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夏衣
丈夫按压下怒火,先是急急地去窗口处递了小木牌、登记了,又回到座位上,正准备弯腰拾起那几个竹筹……
那女服务员又过来了,一脚踩在其中一枚竹筹上!
丈夫那本就已经有些平静的情绪再次被搅动起来,难忍怒意,“你!”
女服务员轻蔑地瞪了这对年轻夫妻一眼,趾高气昂地走了。
妻子安抚丈夫,“你别管她了,哎,也是我不好,当初单位聚餐的时候来这儿吃了一次饭,惊为天人!所以才想着说服你过来吃一次,谁知道她们的态度这么差,以后咱们再也不来了好不好……”
小女孩又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
丈夫这才消了气,从妻子怀里抱过了女儿,低声哄了起来。
一家三口的相处倒是挺温馨的。
桃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觉得这女服务员真像有病似的,就说道:“这服务员的态度怎么这样?”
正好,另一个服务员过来送菜,送的是蒸水蛋和油煎茄子。
听到了桃桃的话,这上菜的服务员看向了坐在门口的那个很凶的服务员,说道:“这是因为啊,最近不是临近年关嘛,我们饭店好多人都请假回老家过年去了,连收款员也请假走了!这人手不够用呢,她就顶替了上来!”
“她可是个临时工……但人家命好啊,是我们饭店经理的侄女儿,所以才能干上这替补收款员的活计,怎么样,很风光吧?只可惜哟,过完年等人家端铁饭碗的正式工回来了,她一样要去后厨洗碗、摘菜!”
说完,这上菜的服务员转身走了。
唐丽人、桃桃和宋秩面面相觑。
——那个很凶的女服务员,是个临时工,还是饭店经理的侄女儿?
许凤娟?!
这时,程竹君牵着弟弟的手,准备走进饭店。
满脸横肉的许凤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程竹君被吓住,“吃、吃饭啊!”
“吃饭?”许凤娟打量着程竹君和她弟弟,怎么都觉得这对姐弟不像是能上国营饭店吃得起饭的人,就吼她俩,“我看你俩是想吃屁吧?”
程竹平年纪还小,“哇”的一声就被吓哭了。
唐丽人扬声喊道:“小君,快进来!”
程竹君赶紧牵着弟弟的手就跑了进来,一脸的惊魂未定,“我的天,这个服务员好凶,吓死我了……”
程竹平哭得抽抽噎噎的。
桃桃摸了几颗糖出来哄他,“弟弟不哭,拿着这个……”
程竹平看着桃桃,眼睛亮晶晶的,先是看了姐姐一眼,见姐姐露出了同意的表情,这才接过了桃桃递来的水果糖,“谢谢桃桃姐姐!”
桃桃摸摸他的头,“不用谢,但是马上就要吃饭了,这糖你拿着、别吃,等吃完饭再吃,好不好?”
程竹平一愣,“为什么呀?”
桃桃,“因为吃了糖果就不饿了,我们可是点了红烧肉的哦,等下你吃糖果吃饱了,吃不下红烧肉……可不就亏了么?”
程竹平连连点头。
隔壁桌的小女孩也在闹,“爸爸,娇娇饿饿,饿饿……”
丈夫一看就是个不会带小孩的,只会哄;妻子倒是手忙脚乱的翻挎包,想找个吃的出来哄哄女儿,却什么也找不出来。
桃桃摸出三颗水果硬糖,托在自己的手心里,展示给小女孩看,“小妹妹,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来问问题,你来回答。如果你答对一道题,我就送给你一颗糖,答对三道题,我就送你三颗糖,好不好?”
小女孩最多只有两岁多大,长得很漂亮,也很瘦弱,头发稀稀黄黄的。她打量了白桃桃一会儿,又看了看妈妈,见妈妈没有反对,这才点点头。
桃桃就将手攥成了拳头,问小女孩,“第一个问题:我手里有几颗糖呀?”
“三颗糖——”小女孩甜甜地说道。
桃桃笑眯眯地将手掌摊开,一颗一颗的数,“一、二、三……哇,你好聪明!恭喜你猜对了!那么就奖励给你一颗糖吧!”
她果然递给小女孩一颗糖。
小女孩很惊喜,小手抓握着糖果,迫切地等待着下一个问题。
桃桃又将手攥成了拳头,“第二个问题:现在我手里还有几颗糖呀?”
“三颗糖——”小女孩甜甜地说道。
人们全都笑了。
桃桃也笑了,摊开手,数,“一、二……哎呀你猜错了!”
小女孩很震惊,“还有一颗呢?!”
人们更觉得小姑娘可爱。
桃桃也笑了,“还有一颗糖……算我欠你的好不好!恭喜你答对了!再奖励给你一颗糖!”说着,又递给小女孩一颗糖。
现在桃桃手里只剩下一颗糖了。
她悄悄地问小女孩,“现在还剩下几颗糖?”
小女孩看清楚了,“一颗!”
桃桃再次攥紧了拳头,又问:“好,那就要开始猜了哦……现在我手里有几颗糖?”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道:“一颗糖——”
桃桃松了一口气,“幸好你猜对了,要不然啊……还猜三颗的话,我又得多赔两颗糖!”
众人都笑了。
桃桃将手里的糖块给了小女孩,然后又摸出了一颗糖,递给小女孩,“哪,这是我欠你的那颗糖,收好哦!”
小女孩的手太小,有点抓不住。
桃桃帮着她抓好了。
小女孩的妈妈笑道:“同志,这样可不好,你逗孩子玩儿我都要感谢你,拿你这么多糖果……这不合适。”然后又对女儿说,“娇娇,阿姨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要糖果还给阿姨好不好?”
桃桃笑道:“没事儿,让她拿着玩吧!不过这会儿快要吃饭了,还是让孩子吃完饭以后再吃吧!”
两家人就聊起天来。
桃桃只说是进城来看亲戚的,而对方这对小夫妻,妻子叫董明春,在县委工作;丈夫叫何昭国,在市委工作,夫妻俩平时聚少离多,孩子跟着董明春。这次何昭国下乡办事儿,途经松县火车站,才和妻子约好了在火车站附近一块儿吃饭,主要是想看看老婆孩子。
负责上菜的服务员把桃桃这一桌的菜给上完了,然后告诉董明春,“同志,我们大厨说,没有白绵粥了,你换一个价码一样儿的吧!”
董明春愣住,“可我孩子这几天病着,只能吃绵白粥呀!”
服务员,“那也没办法呀!”
转身走了。
董明春急了,“哎等等!你们怎么这样啊!”
唐丽人也叫住了那个服务员,“同志,麻烦你帮忙喊一下白梨梨出来,好吗?”
那服务员应了一声,进了后厨。
没一会儿,就有人从后厨那儿伸了个头出来,看清了唐丽人和桃桃以后,惊诧地喊了一声,“妈?桃桃!”
桃桃,“三姐!”
程竹君,“三姐!”
白梨梨匆匆赶了过来,“妈,你们怎么来了?”
唐丽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女儿脸上的青肿於痕,惊道:“有人欺负你?”
白梨梨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脸上的伤,连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没有……”
然而这么一来,桃桃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三姐的手上全是一道一道的伤痕,像是抓伤、好像还有烫伤?
“三姐你的手……”桃桃惊呼。
白梨梨又急忙把手藏到了自己的身后,窘迫万分地说道:“我、我没事……对了你们来这儿干嘛呀?”
宋秩低声劝道,“婶子,桃桃,现在是梨子的上班时间,你们别打扰她太久。”
唐丽人深呼吸、再深呼吸,对女儿说道:“隔壁桌的小姑娘病着,想吃碗绵白粥,刚你们同事说没有绵白粥了,你想个法子吧!”
白梨梨看了看隔壁桌窝在年轻母亲怀里的小姑娘,点头,“好咧,我这就去给她煮粥,放心,十分钟就能成……对了,我夜里八点半下班,你们住哪儿?还是火车站招待所吗?”
见母亲和妹妹都点了点头,白梨梨这才说了声,“那我下了班儿过去找你们。”说完就匆匆走了。
想用十分钟的时间,想煮出一碗绵白粥出来,基本不可能。
但是,厨房里有泡着水、随时准备蒸饭用的大米。
白梨梨舀了一勺至少泡过三四个小时的大米,放在木碗里,然后用菜刀的刀把将泡发过的大米轻轻擂成米蓉,再连着米水一起倒进小锅,煮沸、再搅拌几下,用勺子捞起来看一看——
虽然没有绵白粥的浓稠感,但至少米粒是软烂的,适合病童入口。
白梨梨将锅里的绵白粥倒进大碗里,端了出去。
负责上菜的鲁大姐不在。
白梨梨就自个儿端着绵白粥走到了母亲妹妹身边,将粥碗放下,和气地说道:“仓促煮出来的,可能没有绵白粥那么浓稠,但给小孩子吃应该没问题,你们将就着用。对了,要小心烫。”
董明春用勺子捞了捞粥水,很满意,“这个很好,谢谢你啊同志!”
白梨梨朝她笑了笑,转头看到鲁大姐正坐在门口,好像正和许凤娟嘀嘀咕咕的?
白梨梨也没想太多,朝着门口喊了一声,“鲁大姐,甲三号桌的绵白粥我已经上了啊!”
结果许凤娟疯了似的冲过来,恶声恶气地说道:“不是已经说了,没有绵白粥了吗?你这粥哪儿来的?”
白梨梨莫名其妙,“现煮的啊!”
许凤娟,“今天后厨根本没熬粥!你说!你是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你认识的,所以你公报私囊……私自动用了集体的东西,给你亲戚弄吃的了?”
白梨梨回不过神来,“这绵白粥本来是她们点的啊……”
许凤娟咄咄逼人,“但是我们饭店今天没有绵白粥了!”
何昭国看不过眼,“你们是饭店!有大米就能熬粥!而且我们也不认识这位女同志……就是我们想吃一碗粥,你们饭店里的菜牌上也写着有绵白粥,然后这位同志给我们做了一碗绵白粥,她怎么就私自动用了集体的东西?难道你没收我的钱码吗?”
许凤娟叉腰大骂,“你给我闭嘴!我问你话了吗?你他娘的不想吃饭就给我滚!一顿饭花不到一块钱你还有脸下馆子……”
而这时,董明春见女儿被饿得直咬手指,就拿着勺子舀了一勺热粥,吹凉了正准备喂孩子——
许凤娟一把掀翻了滚汤的粥碗,大喝,“这粥来历不明,你们谁也别想吃!”
小娇娇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