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醮翁
他生来恣意,这份心思藏了许久,一直权衡,他还想着,一切总会在他预料之中。
他苦笑。是他妄自尊大了。世事难料,想要的便不能迟疑。
她那日分明不愿意嫁给林见鹤。
或许她愿意跟他一起走。
有那么一刻,他是抛弃家族的罪人。
老太爷没有见他。
老仆人传话:“太爷说待到公子回来再拜不迟。”
萧随:“是。”
他转身走,老仆人叹了口气。
萧随:“先生叹什么气?”
老仆人道:“大少爷心里怨太傅了。”
萧随抿唇不说话。
他一向精通人心,圆滑世故,很少让人难堪,也极少当面冷脸。
“你们早知永昌侯府有皇帝的人?”
老仆人笑而不语。
“故你说去了也白去。”萧随冷笑。
“大少爷呢?可想过府中上下这几百口人?可想过老太傅已垂垂老矣,头发皆白?可想过夫人?”
萧随脸色一白,终究什么都没有说,拂袖离开。
身后又传来一声叹息。
萧随苦笑。他没想到永昌侯府之外全是皇帝暗卫。他亦没有想到自己连侯府都没有进去。连姜漫都见不了。
心中百般滋味,最终混乱一片,勉强理出个头绪。他自诩高人一等,从不冲动做事,如今破例,留下这个烂摊子。即使祖父愿意见,他心底也不是滋味。
皇帝派暗卫守卫永昌侯府,总不可能是料到会有人如他一般去劫人。他暗地里定然有其他谋划。
如今他冲动下惊动了皇帝,还不知道朝堂上会有何变故。
这趟南边之行,还能不能顺遂?
诸多思绪,心神混乱,宫人打开宫门,迎他进去。
皇帝平日便阴沉,今日更甚。
萧随奇异地冷静下来,垂眸等待皇帝开口。
“胆子很大?”皇帝嘲讽。
萧随不语。
“说,夜闯姜府所为何事?”
萧随冷静地审视自己的内心,平静道:“臣与姜府二小姐乃是同窗好友,她出嫁,向臣索要添妆,臣按约送去。”
皇帝视线有些玩味:“添妆?何物?”
萧随随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玉佩递上去。
那是雪山和田,雕的是花中四君子。很淡雅。
皇帝拿在手中,漫不经心打量着:“玉佩?”
萧随很平静地点头。
“时辰不早,该出发了。”
皇帝将玉佩随手放到龙案上:“这东西萧太傅会替你收着。你是聪明人,姜家小姐既要与七皇子成亲,他人还是应当避讳一些。”
萧随恭恭敬敬磕头拜别:“臣明白,此行定不辜负皇上信任。”
皇帝:“嗯。出发罢。”
萧随起身,大步离开。
清晨风大,吹打着他的衣摆。
他只觉得脚下沉重。
他手指攥紧。
那块玉佩,恐怕是送不出去了。
承平殿。
皇帝冷着脸,随手将那块雕刻了梅兰竹菊的玉佩捏碎了。
宫人忙低下头去。
陈公公狗腿地指挥宫女将灰灰尘土尘全都扫干净,倒远一些。
“他没有入府?”皇帝冷声问。
“回陛下,没有。暗卫收到的是死命令,夜里萧公子一步也踏不进去竹苑。”
按理说,这事暗卫干得好。非常符合皇帝要求。
皇帝却还是冷着脸。
陈公公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笑眯眯道:“今日该召七皇子与姜二姑娘进宫来量尺寸了。”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嗯。”
“可有其他异常?”昨夜里突然醒来,恰逢暗卫来报萧随闯入,他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禀陛下,一切正常。”
昨夜姜府外那场是非发生在暗中。就连永昌侯府卫队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更遑论远在竹苑的姜姑娘了。
暗卫日日盯着那对主仆,尽忠职守。
兖州。
天快亮时,那些去岸上逍遥的人回来了。
他们一个个高谈阔论,这个说在青楼里的艳遇,那个说兖州见闻,好不热闹。
离船开尚有些时间,船上来了些兜卖东西的小贩,食物香气顺着风往人鼻子里钻。
姜漫吸着鼻子醒来:“什么味儿?”
刘婆子已经抱臂观察了半天,交代道:“我去买些热的吃食,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这些小贩大多都是有门路的,打通了关系才能上来。
刘婆子挑着买了几样不打眼的,抱着往回走。
却看那边,姜漫与几人起了争执。
她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将那些企图靠近的人踢开。
“做什么!”
姜漫气得不行。她若是有武功,先将这群混账抽个半死。
她伸手一指,语气阴沉:“打!”
刘婆子二话不说,将东西往她怀中一塞,冲上去将那几人便是一阵揍。
直揍得鼻青脸肿,哭嚎不止,姜漫这才罢休。
“当小爷好惹的?以后见了爷赶紧滚。”
刘婆子都不必问,已经猜到发生何事。
这几人便是早上大肆吹嘘昨夜艳遇之人。言辞露骨淫.荡,一群流氓。刘婆子防的就是他们。从上船起,他们就盯着她们。
刘婆子收拾了人,大家没想到他们瘦瘦弱弱,不经风的样子,竟然这样厉害,有那些见钱眼开的,全都收起了心思,不敢触霉头。
姜漫咬着刘婆子带来的包子,还算好吃。比起干粮好多了。
因着刚才打了一架,船舱里安静了一会儿。
但也仅仅一会儿。
很快又吵闹起来。
孩子哭的,咳嗽的,吹嘘的,骂人的……各种声音。
船动了,姜漫往岸上看了眼,依稀好像看到衙门之人在街上巡逻。
她松了口气。看来还没有发现。
“这个馅儿的还不错。”她掰开一半,递给刘婆子,两人吃的津津有味。
正在此时,梯子上走下来一个衣着不俗的年轻人。
他神态倨傲,昂首挺胸,活像一只大公鸡,目光在舱内巡视一遍,然后盯着刘婆子和姜漫,走了过来。
许多人自觉为他让开路。
他一看,就是来自上面的。
跟下面的人截然不同。
就连方才欺负姜漫的江湖流氓,见了这人,态度也服服帖帖,乖乖腾出位置来让他坐着。
那人嫌弃地看了眼空出的位子,不屑:“多谢,不过不必了。”
让人惊讶的是,他径直向刘婆子和姜漫走来。
姜漫心里警惕起来。
“不知你师从何人?可有意到上面去?”虽然还是嫌弃,但是比方才有所好转。
刘婆子拒绝:“钱财不够,多谢好意。”
那人笑得不能自已:“放心,这船是我家主人的。我们缺个护卫,你方才身手不错,可有意做我府上护卫?”
刘婆子还是拒绝:“多谢赏识,只是我有家人需照顾,不能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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