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插柳成荫
纪云汐看着那封信,一时之间没敢接。
晚香恭敬举着,脸上微微疑惑:“小姐?”
纪云汐闭上双眸,而后睁开,伸手拿过。
她一点一点拆开。
信上写着几个字:
清河郡有清远侯夫妇当年死亡真相……
纪云汐长久盯着那几个字。
她就知道,她爹娘的死,必然有蹊跷。
她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一时之间微微出神。
清河郡?
那桂大婶的娘家便是清河郡。
但桂大婶纪云汐让晚香找人把对方查了个底朝天,她还亲自去见过桂大婶。
纪云汐可以肯定,桂大婶没有问题。可为什么,这封信会说真相在清河郡?
正当纪云汐在思索时,纪明焱和纪明双忽而从雨里跑进来。
“三妹!”纪明焱一向带着笑的脸上,难得连一丝笑都没,他语气沉重,刚想把怀里的信拿给纪云汐看,便看见纪云汐手里也拿着一封。
慢纪明焱半步的纪明双身上,也有一封。
一模一样的信,写着一模一样的字。
纪云汐垂下眼眸,眸光很冷。
这背后之人,生怕纪云汐收到信后瞒着两位兄长,还特意给两位兄长也送了一封。
这说明什么?
说明清河郡是,陷阱。
纪云汐心里有些乱,她先安抚了两位兄长:“六哥七哥,切勿冲动,此事我们需从长计议。让我想一想,你们也回去想想罢。”
纪明双和纪明焱道了好,便离开了。
-
这夜,吴惟安很晚才回房。
可到了房中,纪云汐也还未睡下,而是正襟危坐在美人榻上发呆。
吴惟安脚步一顿,他反手关上门,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走近:“可是发生了何事?”
纪云汐从深思中回过神,她看了看他那张神色寡淡的脸,问:“你又发生了何事?”
吴惟安挑眉:“我先问的你。”
纪云汐:“你先说。”
吴惟安顿了顿,无奈道:“我和太子要去趟清河郡。”
纪云汐霍然抬起头:“清河郡?”
“嗯。”吴惟安走过去,在纪云汐脚边坐下,“清河郡突发大水,该县共有七万多人口,不是个小数目。虽我对清河郡只有监管之职,但我还是得过去看看。”
“明日准备一天,后天一早出发。”吴惟安看她似乎有些心神恍惚,便多说了几句,“你放心,后天走,大概两日后便回。我和太子只是走个过场,将物资和凉州军送到清河郡后,并不会久留。”
纪云汐垂下眼眸,唇角勾了勾:“巧了。”
吴惟安:“?”
纪云汐从一旁拿出三封信,递到吴惟安面前。
吴惟安看着手里头的信,目光深如此时外边的雨夜。
纪云汐幽幽道:“这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她盘着双腿,单手撑在右膝之上,脸上在笑,但笑意泛着寒霜:“我倒真想看看,这清河郡到底有什么。”
吴惟安眸光很深,他将信按照折痕一模一样折回去,忽而轻声道:“要我说,你和你两位兄长最好不要去。”
纪云汐嗯了一声:“我知道。”她看向他,“可我之所以跟着你来凉州,便是等这一天。”
“我不能不去。”
纪云汐斩钉截铁道。
吴惟安偏头看着她,抬手理了下她额边发髻,语气轻柔且随意:“那便去罢。”
*
第二日,天还黑着时,凉州府衙后院的人悉数起了。
雪竹向来是家中起得最早的人,他正戴着斗笠扫水。
他先扫的太子住的偏房外,因为这么早,这太子一定不会起,他可以在太子醒前扫完。
可没想到,太子居然起了!
太子一脸震惊:“雪竹?你怎得这么早就开始扫水?孤就说,孤这几日起来,都发现院外水没有积下多少,原来是你每日都在替孤扫水?”
雪竹:“。”
太子:“你这般站在雨中,可冷?这么早,你可用过早膳?”
雪竹:“。”
吴惟安用完早膳后,便撑着伞和太子一同去了凉州粮仓。
他们要将粮仓中粮草的一部分装车,运往清河郡。
庾吏候在一旁,恭敬问道:“大人,米要装多少?”
吴惟安看着面前一袋一袋上好的大米,沉默了好一会儿:“就装个十几袋罢。”
旁边的太子听见,忙匆匆走了过来:“十几袋怕是不够。”他问庾吏,“这里一共多少袋米?”
庾吏答道:“回殿下,共六百二十一袋。”
前头怕凉州水患严重,故而囤了很多米。
但现下,凉州情况还好,而且百姓手里也都有不少粮食,故而没怎么用上,都还在这仓房里堆着。
太子想了想:“先装五百袋走。”
吴惟安欲言又止。
最终,吴惟安趁着太子在忙这忙那时,悄无声息离开了粮仓,回了家中。
到了家中他发现,家里也在装车。
那宝福正指挥着人,从家里粮仓搬米。
吴惟安:“?”
他去找了纪云汐,纪云汐正在房内收拾行李:“你怎么回来了?”
“太子似乎比我做得好,我就交给太子主持局面了。”他看了看她,“家里不需要留些米粮吗?”
纪云汐道:“我会留一个月的量,其他都运到清河郡去。”
上辈子,纪云汐后来功成名就,有了钱也有了闲后,去做过志愿者。
她大概清楚,这种天灾人祸的地方,会有多缺物资。
多运一些过去,总是没错。
*
第二日,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清河郡。
吴惟安和纪云汐夫妇俩一辆马车,纪明焱、纪明双和太子一辆马车。
纪明焱和纪明双从上了马车后,便格外沉默。
太子有心想说些话,但都得不到太多回应。
无奈之下,太子只能闭上了嘴巴。
纪明焱此行,带了一包袱的毒。
他发誓,要是让他找到害他爹娘的凶手,他一定毒得对方后悔来到这个世间。
可纪明焱怎么也没想到,他见到的,会是这样一个清河郡。
浑浊的洪水奔腾而过,将依河而建的清河郡冲的惨不忍睹。
河里浮动着大树、马车、桌椅,甚至还有拔地而起的茅草屋。
建得四四方方的宅院,也被冲倒在地,河水直接涌灌进去。
下方无数人,或死死抓着树干,或努力扒拉着一切能扒拉的东西。
他们的吼声,嘶哑声,被呼啸的洪水声盖过,站在坡上往下看的众人,都听不见。
密密麻麻的人,就像那日纪明焱与毒娘子蹲在地面看的那密密麻麻的蚂蚁。
马车的前方已经没有路了,一行人停了下来,站在高处往下看。
很快,有两三人往这边跑来,言语激动:“可是吴大人!!”
车内,吴惟安和纪云汐对视一眼。
吴惟安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半晌,他走了回来,站在车下对众人道:“如今被救上来的百姓驻扎在一公里外,我们都先过去罢。”
马车徐徐往那边而去。
驻扎之地是一个废弃的矿洞。
矿洞的地上或站或坐或躺着不少人。
一个个衣服潮湿,浑身发抖,互相依偎着。
外头还在下雨,山间的树枝都湿得能滴出水,根本生不出火。
咳嗽声此起彼伏,气氛凝重地让人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