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胡十八
石万磊提起大包,啥也没说,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给小猫蛋手里塞了一张字条,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妈你看,伯伯给哒。”
安然一看,写的是个地址,应该是他住的地方,以后要找他可以去这儿的意思。让人意外的是,他的笔迹苍劲有力,十分漂亮,如果说字如其人的话,写字的人应该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人,而不是这么粗糙的,大冬天满身汗臭味儿的“独眼龙”。
安然觉着,这人身上怕是有点故事。
“漂亮姨姨。”小猫蛋发现,她家院子里居然站着个大美人,顿时啥也顾不上了,就愣愣的看着人家。
安然这才想起来,萧若玲还在外头呢,这人真是跟宋致远一样,不叫她进来她就小学生似的站那儿,对她们说啥看啥不闻不问……也难怪,宋致远会觉着她工作态度没问题,这是真工作机器啊。
“你去把漂亮姨姨请进来好不好?咱们一起吃饭。”在实验室门口她已经听见萧若玲的肚子咕咕叫了。腊月二十八,厂食堂早就放假了,文化馆也放假了,她去哪儿吃啊。
叛国那是未来的事,但至少现在她工作尽职尽责,还让她给宋致远提醒弄走王锋,至少说明目前她还没变坏。
晚饭其实早就做好了,小猫蛋肚子饿太阳刚落山就吃过一顿了,但孩子嘛饿的快,看见妈妈从橱柜里端出两盘子她最爱吃的洋柿子炒鸡蛋和油炸豆干儿,她就直咽口水:“姨姨,来我们家吃饭叭,我妈妈做饭超好吃哒!”
萧若玲其实挺讨厌小孩子的,尤其是那些脏兮兮还满口脏话的孩子,可面对着这个白白净净扎着冲天小揪揪的女孩子,她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她的手。刚才她就发现了,这个院子虽然有些乱七八糟的动物,但打扫得很干净,厨房也比她见过的很多城市家庭干净多了……关键是她真的饿。
虽然只有两个菜,但份量足,安然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吃吧。”今儿铁蛋去他姥姥那边了,这些菜足够她们吃的。
萧若玲也不客气,洗洗手直接就大快朵颐了。她的口味跟宋致远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喜清淡不喜麻辣油腻,香辣豆干儿几乎不碰,但洋柿子鸡蛋却吃得很香,小猫蛋最爱干的事情是什么呢?当然是让全世界都知道她妈妈做的菜最好吃啊。
“姨姨你吃豆干儿叭,好吃。”
萧若玲看了看那通红的辣椒和姜丝蒜瓣,不动。
小猫蛋自个儿吃得香,也没注意她的表情,看她不夹,还以为她是害羞呢,遂把手伸得长长的,夹了一块递过去:“姨姨不要害羞哦。”
萧若玲:“……”能不能管管你家熊孩子我真的不吃辣。
安然也知道,有的人天生就是吃不了辣,一吃还有可能出问题那种,忙把碗伸过去:“你姨姨不吃辣,给妈妈吧,妈妈超喜欢吃哦。”
小猫蛋一副萧若玲错过几个亿的神情,但也非常听话,再没给她夹过。只是嘴巴闲不下来:“妈妈,我爸爸的菜菜呢?”
“给他留好了。”
“妈妈,豆干儿天下第一好吃,对不对?”
“对对对,赶紧吃吧。”她特意少放盐巴和辣椒,只是炒了点红油,所以看上去很辣的样子。
萧若玲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小奶音,和夸张的左一句“好吃”,右一句“真香”,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有点点好奇,真的好吃吗?
正想着要不要尝试一下,毕竟来都来了只吃他们家一个菜,属实吃亏了。忽然那条大狼狗就汪汪叫起来,宋致远跟一个男人回来了。
“爸爸!”小猫蛋抱着碗碗跑过去,一头扎爸爸腿上,顺便躲着悄咪咪的看那个男人。
“这是姚刚的师哥,房平西,这是我家属小安。”只是宋致远第二次把他的人际关系介绍给安然。
“你好。”房平西主动伸手,手指修长干净,整个人五官也很好看,是难得一见的帅哥。不过,以安然阅人(男)无数的眼光看,这人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花心大萝卜,他的姿态就差在脑门上写“我单身可撩”五个字了。
“还没吃饭吧,先等一下,我给你们炒俩菜。”只要是宋致远的朋友,那管他花不花心,反正尽到地主之谊就是。
“师哥。”
宋致远很意外她居然在这儿,忙紧张地看向妻子,就差说“我没叫她是她自己来的你别嫉妒”。
安然回头悄悄瞪他一眼,算是相信他说的话了,萧若玲是一个合格的科研工作者,她先收回三分之一偏见,剩下的看她表现。
这在萧若玲看来,不就是两口子“眉来眼去”,故意秀恩爱气她吗?本来想在暖烘烘的屋里多待会儿的,顿时也黑着脸,谢绝小猫蛋热情挽留,走就走。
只是经过花孔雀房平西身边的时候,看了看他,这人还挺帅气,跟宋师哥站一起也不分上下。反正别的不说,至少他不瞎,刚进屋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美貌了,比瞎子宋致远好多了!
她就这么自信的,迈着高贵的步伐,走了,留下房平西莫名其妙,这女同志好看是好看,就是脑子有点不正常,忽冷忽热。
年货已经备得差不多了,安然给拿出一根刚装好没几天的香肠,切片炒蒜薹,又凉拌了一个海带丝,是白天就泡上准备明天吃的,味道咸香可口,再烧个鸡蛋汤,就是一顿丰富的晚餐了,小猫蛋当然不是为了好吃的,而是为了陪爸爸,才又跟着坐下来吃了点菜菜。
他俩聊天,基本是房平西一个人说,宋致远听着,时不时“嗯”一声,表示听见了,基本不发表任何看法。安然这心里似乎就平衡了,看来不是跟她没话,是跟同性朋友和同事也没话啊,她很好奇,他跟他家里人,譬如已知的他母亲妹妹会不会也这样?似乎这家里,也就能跟猫蛋多说两句。
不过,到了床上,他今晚却异常的不冷静,孩子刚睡着就欺身过来:“修养好了吗?”
安然没说话,他的理解是没反对那就是赞同,于是伸手就去解她衣服。天冷,她把穿旧的白棉衬衫当睡衣,其实不解也能行的……可宋大工程师的仪式感,该死的仪式感!
他脑子里热血沸腾的想象着,结果碰到的却不是他想象中的美好,而是……一只热乎乎的小胖手?
小胖手的主人立马就醒了,本来也没睡得很踏实,吧唧着嘴,“妈妈,nie nie……”说着,手已经自然而然的找到她最喜欢的东西。
小丫头最近奶瘾又犯了,安然不让她像村里其他孩子一样犯了又吃,叼着奶可不是好习惯,毕竟都两岁半了,只让她睡觉之前摸一摸,就当安抚。
宋致远顿时满头黑线,“她怎么还……”
“你问我我问谁,谁小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除非没条件,母亲不在身边。
宋致远顿时泄了气,女鹅要是还跟他们睡,再被这么吓几次,他还能行吗?可总不能每次都把她使出去,偷偷的白日宣淫吧?
他纠结得啥似的,小猫蛋的瞌睡却彻底醒了,翻爬起来,“爸爸,你摸,摸我妈妈的nie nie吗?”
宋致远满头黑线,黑得不能再黑了。
窗帘拉得严实,路灯透不进来,她还真看不清爸爸的表情,但她撅着嘴,一副很不乐意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跟别人分享:“爸爸你,你自己没有,没有nie nie 吗?”
宋致远:“……”
“唉,爸爸真是……真是隔锅香。”隔锅香是她最近刚学会的新词,说的是总觉着自己锅里的东西不香,别人锅里的才香。自己有干嘛不摸自己的啊,真是的!
安然肚皮都快笑破了,妈耶,她闺女是什么绝世小可爱啊!
宋致远被怼得无言以对,可以肯定的是,他闺女的语言天赋肯定不是遗传于他。不过,清了清口干舌燥的喉咙,“那里的裙子,改天有空试试。”
安然本来已经心满意足准备睡了,忽然精神一振:“什么裙子?”
“给你……们买的,一人一条,还有鞋子。”
安然一下子爬起来,“快拿来我看看。”
小猫蛋也跟着起哄:“我看看我看看!”
一大一小,大的是紫蓝色格子连衣裙,长度及膝,上面领口是鸡心衬衣领,到手弯的半袖,非常高档的羊绒。摸起来就特滑溜,特暖和,安然简直爱不释手。没有多余的花纹或点缀,款式简单又大方,冬天冷的时候里头搭一件黑色或者白色的保暖线衣,春秋可以光着手弯,正巧就是她喜欢的类型!说实话,衣柜里那两条裙子她为啥不穿,就是以前许红梅给买的蕾丝花边裙,不符合她审美。
而小猫蛋的,则是一条白色的纱蓬蓬的连衣裙,点缀着几朵蕾丝绣的花儿,背后有一拉到腰底的拉链,腰间还配着一根腰带,可以想见穿上去得有多仙……安然虽然是老阿姨心态,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天底下所有小女孩的最爱啊!
“宋致远你眼光不错啊。”当然,皮鞋也很好看,她的是黑色的带有三公分左右的粗跟系带,小猫蛋的则是一双红色的,都是既漂亮又很符合时代特色的。
宋致远摸了摸鼻子,不敢接话。
为啥呢?因为都是房平西挑的啊,他只负责出钱。
“妈妈我现在能穿吗?我穿着睡觉,我不尿炕,可以吗?”小猫蛋抱着她的仙女裙,直接就不撒手了。
“不可以哦,还没洗过,明天妈妈洗干净,天气热的时候才能穿。”
“小野不怕冷哟。”
安然笑了,丫头鬼得很,可以预见,今后为了穿裙子他得找多少个借口,不是热了就是发烧了。幸好阳城市过完春节天气就暖了,她实在想穿的话,里头给搭套线衣线裤就行……要是能买到白色连体袜就好了,配上小皮鞋那简直了,全厂最靓的崽崽啊!
“对了,你今儿这个朋友,我没猜错的话还没结婚吧?”
“嗯。”
“那他有对象吗?”
“没有。”
安然心里有底了,这样的单身不正好适合给萧若玲当假对象蒙混过关吗?她说可以避免萧若玲被催婚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这样,反正只要七大姑八大姨知道她有对象了,而且还是这么一表人才,家境优渥,工作体面的对象,父母也有面子不是?
“还有个事,你们实验室的王锋最近怎么样?有没啥异常?”
“什么意思?”宋致远头枕着双手,闭目养神。
“有人发现他把实验室的物品夹带出去,但不清楚是什么,你要不查一下缺了啥,如果没丢就还他清白,要是丢了也能早做准备。”
夜里,宋致远倏地睁开眼睛,一片清明,“谁说的?什么样的东西?”
于是安然把萧若玲的描述说了,既然萧若玲只跟她说而不直接告诉宋致远,那她也就没提是谁说的,宋致远当即就翻爬起来,三两下衣服一穿,“不用等我。”
黑夜里,拉开窗帘,借着微弱的路灯光,能看见他的背影,是那么的挺直,那么的坚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热泪盈眶,这个男人,他的精力不应该花在儿女情长柴米油盐上,而是应该奉献给他热爱的事业,他热爱的国家。
作为他的妻子,安然何其有幸。
***
第二天一早,他还没回来,铁蛋先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爬床上,“姨你别叫我,除了吃饭。”
小猫蛋听见哥哥声音,赶紧喊:“哥哥哥哥你回来了吗,你在姥姥家想我没鸭?”
铁蛋没像平时一样扯着嗓子答应,而是斗败的公鸡似的躲在被窝里,不说话。
“嘿,这是咋了,昨晚在你姥家没睡?熬了个大通宵?”安然帮他把被子拉好,又把空调打开,家里只有这两间卧室有空调,睡前开一会儿倒是很暖和。
“唉别提了,都快气死了我。”
安然其实有点紧张,主要是母亲不在跟前,她总担心她在陈家那边会不会受委屈,会不会受了委屈也怕惹所谓的“家庭矛盾”,不愿跟她说。“快跟我说说,是不是你姥咋啦?”
“是,也不是。”
原来,他昨天想姥姥了,就去姥姥家玩了会儿,吃了晚饭也不愿回来,就在那边歇了。因为快过年了,陈家的儿子也回来了,还带回两个孙子,他们也不愿回十公里外的酱油厂,闹着也要在爷爷家睡觉。这本来也是人之常情,陈六福自个儿的亲孙子不是?
可铁蛋生气的是,这俩臭小子压根不知道啥叫谦让,天没黑就把家里唯一一张床给占了,还使唤姥姥给他们热洗脚水,打洗脚水,他特生气!
“呸,啥玩意儿,我姥在家我都不敢让她给我打洗脚水,他们算哪根葱。”
“所以你就跟他们打起来了?”安然摸了摸他胳膊,痛得他“嘶”一声,“可不是,我包文篮也不是孬种。”
小猫蛋不知道啥时候也起了,爬过来,“哥哥你当然不是闹钟啦,你是我哥鸭。”
气呼呼的包文篮被她逗笑了,“边儿去,说正事呢,姨你别看我胳膊被他们打了,他们更惨,你知道我打他们哪儿了吗?”
“哪里哪里?哥哥你把他们打哭没?”在她心目中,把人揍哭就是最厉害哒,自从她哥把曹姨妈家经常抢她们兔子,踢翻她们土房子的傻老二揍哭后,大院里再也没人敢惹她们啦。
“何止是哭,还尿裤子了呢,两兄弟加起来都十五岁了,让我揍得哭着找爷爷,丢死个人哟。”
安然更关心的是陈叔的反应:“那你陈爷爷怎么说?”
“我陈爷爷可是很讲道理的,不帮偏架,问清楚是他们先招惹我,提起鸡毛掸子就把他们屁股揍开花啦,还警告他们要是再敢招惹我包文篮,以后都不许来他家,他们的家在酱油厂,当年就给分出去了。”
陈家儿子比闺女好些,是陈六福主动提出断绝关系的,还把名下所有东西全给了儿子,他只身一人去的乡下,所以现在他在市医院的宿舍和给人看病挣的钱都是他自个儿一个人的,没毛病。
毕竟,儿子断绝关系的时候已经成年了,还有了工作,现在他愿意帮补他们是老人家的情分,不愿那也是本分。
看来,安然没看错人,陈叔别看是个老温吞,但还是拎得清,也蛮讲道理的。不说让他无条件站母亲这边,至少他遇事不糊涂,也讲道理。
“我看看。”安然把他衣服剥开,见左上臂确实有块青紫,其他地方都没伤,也倒是放心了,用开水烫了两块毛巾给他压上去,“别动。”
见不得姥姥被人使唤,还一个对俩,这是值得鼓励的事:“以后啊,多用用脑,让自个儿少受点伤,不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值当,知道吗?”
“那自然,姨你放心吧,下次要再让我遇见,我要让他们靠近我,我就不姓包。”
“那哥哥姓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