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天炎
再有半个月就是圣托学院的结业考试,如果不能在此之前成为魔法学徒,她很快就要离开圣托学院普通部,或许这辈子都没法走上魔法的道路了。
想起迪尔斯.塞壬冷漠的眼,想起他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语气,应明月只觉心中郁气克制不住翻涌而出。
就在刚刚,她得到了神明的眷顾,就算异教徒会被挫骨扬灰,可这也是她唯一希望,哪怕迪尔斯.塞壬也没得到过神明眷顾。
如果小心一点,或许她可以当自己只受到了天空神的眷顾。
深吸了口气,应明月侧身躺在床上,静静听门外的动静。
一直到夜半,耳边终于只剩下窗外寂静风声,家人都已入睡。
她飞快从床上爬起,悄悄打开卧室门,见客厅漆黑一片,这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轻轻关上房门,她拿了钥匙,走出家门。
虽然出生于阿尔廷首都奥普斯托,但奥芙拉一家一直居住在平民聚集地的歌尔让区,这是一个勉强比贫民区好上一些的地方,周围虽然狭小破败,好在不算特别脏乱。
夜晚的街道没什么灯光,劳累让这里的人们早早入睡。
应明月忍受着黑暗侵袭,总觉得那些浓厚暗色里藏着些什么狰狞鬼怪,她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飞快越过街道,来到了居住区对面,一片有些空旷的树林边上。
倒不是她非要出来找罪受,只是她想试试神明眷顾能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好处,比如她一直无法提升的魔法灵赋是不是能提升,进而让她成为魔法学徒?
可能动静会有些大,不适合在家里实验。
咬牙走进了树林,走了大约十多米,直到对面居住区的视线都被遮盖后,她这才忍着恐惧,伸出自己的右手。
浓重黑色中,她用尽全部注意,想要催动身体里那一团温暖光明的力量,以此来尝试能不能用神明之力提升魔法天赋。
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
体内那团光明之力毫无动静。
应明月用了全部的力气去感应依然一无所获。
“淦!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有些恨恨在旁边树干上锤了一拳,却发现自己心情激动之下,那团光明力量之旁的黑暗力量似乎波动了一下。
“?”
她愣了愣,收敛心神,开始感应那团深渊神赐予的黑暗力量。
结果这次十分轻松,那团隐在黑暗里的邪恶气息一下子就出现在她手掌,虽然有些看不清,但应明月能明显感觉出自己手掌上多了些什么说不出道不明的东西,像一团雾,但又比雾来得危险。
她感受了一会儿,将手掌贴向旁边的树干,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她听到‘滋滋’作响的声音,像是树干被腐蚀了。
应明月忙收回手掌,那团力量便归回到她的身体,静静蚕伏在光明力量旁边。
她静静站了会儿,也不敢去摸好像被腐蚀了的树干,只咬牙小声骂了句:“怎么这样!”
天空神的神力眷顾她为什么用不了?这不是逼着她当个邪教徒吗?这可是奥普斯托,是天空的领域!
她不在乎身体里的力量是哪种属性,可她在乎日后会不会成为过街老鼠。
深渊神庇佑的国度在大陆之西,海的另一边,而她想远涉千里、漂洋过海,到达深渊神庇佑国度的可能几乎为零。
命运简直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应明月捂住脸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接受这个事实,她长呼了口气,拢了拢衣领,抱着手臂朝来时的路走去。
走了两步,林间突然有黑影掠过,然后她听到了‘嘎、嘎、嘎’的动物叫声,像是乌鸦,音调十分沙哑难听。
应明月本能想去看,却在半途中硬生生抑制住这冲动,她抿了抿唇,加快脚步,一下子就冲出了树林。
就在她冲出树林的瞬间,一只乌鸦煽动翅膀停在她面前,黝黑的眼有些渗人,羽毛却显得油光黑亮,挥动的翅膀直直拦住了她的路。
应明月心道不好。
在体验过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后,她不会再以为这样反常的画面只是她无意中碰见了一只动物,而乌鸦这种动物在这个国度通常是邪恶的化身。
就在那只乌鸦直勾勾盯着她看时,她下意识后退,背脊却撞上了什么东西,应明月吓得飞快回头,银白月光下,一个男人有些苍白的下颚映入她眼帘。
视线再往上,是殷红的唇,削瘦的脸庞,以及隐没在宽檐礼帽下暗红的眸和弯刀般的眉峰,他胸口一只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正含苞待放。
是个看起来诡异又俊美的男人。
之所以说他诡异,是因为这种长相打扮不符合阿尔廷的主流。
天空庇佑下的人们审美通常偏向阳光、开朗、热情,而不是如这个男人般阴翳苍白、还有鲜血般艳丽的唇。
应明月只看了一眼,飞快低下头,她垂着眼,“对、对不起,先生。”
她当即想绕开他走。
男人身形如他的脸颊一样削瘦,手掌却十分有力,他飞快握住应明月的右手,低头看了一眼,发出低沉磁性,但漠无感情的声音:“你信仰深渊?”
应明月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图,可被抓住手臂,她逃无可逃,只能从这男人打扮风格上揣测他应该不是天空的信徒,因此她点了点头,依然是有些怯弱的声音:“先生,您也信仰深渊?”
男人没有回答,只握住她的手腕,不过一瞬,他眉头皱起。
“你不是魔法师,不,你甚至不是魔法学徒。”
不等应明月再次回答,他又有些冷厉道:“你为什么能使用黑暗力量?”
应明月心如擂鼓,她咬咬牙,几番犹豫,眼看男人目光逐渐危险起来,她举起右手,直视他道:“我是深渊的眷者。”
“不可能!”
男人比她想象中反应还要大。
他甩开她的手臂,以笃定、寒冷、甚至有些敌视的语气说:“深渊怎会眷顾你?!”
“我不知道。”
应明月柔顺垂下眼眸,撬动身体中黑暗的力量,让它们重新浮于右手掌心。这次她看清楚了,那是一团带着灰黑色雾气般的光团,她看着这光团一字一句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深渊眷顾了我。”
她猜想男人应该是深渊神的信徒,既然如此,至少不会伤害被深渊眷顾的人吧?
男人用略带敌视和寒冷的目光注视她许久,终于在一片寂静里收敛了全部情绪,又恢复成刚开始冷静、漠无感情的模样。
他伸出左手置于虚空,应明月先前看见的那只眼眸黝黑的乌鸦便停在他手上,还用自己的喙灵活梳了梳背部羽毛。
男人似乎已经恢复理智,刚才的些微嫉恨消失不见,他带着暗红的眼眸静静盯着应明月,右手轻抚上她下颚。
有那么一瞬,应明月觉得自己下颚处仿佛冻住,有种毛骨悚然的冷意从男人指腹透出,渗入到她骨头里。
男人微抬她下颚,殷红的唇靠近,藏在宽檐礼帽中的黑色长发落下来一缕,垂到了她脸上,让她有些痒意。
应明月忍不住眨了眨眼,才听到他用平静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从今天开始,只要我召唤你,你就必须到这片树林里来见我,否则......”
未完的话中绝不是什么好含义。
应明月轻轻吸了口凉气,颤声道:“先、先生,我不会魔法。”
她不会魔法,所以什么魔法召唤仪式她都不会用,而且她只是个小菜鸡,召唤一个小菜鸡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它,会来找你。”
男人看了眼蹲在自己左手上的乌鸦,略略缩了缩手指,那只乌鸦就扑腾着翅膀飞起,应明月还听到它‘嘎嘎嘎’地叫,声音充满不祥。
这实在是倒霉透了。
不过是出来实验神明眷顾的用处,这片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小树林就出现了一个神秘男人,这人还正好遇见了她使用黑暗力量。
再也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她心中哀叹一声,刚想再说两句什么,便看这男人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个小瓶子,小瓶子里装了半瓶银色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男人松开捏着她下颚的手,将这东西抛给了她。
应明月手忙脚乱接住,然后用疑惑目光看他。
男人却只平静道:“提升灵赋的东西,下次再见,希望你已经成为魔法学徒,深渊的眷者天赋如此低劣,你在亵渎神明。”
应明月懂了。
这位大佬虽然看着怪模怪样,但应该是深渊神的虔诚信徒,他觉得自己天赋这么烂还被深渊眷顾,一方面有些嫉妒,一方面又觉得她给深渊神丢人。
毕竟在奥普斯托这种地方,想找到深渊的信徒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看着手里的小瓶子,里面银色的粉末散发出微微光芒。
无论这人是施舍还是看她不顺眼,但这东西如果真能提升灵赋,对她至关重要,早一天成为魔法学徒,就能早一天改变现在的处境,这无疑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也是原主梦想中的时刻。
“谢谢你,先生。”
应明月朝他道谢,这一声是真诚的。
胸口别着红玫瑰、脸色苍白唇色却殷红的男人并没因为她的道谢有任何动容,他冷静道:“你的名字。”
“奥芙拉,我叫奥芙拉。”
应明月没有隐瞒,略略停顿之后,她带着些微好奇问道:“先生你呢?”
既然没有危险,这种大佬的腿不抱白不抱。
“你可以称呼我,D先生。”
“好的D先生。”
应明月没有丝毫迟疑和诧异,当即就恭恭敬敬弯腰给他行了一礼,这才继续低眉顺眼说:“如果您没什么事了,请允许我离开。”
D先生没有点头或是摇头,只再次冷静道:“把右手伸出来,掌心朝上。”
应明月心有疑惑,却不敢说出口,只好乖乖伸出右手,按照他说的掌心朝上。
D先生拿起别在胸口的红玫瑰,将花瓣部位握在掌心,他骨节苍白,手指修长,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朵美丽的红玫瑰碾碎在掌心。
红玫瑰被捏碎之后竟然流淌出鲜红液体,如血一般。
应明月忍着不适没收回手掌,任那些带着凉意的液体滴落在她掌心,然后在她掌心汇聚成了一朵玫瑰形状的纹路,纹路呈血红色,微微闪烁后隐没在皮肤里不见。
D先生这才放下手,扬去掌心花瓣碎屑,面无表情道:“我会注视你。”
在应明月耳中,这话等于‘我要看你有没有做对不起深渊神的事’。
看来D先生确实信仰虔诚。
她沉默点了点头,收回手掌,朝他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D先生并未阻挡,也没有跟随,只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应明月走了很远之后才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他苍白皮肤在月光下显现出一种十分病态的美感,宽檐礼帽下黑发飞扬,殷红的唇如血般透着诡异又迷醉色彩。
她只匆匆看了一眼,加快脚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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