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反正,更出格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
若是能早早挑选一个自己看得过眼的男子结为夫妇,无论他身份如何,也是一件幸事。
赵玄闻言不由的泛起一阵失望,倒也不好强迫,只好答应:“好,依你。”
他端午那日便知晓她是信安侯府的某位小娘子,至于是府上哪位姑娘父母又是谁,赵玄并未曾多去干预。
左右是哪位姑娘于他没有半分区别,他只喜欢她这个姑娘。
如今听玉照说起长辈未回京,赵玄暗道真是不巧。
他总想着早日把姑娘娶回去。
可他的身份.......赵玄头一次因这层身份迟疑不决。
九五至尊,看似至高无上,可他知道他的姑娘似乎真以为他是个道长,她最初欢喜的恐怕是道长这层与众不同的身份。
她如此活泼,会喜欢那个位置吗?
会害怕的吧。
多些时日也好,叫他想想要如何同小姑娘解释清楚。
赵玄虚握着玉照的手,玉照靠在他怀中,就这般不言不语竟是觉得岁月静好,恨不得时光停留在此刻。
可总有煞风景的人出现。
“姑娘!姑娘!”门口传来坠儿的声音。
玉照连忙推开赵玄,理了理衣衫,若无其事的看起经文来,坠儿跑进来见到自家姑娘身边坐着一位道长,有些惊疑问道:“你是何人?”
玉照心虚的冲赵玄道:“道长先走吧,我都会了。”
赵玄眸色深深,想要得到她的承诺一般:“经文晦涩难懂,你有不懂之处可以来青云殿寻我,那处是我打坐休息之处,我这几日都在。”
玉照自然懂了,朝他摆手笑道:“好,知道了,明日有空就去。”
如此这般,赵玄得了答复心满意足也不再多留,带着抄了一半的经文出了殿。
玉照看着赵玄离去的身影,抿唇道:“那是紫阳观的道长,来替我讲经的。倒是你,怎么是个时候才来?”
“我在门口被人拦住了半日!”坠儿一听,气急败坏:“非要拦着不给我进来,我说奇怪,这殿内旁人都能进来,怎么就我进不来?难不成像上次一般,又是私殿?”
玉照奇怪:“谁拦你?这殿里这么些人不都是从外边进来的?”
她说着就觉得不对,似乎她近来之后,这殿内的人便再也没进来过。
紫阳观虽不算是鼎盛道观,可也有不少信徒供奉,今日怎么人这般的少?除了她同坠儿外,也就前边立着三五个女眷在拜神。
“一个高壮的小子,神神叨叨的,估计是脑子不太正常。”坠儿开始骂起来:“一会儿说不让进,一会儿又说他得了病,问我借银子治病。”
“那你借给他了吗?”
坠儿当然不傻:“他一看就是装的,个头又高又猛,白生生的,想来是不愁吃穿的,我还借给他?”
玉照点头:“那就好,我怕你被骗了,这紫阳观,竟然也有骗子。”
坠儿道:“怕是外边来行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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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近麟虽然是自小入宫做了太监,可生的却丝毫不差,跟在陛下周身伺候的,容貌便是第一位。
李近麟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的仪表堂堂,由于净了身,面容白皙,身量还颇为猛壮,是个提刀就能杀几十人不带休息的主儿,不然也不会轮到他来近身伺候天子。
李近麟见自家主子出来,忙不迭的走过去:“主子爷,您可算是出来了。”
他装疯卖傻缠着那姑娘的丫鬟问东问西,硬生生的拖了几刻时间,主子在里边不知进展如何,瞧着面色比方才好看了许多,甚至唇畔还有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李近麟暗喜,便知是二人有进展了,自己这回可是立了大功劳。
果然听到赵玄夸赞他:“回去了自己去领赏,事儿办的不错。”
李近麟几乎迎风流下热泪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听陛下夸赞他,回去了路上连走路都带上了风,飘飘就要成仙了去。
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瞧主子爷,这会儿竟会夸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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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过后,坠儿出门打算去观里后厨寻些吃食,才出房门便见到观里的坤道带着许多观外来的侍女入了其他客房。
紫阳观常有女眷留宿,并不奇怪,只今夜的客房似乎比往日来的热闹。
坠儿出来打听回来,道:“来了好些个夫人姑娘们过来捐香火,奴婢竟然还看见了梁王府的世子妃。奴婢去打听了,说是紫阳观里的观主云游回来,那位可是位真神仙,寻常谁都得不到一见。这群女客估计听到了风声,都争抢着要过来拜一拜呢。”
玉照漫不经心的听着,对观主起了一丝兴趣,既然来了她定然也想去拜见一下的,若能真人会解梦之术,那再好不过。
只不过,这群夫人小姐估计都报着与她一般的心思,到时候如此多人,那观主能忙活的过来?
至于那梁王世子妃?说起来她还是林氏的侄女儿,玉照与梁王世子妃还见了一面,与她嫡亲姑母林氏五官平平不一样,世子妃倒是生的姿容出众。
听说是镇国公府年轻一代最出色的姑娘,玉照见了也只当做难怪,这般出色,难怪能从众多候选女眷中脱颖而出,嫁给了梁王世子。
这梁王,便是圣上长兄,为人有些放荡不羁,爱好酒肉美色,名声不好到连才入京的玉照都有所耳闻。
可梁王世子却半分不像他的父亲。
梁王世子善骑射,美姿仪,自幼博览群书,德行出众,在朝中威望极高。
玉照与梁王世子妃照面一次,两人间没说过一句话,是以玉照听了也不做表示,只当做没听到。凭着自己与世子妃姑母的那层关系,说近点是表姐妹,说远点,本就什么血缘关系都没有。
玉照性子挺独的,她不喜欢也不讨厌,索性便懒得搭理,那世子妃对她只怕也是如此。
“姑娘原先答应的好好的,说傍晚就回侯府的,您是又打算出尔反尔了不成?明儿回了府里,说不准又要吃一通挂落!”雪雁一直操心玉照回府的事,按她说的,京城没哪家小娘子向自家姑娘这般,还未出阁便成日不着侯府,独身一人往观里跑的。
虽侍女不离身,但传出去总是难听。
赵嬷嬷总叫她提醒姑娘不可过于放肆,她一直找不到机会说。
玉照奇怪道:“府上有人说我闲话不成?府上老夫人骂你们了?”
“这倒没有,老夫人如今不管姑娘您的事,府上后院的事都是侯夫人管。可姑娘也长点心吧,夫人不是姑娘亲娘,有个不好的也不会同你说,就拿夜不归府这回事儿,若是个亲娘总得责骂上两句,或是过来问候提点两声,可夫人半句话不提,我瞧着说不准侯爷都不知道关于您的事。”雪雁分析的头头是道。
她这话说来有几分偏颇,继母不好当,谁又愿意同继女成日相亲相爱?可侯府不比旁的地方,真要是当了侯夫人的名头,就该承担起相应的担子来。
玉照的侍女,都是她从江都带过来的,本身对着继室夫人就喜欢不起来。
玉照应和她:“那要我怎么办?是不是日后出府都要带几个姐妹出来?我那几个姐妹,可没一个愿意跟我出府的。”
正说着,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笑声,一姑娘单手撑着窗框,探头进来冲着几人笑道:“这不是有我吗,尚书右丞的女儿,同宝儿一道作伴,如何?”
玉照摸了摸鼻尖,道:“王明懿,你怎么来了?还偷听我们说话?”
“我可没偷听,你不知这儿隔音差?还开着窗说话?”王明懿当即笑道:“如今又认识我了?上次明月楼我一眼就瞧见了你,偏偏你不肯承认,还使计将我灌醉,一走了之......”
玉照忍无可忍:“是你自己投壶太烂,屡投不中!我让了你两箭,你还是输了。”
王明懿大大咧咧的走进玉照房间,打量着内间焕然一新的摆设,笑道:“几年未见,你还是跟以往一般......奢侈,来这住多久?要将府里都东西都搬过来?”
玉照对着儿时的玩伴,仍是气不过。当年吵架骂不过她,也打不过她,王明懿此人,跟玉照一般大,连生辰都在同一月,两人只相差三天。
说来两人的生辰都快到了。
王明懿文采斐然,小小年纪吟诗作对,诗词歌赋倒背如流,连风流才子能人辈出的江都,都无人能出其右。
是以老太妃十分乐意玉照跟她作伴,想要叫自家那不学无术懒散又怕吃苦的外孙女能沾了些王明懿的才气来。
以往在江都时,时常带着玉照出入书院盟府,夸夸其谈。
王明懿若是个男儿身,指定早就三元及第,可惜生做了个女儿生。
据她说占尽了她家所有文采,以至于她的兄弟们一个顶一个的草包。
她骂起玉照来,能变着法子的骂她,写出长诗骈文来骂她。
当年两人绝交之后她不是不后悔,她等着王明懿来跟她道歉。
结果等到的却是她的父亲升迁了,她们举家回了京城去了。
恼火间玉照撕碎了她的信件,不肯和她往来,这一置气就到了今日,整整三年了。
雪雁坠儿都是认识王明懿的,与她的侍女更是熟识,玉照还没开口说话,几个侍女就一脸惊喜的劲儿,恨不得凑到一处将几年没说过的话好好说一说,偏偏还要装作没事人一般,大眼瞪小眼。
王明懿见此忍不住嗤笑,她的丫鬟翠柳生的一张圆脸,明明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因那张脸,看着总要比实际年纪小上好几岁。
王明懿咳嗽两声,对着翠柳道:“看你家姑娘干什么?正主宝儿姑娘还在气头上,可不会放你跟她心肝宝贝儿坠儿雪雁说话的。”
翠柳自然是认识玉照的,见状朝玉照诉苦:“姑娘,您就行行好,别再气了,有什么火朝着我家姑娘发就是了,别气着自己。”
王明懿一脸的不可思议:“......翠柳?!”
玉照终于忍不住被主仆两人的一唱一和说笑了,雪雁坠儿也忍不住笑起来。
玉照无奈摆摆手:“别干站在了,自己找地方坐吧。”
转头又问王明懿:“你怎么来这儿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佛庙,道观的么?”
王明懿寻了个离玉照挨着的位置坐下,看她面前小几上摆满了各式糕点,顿时皱眉道:“你整日吃这些也不吃饭,难怪身体到处不舒服。”
玉照哼了一声:“我身子早好了,你一走没人气我,就好了——”
王明懿摇头失笑,听玉照说她身子好了,自然是高兴的,舒缓了眉头。
“我自然不像你这般,独身一人留宿道观,我是与我母亲同来的。”王明懿说到此处,眼神微暗,细微的一点神情,却骗不了玉照。
玉照一双眸子定定的瞧着她,只要王明懿不说,她就不会移开。
王明懿被她看的受不了,这才道:“说了怕是脏了你耳朵,家里出嫁好些年的大姐,也没个子嗣,这回好不容易怀孕,没熬过三个月,却小产了。母亲为这事儿操碎了心,京城寺庙道观,只要是有的她都来拜拜。”
王明懿没明说,她一早打听了玉照的去向,知晓她来了紫阳观,才央求着母亲来的。
玉照听了有些不解:“这有什么脏了我耳朵的?”
“你当我那亲姐姐孩子是怎么没的?本来就坐胎不易,偏偏还信了那什么生男秘方,吃了许多不知名的‘秘药’,说是能转女胎为男胎,乱七八糟的符水都喝了不少,结果吃中了毒,孩子才没了的!”
玉照听了忍不住揪心起来,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没了,小产整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王明懿唏嘘道:“家里人都在替姐姐姐夫物色嗣子了,她真生出个女儿来,能影响什么。如今好了......罢了,不说了。”
到底是自己亲姐姐,纵然王明懿恨其不争怒其不幸,却也真替她心疼。
这世间许多女人都这般,看不通透。
玉照同王明懿两人明明不是一路人,王明懿聪明通透,玉照单纯娇蛮,可偏偏志趣相投,两人小时候说话便能说上一整天,如今几年没见,一说起来更是停不下来。
大多是王明懿说着,玉照在旁边一本正经的听着,她特别爱听王明懿说的那些文人趣事。当然听众还要加上旁边伺候着的侍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