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这下,安然就彻彻底底心动了,别说啥地段啥大小,她见房就想买!
宋致远走在前面,嘴里跟韩启明说着话,耳朵却听着后头呢,心里一紧:看来回去得立马去东风纺织厂,把机器改良的事提上议程。
钱搞到手,给俩孩子一人一套四合院。
是的,一人一套。
虽然包文篮从没叫过他一声“爸爸”,他平时也貌似跟小野更亲密,从小就给她亲亲抱抱举高高,可他心里也是把外甥当自己孩子看了。
只是,他冷情冷性,不会说什么关怀的话,也不知道对跟自己同样性别的孩子该怎么给予爱,就平时问一下学习情况,交友情况而已。
让一个从未从父母那里得到爱的人学着爱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任重而道远啊。
那头,韩老太太立马就说要带他们一家去看房子,趁着这个点儿老姐妹们都在家。
“妈真是,说风就是雨的,咱们先去吃饭,吃了再去。“韩启明哭笑不得。
“吃啥啊吃,先看房,看了小安小宋不得商量个几天?考虑一段时间?人从石兰来一趟也不容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待京市呢!”
安然哈哈大笑,这老太太,可真对她脾气,小野怎么总是能帮她交到对她脾气的朋友呢?她真想摸摸闺女头顶上是不是有两根小天线,雷达搜寻得这么准!
第一家,是翠花胡同不远处的一座小四合院,面积不大,就八十几平,但好在地段好,位置好,出门就是十分热闹繁华的地区,院里有花有草有石头还有一眼水井。
房子啥的也还新,从没出租过,就住着一家老两口,爱护得很。
安然看屋内摆设很讲究,老爷子老太太应该都是体面人,怎么会想把房子卖掉呢?
直到出了门,离开那户人家,韩老太太才说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这家老两口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去年工作上刚有气色,升为中层干部后一个月查出肺癌,没多久人就没了,儿媳妇也跑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老两口总待在这个伤心地儿不是办法,正好老爷子是江西人,江西老家的亲戚子侄就劝他们不行回去养老吧。
那边亲侄子有三个,三家人以后分摊给他们养老。当然,这可不是白养,老两口打算把房子卖掉,然后将钱带着去,自己在他们旁边买个小房子,自己养自己,到实在动不了的时候,拿出点钱,挑一个有良心的照管一下。
要说生活吧,肯定是首都更方便,无论日常还是交通医疗和讯息,可江西终究是老家,土生土长的地方,他们回去就当落叶归根,不然老死在京市的话连骨灰盒都回不去。
安然听得唏嘘不已。
这就是一对失独老人啊,说实在的,她不赞成他们回老家,但又觉着就在这个一家三口曾经住过的地方触景生情,对老年人的身体也不好。到底赞不赞成离开,她也说不好。
所以,虽然他们要价不高,只不过一万块,安然也没想好要不要买。
“算了伯母,咱们还是再看看别家的吧。”
于是,韩老太太又带她去另一条胡同,安然只用看房子就行,胡同名和地址方位小野来记。这一家的院子很大,前后两进,光屋子就有十六间。
大倒是大,就是年代久远,房子已经很旧了,再加上一直出租着,人口太杂了,屋内设施爱惜不行,看起来就跟周围的房子格格不入,像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轻轻一碰就能摔散架。
问题是,喊价还特别高。
一口价两万五,据说这还是韩老太太带去的熟人,要是别人她得要二万六呢。
安然暗自咋舌,两万五那是要把自己目前所有身家掏空啊,只剩回家车费那种。
“要说大,咱们胡同里就没有比我家大的,你看咱们院里还有几颗柿子树,也有现成的租客住着呢,买过来都不用装修,你直接就能租出去,坐等收租就行。”卖房子的老太太极力游说着。
安然可不敢把这么破的房子租给别人住,院里的石板路坑坑洼洼,骑个自行车都能把大姨妈震出来,大门破破烂烂,是个人都能进来,更别说那屋梁摇摇欲坠的房子……出事可是要担责任的。
哪怕是做房东,也不能这么黑心啊。
韩老太太很会看眼色,知道她不满意,又打算带去看另外几家的时候,韩启明忍不住了:“哎哟喂妈您老人家可消停吧,先去吃饭吧,你儿子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小安他们要待一个礼拜呢,你着啥急啊。”
于是,一群人这才上饭店,蒜泥肘子、糖醋排骨、扒白菜、锅烧鸭、干烧黄鱼……八个人点了十个菜,不可谓不奢侈。
安然估摸着,这大概就是这个饭店的招牌菜吧,韩启明也不是很熟的样子,韩家两个小子也是跟包文篮一样饿死鬼投胎,估摸着平时很少有机会下馆子。
想想也是,这年代单纯靠工资过活的大学教授,只能说不让一家老小饿肚子而已,要说生活的滋润程度还不如在书城和阳城的中级工人。
菜刚点好,安然悄悄问服务员,居然是半个月工资!当然,跟国营食堂比,这还是算便宜的,毕竟八个菜呢,这要搁国营饭店,至少得四十五块往上。
安然就把钱拿给小野,让她去付了。
“哎呀弟妹你们这是干嘛,该我们尽地主之谊才对。”韩启明很不好意思。
“不是我请,是小野请师兄吃顿饭而已,您就别客气了。”
别的都还好,在家常吃的,唯独蒜泥肘子和黄鱼,那是小野从来没吃过的,埋头就是猛吃,她吃鱼很有一手,又快又香还不会卡鱼刺,韩家两个小子没见过她这么快的也跟着呼啦呼啦下筷子。
安然看韩老太太喜欢那道肘子,但没吃上几筷子,吃完干脆又打包了一份给他们提回去。今儿跑这大半天,真难为老太太了,在五十年后想让非亲非故的人带你买房子?那可是得付高昂中介费的!
考试场地设在京市教育学院,距离他们住的招待所不远。因为韩启明教研室还有事,宋致远就借了他的车,第二天一大早就载着一家四口去考场踩点。
这一次的竞赛采取完全当面竞答的形式,也是分段进行,有两种分段形式:年纪和年级。
如果按年纪分段的话小野绝对是最小年龄段,也就是小学组,那对她没有任何难度,她不想“胜之不武”,所以选的是按年级分段,属于初中组。
每个省每个组段有两个名额,石兰省的初中组是小野和另一个男生,很巧也是八一中学的,大老远看见小野和包文篮就打招呼。
男孩名叫宁远航,见面先跟包文篮胸口捶了一拳,“怎么不等我。”
包文篮嘿嘿傻乐,安然这才知道原来俩人是同班同学,宁远航还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兼学习委员,平时说不定还借过作业给包文篮抄呢。
安然客气的跟他聊两句,无非就是问他哪天来的,父母来了吗,住在哪里,有空去他们住的招待所玩之类的。
然后,让宋致远看着孩子,她自己去把赛制了解了一下。
跟那年的石兰省举行的差不多,也是分组抢答,小组胜出后,再以分数排名角逐出前六名。
是的,这一次的获奖名额有六个,不分几等奖,就按成绩论排名,安然怎么感觉,这场比赛之后还会有后续呢?一般来说发奖状也就排到三等奖,最多再来个优秀奖什么的,这样论成绩排名的有点奇怪。
回去把车还给韩启明的时候,安然顺嘴一问,他居然很奇怪地反问:“师父没告诉小野吗?咱们这一次的比赛要是能进前六名的话,是要冲击亚洲杯的。”
“亚洲杯?”这是字面意思还是什么野鸡奖项啊,安然被后世那些假大空野鸡奖给搞怕了。
“对,亚洲四十余国的联赛,明年九月底,小野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们了?”
安然心头一跳,“那去哪儿比赛呢?要……”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要是能冲进前六的话。”
“港城。”现在的港城是亚洲四小龙之一,是整个亚洲地区经济发展的火车头。
安然怔了怔,如果能进初中段的前六名就能去港城,这时候的港城还没回归,去可是出国啊,她的闺女,这是有机会九岁就出国了吗?
回去路上,安然冷静地跟宋致远说:“喂,你掐我一把。”
宋致远哪里舍得掐她,就在她手上重重握了一把。
“不对,你说咱们会不会是穿书了呀?”
宋致远满头雾水,“什么书?”
“一本以安文野为主角的玛丽苏小说,我们是她的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着墨不多的父母,其实故事线主要是她的成长和……”
话未说完,宋致远吃了苍蝇似的看她一眼,直接不理她了。
“喂宋致远,你就不觉着你的闺女很玛丽苏吗?”
宋致远继续不理,通过她的讲述,他已经知道“玛丽苏”是什么意思,可在他看来,能参加全国性竞赛,冲到亚洲,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就这,就算得上玛丽苏?
那将来他闺女要是成为新华国第一位女数学家,第一位轻型战机女设计师,第一位……那岂不是玛丽苏的n次方了吗。
小安同志啊,还是胆子太小,太妄自菲薄。
安然:“……”这父女俩真的太凡了,受不了了。
接下来两天,安然的心理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以至于其他三人好吃好喝好睡,就她一个人失眠了,总是半夜莫名其妙醒来,看闺女睡得小猪似的,她又是掖被角,又是打扇子,忙到天快亮,其他人醒了,她开始睡觉。虽然知道这样日夜颠倒的作息不好,可安然的神经已经进入高度亢奋的状态,正常时间压根睡不着啊。
终于,熬了两个日夜,竞赛的日子到了。直到坐上观赛台,安然整个人还是高度亢奋,宋致远和包文篮一左一右坐她两旁,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明明小野一点儿也不紧张,该干嘛干嘛,就妻子(妈妈)左一句右一句的叨叨,叨得小野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下倒好,人小野在台上镇定地坐着,还有心情到处东张西望,就她安然女士已经完全进入应激状态,别人不小心碰到一下都能吓她一跳。
有的省份和地区只有一名参赛者,这次的选手一共六十名,分成每六人一个组,意味着哪怕是小组第一,也不一定能进前六。
十个组抽出场顺序,小野所在的小组还好巧不巧的抽到了最后一个。算上每个组的题量,等轮到他们的时候估计得下午了,其他人还好,老母亲又紧张起来,担心最后一个组出场会不会吃亏呢?会不会裁判已经乏了?会不会……一会儿忙着给闺女送水杯,保温杯里是泡的胖大海和西洋参冰糖,陈六福听说小野要来京市参加竞赛,直接请班车师傅给带到书城来的。
小野喝了两口,“妈时间还早呢,你回招待所睡觉吧。”
安然怎么舍得离开闺女哟,哪怕是打瞌睡她也得在闺女不远处打。
宋致远和包文篮对视一眼,小安同志到底是怎么了?
“姨父,我有个建议。”
“说。”
“就是,明年我妹真能冲出咱们国家,冲到亚洲的话,你自个儿带我妹去吧,可别让我妈去了。”我怕她会神精衰弱。
宋致远难得的扯了扯嘴角,“嗯。”在他眼里,闺女还有啥不能的呢?不就是个小小的比赛,去一趟港城又怎么样,要是有条件的话,去欧洲也正常。
不过,想是这么想,等比赛正式开始,他的心也不由得提起来,这次的题目明显比那年难多了,已经达到中考的难度了。不,在包文篮看来比中考还难,虽然知识点还是中考的,可难度是数量级的增长,刚开始他还能听懂大半,到最后几个抢答题的时候已经连题目都听不懂,或者是听懂也记不住了。
譬如,就那么一幅一晃而过的清明上河图的节选,先是介绍了清明上河图的历史由来和艺术价值,马上题目就问画里有几个人,几匹马,几只鸟啥的……一般人来说,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的跟着主持人的思路走,主持人念到哪儿,思路就跟到哪儿,谁有余力去注意画里有几匹马呢?
这种题目考验的就是数感。
像安文野这类天生数感好的小朋友,她看见一个东西,不仅是普通人看见的样子,凡是跟数字有关的她都能迅速记住,并储存在脑子里,所以这就是普通学霸和天才的区别。这种数感靠后天培养不起来,哪怕费力八斤的培养起来了,在同等时间同等条件下也赶不上天生的。
哪怕是宋志远,也不得不佩服闺女。这孩子不仅有天赋,心理素质也超强,年近三十的见过不少风浪的妻子在那儿紧张得神经都快衰弱了,九岁的小姑娘还老神在在的坐着看热闹,时而托腮,时而在桌子上画圈圈,时而又嘟着嘴不知道在想啥,反正肯定不是跟比赛有关的事。
这样的心理素质,说实话,不做科研浪费了。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宋致远觉着,可以把孩子往科研的路上带了。
这一天对安然来说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天,简直度秒如年,她等啊等,终于在十二点半等到了闺女的小组。
这一次,三十个题也是一样的结构,前中后分别对应容易、普通难度和更高难度,因为抢答器是每人一个,所以小野没哥哥帮忙抢答也没关系,她就沉心听着主持人念题目,一般题目刚念完她就能按下抢答器,答案就像事先背过一样脱口而出。
其实,安然还有个担心,“喂,宋致远,老宋啊,你说咱们小野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让着别人?”
这孩子心太好了,路上见到可怜的老奶奶都会停下来跟人聊天,遇到背着重物的,她还主动帮人家背呢,更别说小学生作文里常写的扶老奶奶过马路啦,给老爷爷老奶奶送温暖啦,这简直就是她的日常。就说大院里小黄那一家子,明显就不是黑花血脉的小狗子们,她也忙得不亦乐乎。
富有同理心,帮助别人,已经成为她的习惯。
这次可是关系个人成绩的事啊,安然真不希望她还傻乎乎的把机会让给别人。
宋致远虽然不说,可心里也是有这层担心的。
不过,十五分钟后,他们觉着自己完全多虑了——小猫猫她是按抢答器最多的选手!
上次是一个团队,要以团队为单位计分的,所以她多几分少几分没关系,都是尽量把简单的别人会的题目让给他们答,可这一次不一样啊,她小猫猫也不是吃素的,直接一抢一个准!
那白白的软软的小手“啪”一下,抢到了。
“啪”一下,又抢到了。
“啪”,又又抢到了……又双叒叕抢到了!
而且,全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