的手,冷哼一声,转身也往栏杆处去了。
栏边乱了一阵,钟成康自已游到木桩下爬了上来。
夏日衣裳薄,他浑身湿嗒嗒的,体型毕露,杨陌立刻命太监脱了衣裳给他挡住,立刻送去换衣。
钟王妃笑着回来,见只有盈儿一个人乖乖坐在椅子上,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着扇了扇风,道:“我那个不着调的弟弟,真真叫人见笑了。这许多的人,就他一个落了水。”
盈儿冲她眨眨眼,低声笑道:“大概是叫咱们那位公主小姑吓破了胆。”
钟王妃闻言越发大笑起来。
建王听见走来看看她们两人,问:“何事这般好笑?”
盈儿自然不好说什么。
钟王妃神色一收,淡笑回道:“取笑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呢。”神色间颇是疏远。
建王脸色变了变,踱着步向后走,盈儿扭头看去,就见他走到了蒋寄兰身边,跟蒋寄兰不知道说了什么,蒋寄兰用手绢捂着嘴笑了几声。
盈儿见蒋寄兰这么热的天还裹着一件暗青色披风,也是奇怪,不免多看了两眼。
蒋寄兰目光朝她投来,两人目光一撞,蒋寄兰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盈儿只觉得浑身一寒,忙又扭回头来,却仿佛如芒刺在背。
钟王妃看了盈儿两眼,笑道:“还是你福气好。”
盈儿满眼不解地看她。
钟王妃朝她挪了挪椅子,低声道:“这后院呐,只要人一多,就没个清静的时候。你且好好享受着吧。”
盈儿听了,点点头,一副深有同感的苦涩模样,道:“可不是。你也别羡慕我,母后那日召见了陈氏,我瞧着也就是这早晚的事。”
钟王妃吃了一惊,道:“你还不知道么?陈氏的事已是黄了。”
盈儿一惊,怔怔看着钟王妃。
钟王妃见她似乎是真不知情,眼晴里更是涌起说不出的情绪,有些羡慕,有些无奈,道:“真是有福之人,不比我们算来算去,还是后院塞满了。谁也挡不住。”
盈儿还要再问,皇上已经坐回座位,说要颁赏,她只好住了声。
先就赏了拔得头筹的掣哥儿一匹大宛良驹,十匹蜀锦、十匹蓝格子夏布。其余同舟的,只少了大宛良驹。
掣哥儿上前谢恩。
皇上见面生,就问是谁家的孩子?
杨陌便笑道:“这正经是儿臣的侄儿了,是乔简的大儿子。”
皇上听了极欢喜,直赞虎父无犬子。
杨陌便道:“父皇也好久没空跟乔将军闲叙,不如趁着今儿传了进来,也是个热闹。”
皇上正开心,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便点头应了。
杨陌见事办成,便拿眼去瞧盈儿。
盈儿眼睛亮亮地,抿着嘴笑冲他笑。
这时又传了钟成康上来。皇上也给了赏一匹葛料,一匹绮罗。
盈儿忙忍住笑意,把脸扭开,看向水榭之外。
两人这一番眉来眼去,别人倒也罢了,钟王妃坐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心思越发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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