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六月
因为太过剧烈的滕头,让陈禾颜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点的经历去分神撕开别的事,她在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中意识都开始渐渐地模糊起来,但似乎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必须要想起一点什么来,不能就这么被打败
*
她和秦隽又吵了一架。
她歇斯底里,状若疯妇一般,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以此极端地发泄自己心中已经渐渐将她逼疯的情绪。
而秦隽,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家,似乎已经疲于这样无休止的争吵,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很久,听着她又哭又闹的各种指责,指责他从不顾及她的感受,指责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该尽的责任,指责他任由他的家人轻慢欺负她,指责他不爱她。
秦隽低着头,用手支撑着额头,遮蔽了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就这样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直到陈禾颜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完了,瘫坐在地上开始抽泣。
若是在以往,见到妻子这样,他总要耐着性子安慰轻哄几句,或者是先认个错,让她把情绪平静下来不再哭泣。
可这一次,秦隽真的很累,一次又一次的争吵,还有各种其他的事扰得他身心俱疲,他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等到妻子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一点点停止了抽泣后,他揉了揉写满倦意的脸,哑声说了一句“我们先暂时分开几天,彼此都冷静一下”之后就开门出去,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
陈禾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然后把门带上,狼藉破碎的家中最后之剩下她一个人,她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开始又哭又笑。
但陈禾颜没有想到,这会成为她此生最后一次和丈夫见面。
混乱的记忆画面,她看到了华国驻M国大使馆公布的飞机失事华国籍遇难者名单,其中,秦隽灰白色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还看见了海上搜救现场的画面,穿着橙黄色救生衣的搜救队员们,在茫茫无尽的海面上,将几片已经残破到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飞机残骸打捞上搜救艇
她浑身都是麻木的,躲在拉上窗帘不见一丝光线的房间里,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然后家里的门被人突然从外面暴力破开,宋仪岚带着一群人冲进来,一把拽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起来,面目狰狞到了极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
陈禾颜被扇倒在地,却没有再爬起来反抗,她在一阵嗡嗡的耳鸣声中听到了宋仪岚尖利怨毒的声音。
她说,都是因为你,因为你非要和阿隽吵架,不停地寻他的晦气,所以他才想要为了避开你而暂时去美国出差,又是因为你,还敢用离婚要挟他回来,就是因为这样阿隽才会坐上了这趟航班,他是因为你才死的,是你害死了秦隽。
是她害死了秦隽
陈禾颜的世界里一片轰鸣,只剩下这一句话在她脑海中不停地盘旋。
再之后的一切,就仿佛是一部黑白色的悲剧默片,一点点将她逼入死亡的绝境,直到她在那个狭小阴暗的地下出租房里,用锋利的刀刃亲手划开了自己右手手腕的动脉血管。
就在她气绝意识离体的那一刹那,突然之间,有许多陌生的画面碎片出现在了她的意识眼前——
一封经过再三犹豫之后还是被点击发送出去的邮件;一张个浑身插满管子,因为抢救无效而被盖上了白布推进太平间的少年;一个中年男人留下一封遗书后从二十多层高的高楼上一跃而下,被摔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还有秦隽面对镜头面记者犀利问话时严肃的脸色;他日日忙到深夜才归家时那满脸的疲惫;他带着几个助理、秘书在机场登上前往M国的飞机
最后一个画面停留秦隽匆匆来到一个机场,现场买来一张仅剩最后一班前往华国的中转地的机票,然后行色匆匆地走上了登机桥。
陈禾颜一个惊醒,一下睁开双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淋漓。
她浑身都还在发抖,想抬手去摸一把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根本没有力气抬起来,手腕上那一阵一阵被利刃不断割磨的强烈痛意慢慢地沿着手臂蹿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了!
王一涛,她知道这个王一涛是谁了!
夜幕之中,一阵汽车灯光扫过,一辆汽车缓缓驶入别墅的小花园里。
车子停稳后,秦隽从后座推门而下。
因为现在正是晚秋过度初冬的时候,所以天也黑的早,家里一楼此时早已灯火通明,但他抬头望一眼,二楼的卧房还是暗着的。
他推开家门走进去,首先第一个出来迎接他的是门口疯狂摇尾巴的大白和它脚边的两只串串崽儿。
“先生回来了啊。”于阿姨听到动静就从里面走了出来,接过秦隽手里的文件公文包。
秦隽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朝里面张望,并没有发现老婆的身影,于是问于阿姨,“颜颜呢?我看楼上没亮灯,还睡着?”
于阿姨回答:“应该还睡着,下午两点半左右上去睡的,我去看过一次,也没醒,现在应该还睡着,正打算这边菜出来就上去叫她起床。”
秦隽进了屋后径直朝楼梯走去,“我去叫她起床。”
秦隽走上楼梯,来到他们的卧房门口,握住门把手一转轻轻推门探身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黑暗,还没等他有下一步的都在,就听见了几声破碎细微的痛苦呜咽声在黑暗中响起。
秦隽反应极快,伸手去摸手边的墙壁,摁亮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灯。
视线顿时明亮起来,抬眼看去,就见床上的人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腕屈膝坐在床上,身体蜷缩,脸贴着膝盖上,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
秦隽心下一惊,赶紧大步走过去,在床边蹲下来,强行放低了声音,“颜颜?颜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禾颜埋脸于膝盖上,听到这声音,缓缓地抬起头来,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她看着面前男人的脸,那熟悉的轮廓眉眼,仿佛已经隔了一生一世。
张开手,一个探身朝秦隽扑过去,扑进他的怀中,陈禾颜也顾不得还在发痛的右手手腕,两只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秦隽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往后仰了仰,但很快就稳住了,扶稳了她的身体就任由她这么抱着自己,他能从她搂他脖子的那个力道感受到她的惶恐和不安。
“颜颜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去一趟医院?”秦隽心中有些急切,回抱住她,她此刻正在发抖的身体,体温也有点凉,还有刚刚那一脸的苍白。
秦隽不禁回想起今天上午体检时,那被抽走的整整九管血,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两人紧紧相拥,男人暖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陈禾颜贪婪地汲取着,贴着胸膛,感受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脏跳动,这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颜颜你先松开我,换件衣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秦隽透过单薄的睡衣已经触到了陈禾颜满背的冷汗,心里更加急切了。
陈禾颜依言乖乖地松开了秦隽,摇头看着他,“不用去医院,我没事,就是刚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被吓的。”
“什么噩梦能吓成这样。”秦隽稍缓一口气,扶着陈禾颜给她身后垫在身后,让她靠坐在床头。
什么样的噩梦?一个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在经历一次的噩梦。
陈禾颜闭了闭眼回想脑中的那些记忆画面,她终于想起来那个耳熟的王一涛是谁了。
如果说,秦隽死亡和后面陈家一系列的悲剧是她自己因为各种原因而造成的,那么这个王一涛就是最直接的那个起因导火索。
王一涛的儿子不幸得了绝症,他为了救自己唯一的儿子,他耗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但还是不够儿子续命治病,他作为技术组的组长手里正掌握着当时秦氏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中一部分核心技术。
为了儿子高额的医疗费,他没能经受住秦氏对家的金钱诱惑,将这部分数据卖给了他们换取了一笔极其丰厚的报酬,然后孤注一掷,带着儿子出国做手术。
和他儿子最终死在了手术台上,王一涛将儿子的尸身带回国安葬好以后,留下一封遗书,跳楼自杀了。
因为那组被盗走的核心数据,还有王一涛的死,让秦隽和整个秦氏陷入了一场巨大的危机之中,他为了这件事,忙得心力交瘁。
而彼时的陈禾颜,注意力却都陷在和秦彦姜昕还有婆婆宋仪岚的矛盾冲突中,整个人走上了一个极端,沉浸在自己的消极情绪中,甚至都没去怎么注意过那段时间秦氏发生的大事,就算听过了也就这样听过了,更不曾在意他每天拖着一身疲惫很晚回到家时眼中浮现的红血丝,她甚至还会时不时埋怨他晚归,只在乎工作,每次都以工作做借口等等。
所以也是因此,他们之间的矛盾渐渐加深,她因为得不到足够的安全感开始疑神疑鬼,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这也让秦隽越来越疲惫。
他们就像越绕越乱的线团,最终走向那样一个结局
既然能重来一次,她付出过那么惨痛的代价,那么久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陈禾颜深吸一口气,强自稳定情绪,对着秦隽笑了笑,随后郑重其事道,“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不过阿隽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秦隽看着妻子严肃的神色,其实心里还是对她的身体不太放心,但也没有勉强,只说,“什么事你说。”
陈禾颜拿过手机,打开之前和蒋立的聊天记录,点开那张工会慈善基金会拨款的审批书照片,手还有些微微颤抖,递给秦隽。
秦隽顿了一瞬,接过来,认真看了起来。
陈禾颜在一旁解释:“这个叫王一涛的,是秦氏技术部的一个骨干成员,他儿子半年前得了恶性脑瘤,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今天上午我还在刘主任办公室听到了他们谈话,回来以后就让蒋立帮我查了查,这是给他马上要拨的慈善基金,十万块,但我估计远远不够他儿子后续的治疗费用。”
秦隽看看手机再抬头看看陈禾颜,静静地听着。
陈禾颜顿了顿,继续说下去,“阿隽,人被逼到绝路的时候连死的勇气都有,从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就都做得出来了,我想,在这样困境中的人我们应该帮他一把。但你最好去暗中仔细查一查他,信件往来,看他有没有和什么比较敏感的人来往过,或者悄悄关注一下他后续会不会和什么人有联系”
“他需要钱,而且他还是手里握着公司机密技术的人员。”陈禾颜轻声提醒。
第38章
秦隽听着自己妻子的话,定定地看着手机上的那张图片,脸色渐渐地凝重起来。
这事情秦隽还真的是不知情的,集团数万员工他不是每一个都认识,像这种工会慈善救助金的审批书也根本不用不需要他的签字审批,底下的分管管理层直接完成审批就可以了。
“阿隽,你就叫人暗中悄悄查一下,也不用惊动什么人,如果这个王一涛没有做什么事那是最好的,像他现在这样的家庭情况,十万救助金肯定不够的,甚至我们私下给予帮助都是可以的,但如果他真的一时想不开而走上了歧路,你也好提早有个应对。”
陈禾颜尽量平稳自己说话时的气息,见秦隽的注意力分散了一些到手机的照片上,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拽过被子盖上,把手放在被子底下,用左手去握还在一阵一阵跳痛颤抖的右手手腕。
秦隽看着那张图片,手指一点,图片返回变小,他就看到了蒋立和妻子的聊天记录。
这王一涛是技术二部的其中一个组别的技术负责人,而现在集团技术二部和三部正在共同负责目前秦氏最重要的HD项目中的技术部分,可以说是整项目的核心部分,这个项目投入资金巨大,牵涉甚广,一旦出事,哪怕是实力雄厚如秦氏也不可能安然无事,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秦隽本人也对这个项目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有很多事情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差错,他宁可自己繁琐麻烦一点,也要多花些时间亲自过问一下。
若是真的在这个王一涛身上出了问题,一着不慎,那就等于整个项目最重要的核心出现了危机,现在外界确实有很多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秦氏这个HD项目的运行,妻子说的很有道理
秦隽放下手机,看向自己的妻子,伸手在她额头轻触,发现也冷汗津津的,不禁又皱起了眉头。
“颜颜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见陈禾颜双手都躲在被子底下,秦隽以为她冷,就替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轻声问了一句。
陈禾颜略一停顿,思考了一下,最后才回道:“我就是去公司给你送文件的那天,我不是请客点了外卖吗?下去拿外卖等电梯的时候在旁边一个楼梯间听到这个王一涛在和人打电话,大概听到了一些,后来又在医院刘主任办公室听到了一些谈话,所以就让蒋立去查了一下,自己猜想了一下。”
其实那天在楼梯间里陈禾颜并没有在意,只是随便听了几句,没有放在心上,只听到王一涛在找人借钱,更没有听到他讲什么关于偷卖机密数据的事。
而是冥冥之中,她在睡梦中看到了许多曾经在原书中被他忽略甚至根本都不曾注意过的画面。
右手手腕又开始痛了,她自从出院以后基本上就再也没疼过她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有两种什么意识在对抗,一种感觉是在阻止她看到想起更多原书中的一些细节,想要将她牢牢桎梏住;而另一种感觉却是在拼命地提醒她,让她觉醒让她回想起更多被忽略的事,从而能做出改变脱离原书剧情的控制。
陈禾颜自己都说不出来这两种究竟是什么感觉,更是没有办法对秦隽形容描述,又不能和他说这只是她睡了一觉做梦梦到的画面,所以只好随便扯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借口。
秦隽倒确实没有听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妥,他现在更在意陈禾颜的身体,他微微站起身来,站在床边想去扶她起来,“好,我知道了,后面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但是现在,颜颜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
他可以感觉的出来,现在妻子的精神状态很差,明明是睡了一觉醒来的,却感觉她很疲惫,虽然她在极力掩饰。
陈禾颜摆摆手,“我真的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一直没回过神来,稍微缓缓就好了,不用大动干戈地去医院了。”
其实现在的陈禾颜心底很是排斥去医院的,前世她那些最亲近的人,一个一个的,基本都是在医院里离开她的,现在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总是让她无端地感觉到压抑、恐慌,她出院以后能不去医院就尽量避免。
秦隽劝不动陈禾颜,同时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色又实在放心不下来,就叫了家庭医生过来给她检查检查。
不过好在家庭医生过来检查以后,也并没有发现陈禾颜身体有什么问题,只说她精神看着有点不济,多休息休息养养神。
陈禾颜吃了晚饭,从梦中的那些画面刺激中缓过来不少,因此脸色和精神都好了很多,秦隽也稍稍放心了一些。
因为感觉陈禾颜今天的状态不太好,所以晚饭后秦隽也没再去忙别的事,就一直陪着她,然后两人就洗漱一下,早早地上床准备休息了。
陈禾颜侧躺在床上,男人从身后揽抱着她,她的后背紧贴着男人温热而宽厚的胸膛。因为下午睡了一觉,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多少睡意,她就睁着眼睛挨着秦隽,能够感受到男人在她身后轻浅的呼吸声。
房间里很安静,陈禾颜忽然开口说话,“阿隽,你睡了吗?”
“嗯?怎么了?”秦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陈禾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轻声开口道:“阿隽,我在想如果那个王一涛过后真的被查出了有什么问题,你按照规章制度要处理他,他犯错归他犯错,但我想我们还是力所能及地帮帮他的儿子吧,毕竟如果王一涛真做了什么事,那他也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他儿子也确实可怜,我们能帮就帮他们一下吧,你看怎么样?”
王一涛作为后面一些列事情发生的直接导火线,陈禾颜的潜意识在不停告诉她,必须要改变一下他的命运,改变事情的发展方向,不仅仅是对这一家人悲惨遭遇的同情,同时她也有着一点自己的私心,她不想让王一涛和前世的命运一样最后跳楼自杀,她也想帮帮他的儿子。
她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这对原本也是结局凄惨的父子能在这个世界上平安无事地活下去
秦隽伸手将人往怀里紧了紧,在她细腻的后颈子上亲了亲,“嗯,都听你的,怪不得今天下午的时候蒋立神秘兮兮地来回跑上跑下,说是你让他帮忙办点事王一涛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总是乱想,费心费神,到时候熬得没了精力难受的又是你自己。”
陈禾颜笑笑,翻个身将脸埋进秦隽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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