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慕夏衣
——在场的就他最胖。
关庆白继续冲着方玲发火,“你不想吃那就别吃!有人爱吃!我就爱吃!”然后转过头,热情地招呼小一辈儿的,“来来来!宋秩、桃桃你们吃!盛皓,你也多吃点儿……海龙、云奇,吃!吃啊……”
方玲面色铁青。
众人假装没看见,举筷开吃。
关海龙心里又爽又烦。
——爽的是,父亲当着那么多晚辈的面喝斥了方玲;烦的是,父亲为什么要把方盛皓的名字放在他的名字之前?
他恨恨地盯着方盛皓。
桃桃一早就已经盯住了桌上的盘子。
关庆白一说开吃,她立马挟了好几块酱爆茄子,全都堆在宋秩碗里。然后又挟了好几块酱爆茄子,堆在自己碗里。
关海芙一直关注着桃桃呢,见桃桃拼命的挟茄子,就冷冷地说道:“这么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你把茄子都挟完了让别人怎么吃?”
宋秩挟了一块茄子正准备往嘴边送,闻言,动作一滞。
桃桃奇怪地说道:“谁说我没有考虑别人的感受了,呐,你最喜欢吃的开水浸白菜,我可一片叶子都没挟,全都留给你了啊!”
气得关海芙嘟起了嘴儿,“……你!”
关庆白笑呵呵地说道:“桃桃你这傻丫头,茄子有什么好吃的!来,吃肉!这红烧肉的味道真不错,可比茄子好吃多了!”说着,他亲自挟了一块红烧肉,放进桃桃碗里,“快吃!”
贺云奇一脸的激动,“嫂子,这红烧肉是我亲手做的,对吧?”
——嫂子快来夸我是世界第三啊!
桃桃朝着关庆白说了声“谢谢关叔叔”,然后吃掉了这块红烧肉,品了品,点头,“好吃!”
贺云奇高兴得见牙不见眼。
桃桃吃完这块红烧肉后,就把自己的手掌伸到了宋秩跟前。
宋秩下意识地就放下筷子,抓过她的手看了一会儿,又揉了揉她的掌心和手指,见她露出忍痛的表情,再一观察,明白了。
“刚才弹箜篌的时候,把手指弄疼了吧?”宋秩问她。
桃桃委屈地点头。
疼到连筷子都拿不稳呢!
宋秩喊了蔡婶一声,“麻烦您拿个汤匙来。”
蔡婶匆匆送了来,宋秩就给桃桃换上了汤匙,然后帮桃桃挟菜吃。
满桌都是宋秩为桃桃做的菜,全是桃桃爱吃的。她吃得很开心,指挥宋秩也指挥的很顺溜,一会儿要萝卜泥肉丸子,一会儿要蒸蛋,一会儿要吃鸭肉……
也看得出来,宋秩很宠溺桃桃。
如果不是吃汤泡饭的话,桃桃喜欢吃纯净的大米饭。她不喜欢米饭上沾了菜的味道,坚持米饭是米饭、菜是菜。
所以宋秩帮桃桃挟菜的时候,总会先把菜肴放进自己的饭碗里揩一揩、擦拭掉油腻以后,才会堆在桃桃碗里。
而桃桃呢,是一早就已经在饭碗里扒出一个小小的坑,用来存放菜肴的。宋秩会把揩过油星的菜,专门放进那个小坑里,桃桃再用锡匙舀起来吃。
宋秩挟菜给桃桃的时候,还非常有规律:两块素菜一块荤菜。每当桃桃刚吃完碗里的菜,新的菜肴马上送到……
在场的已婚人士关庆白、方玲,以及关海芙、贺云奇全都沉默了。
我们也结婚了啊,干嘛还被迫吞一顿狗粮!
关庆白倒是又想起了当初他和杜敏新婚的时候,杜敏也是拼命工作,白天干翻译晚上画花样子,手指握笔握到发疼,吃饭时候别说拿筷子了,连汤匙她都拿不动,抖得厉害。
他就煮了挂面,用银叉子卷起来,一口一口喂给她吃。
他不会喂人吃面,她也不懂得配合……有时她的舌尖都被烫起了泡,衣襟前全是汤面的油水,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眯眯地继续吃他喂过来的汤面……
关庆白陷入怔忡。
其他人也不太好受。
关海芙和贺云奇也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关海芙被养得太娇,与贺云奇结婚半年了,除去新婚那几天,关海芙以住在贺家不习惯为由,直接搬回了娘家。
贺母是很不高兴的,但关海芙的父亲是军区一把手,她也不好说什么。
贺云奇平时不在家,只有周末才回来,就变成周末必须在贺家呆一个晚上,吃一顿饭;再在关家呆一晚上,吃一顿饭……
夫妻俩的关系越来越淡。
这会儿看到宋秩和白桃桃的相处……
贺云奇才知道,原来别的夫妻是这样相处的。
——彼此知道对方的喜好,关心关注对方的需求,保持自我,为对方付出、也享受对方的付出……
再想想他和关海芙?
刚结婚的那个月,因为双方都不习惯婚姻生活,曾经发生了不小的碰撞。不过,娇纵的关海芙是不可能妥协的,贺云奇呢也有世家子弟的傲气,就谁也不服气谁。
磨合了半年下来,贺云奇觉得这场婚姻简直糟糕至极,还不如单身呢!
想必关海芙也是这么认为的。
关庆白已经回过神来的,称赞道:“宋秩和桃桃的感情真好!平时你俩谁当家啊?”
桃桃骄傲地挺胸,“我!”
宋秩,“她!”
关庆白又问,“那平时谁在家做家务啊呢?”
桃桃指向宋秩,“他!”
宋秩,“我!”
关庆白再问,“那平时谁照顾谁多一点儿呢?”
桃桃,“他照顾我呀!”
宋秩,“她照顾我!”
陡然得到相反的答案,可桃桃和宋秩相视一眼,都笑了。
关庆白哈哈大笑,“看到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啊,我也就放心啦……”然后看了宋秩一眼,“你妈妈泉下有知,也一定很高兴。对了,你妈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拿到了吗?”
宋秩一怔,“什么东西?”
关庆白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哈哈哈哈是这样儿的,你呢,已经娶了媳妇儿了,有空带桃桃回南都去,给你妈扫个墓吧!就明年清明节过去,怎么样?顺便跟你爸也见个面,你们好好聊一聊!”
宋秩明白了:养父的意思是,他亲妈给他留了东西,让他自个儿找亲爹谈一谈,看怎么拿回来。
他默默点头。
方盛皓一直盯着白桃桃。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美到这种程度!
不动、不说话,她就是一座完美无暇的玉雕。可她偏偏又是个活泼性子,就算安安静静地坐着吃饭,也是面颊一鼓一鼓的,一双黑葡萄般灵动的眼珠子不住地滴溜溜转,像个坠入凡尘的小仙子。
一番观察下来,方盛皓当然看到了宋秩对白桃桃的宠溺与关照——就算没有直接一口一口的喂饭了。
同时他也看到了白桃桃对宋秩的回馈——刚开饭的时候,白桃桃就猛挟了几块酱茄子,还全都塞到碗里的米饭下了。快吃完饭时候,她又用锡匙把藏在米饭下的酱烧茄子给扒拉了出来。
方盛皓眼睁睁地看着——
小美人带着一脸的得意,小小声对宋秩说:“你看!”
她把酱爆茄子全都挟进了宋秩的碗里,然后,她盯着自己碗里的那些被酱烧茄子的酱汁沾染到的白米饭,陷入沉思。
考虑了几秒钟,她拿着勺子把沾上酱汁的米饭全都扒拉进宋秩碗里……
再从宋秩碗里扒舀出一勺白米饭,放进自己碗里。
宋秩好脾气地任她折腾。
接下来,她紧紧地盯住了宋秩。见宋秩大口吃下她为他攒下的酱爆茄子时,流露出来的满足模样儿……她开心得笑了,笑得眼儿弯弯,梨涡浅浅,可爱又灵动。
方盛皓也忍不住笑了。
小美人儿一脸的小心机,却是那样的可爱。
和这样有趣的人日夜相伴,还不知过的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
方盛皓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的宋秩。
那时候的宋秩,总会找各种理由呆在学校、工人图书馆里,一直到夜里十点半,图书馆闭馆了,他才匆匆回来吃碗剩饭,洗个澡、在关家一楼客厅里的沙发对付一宿。第二天一早,他五六点起来,把前一天晚上刻意留下的剩饭再热一热,吃完就背着书包快速离开。
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方盛皓很少看到宋秩。
后来,宋秩上大学了、参加工作了,逢年过节的总会来关家拜年、拜节。但他也从不在白天时分出现,总是拎点儿水果点心晚上来,东西一放下,不拘和谁说上几句客套话就马上离开。
在方盛皓的印象中,宋秩像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他不愿意跟任何人交往,把自己困在实验室和图书馆里,年纪轻轻却暮气沉沉,眼波如一潭死水,没有期盼、没有愿望,大约唯一的念想,就是尽快逃离这个困身的牢笼。
现在的宋秩神采奕奕,他至少将八成以上的注意力放在白桃桃身上,她笑、他也笑,她皱眉,他也皱眉……
方盛皓看得很清楚,宋秩的眼里泛着希望的光,甚至还有野心。
这还用问吗?
那定然是因为白桃桃,才燃起的希望之光!
方盛皓心里一阵酸楚。
这时,关庆白聊到了方盛皓的事业前途上,“盛皓啊,这次回来,工作单位都联系好了?”
关海龙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方盛皓微微一笑,“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几个意思啊?”关庆白问道。
——他对方盛皓怀有愧疚。不为别的,因为方盛皓是凭自己的本事留的城,但关海龙不相信,非说是他动用了关系。因为要争这口气,关海龙先是逼着宋秩交换了留城名额,然后又和方盛皓起了冲突,最后以关海龙摔下楼梯伤了腿、方盛皓和关海龙交换留城名额而结束。
如今方盛皓已经下乡插队三年,现在也是凭他自己的本事,调了回来。
方盛皓回答道:“就是……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得上了班、接了具体的任务以后才知道。”
“是外交部给你的调令啊?”关庆白问道。
方盛皓点头,“是陈司长发的电报,让我和周子秋一块儿回来的。这次组织上只点了我俩的名,想来……可能是只有我俩懂日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