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鹿山
“就数你话多!”
重华长公主骂她,其实也并非看不开皇帝立了皇后,哪朝皇帝没有皇后?
如她父皇,太后还是第二位皇后。
元后是她父皇的嫡亲表妹,两人间倒是恩爱,只可惜元后福薄,倒不是外间传的不能生养,只不过怀孕都坐不住胎,小产了几个活生生熬坏了身体,一场风寒年纪轻轻的就病逝了。
多数天子在位能换几位皇后,若是陛下在正常的年纪立后,皇后也不会年岁与她相差那般大。
任谁也没有想到陛下以前不立皇后,如今却又变卦要立后了,还是个如此年轻,比自己女儿还小上几岁的皇后。
叫她这个大皇后两轮的长公主窘迫了。
重华长公主心中难免郁郁,将轿帘掩下,不再看外头,落下了个眼不见为净。
心里头却盘算起旁的来,以往她比谁都信自家七弟是个能毕生清修,落得个无子无女的性子,不仅是她,便是太后也是一般想法。
是以多将赌注压在那几个子侄身上,她作为梁王世子的嫡亲姑母,总不能不帮着自家的孩子反倒去帮其他家的。
她也指望着梁王世子日后荣登大宝能叫自己尊荣能得以维持。
如今看来,若是但凡皇帝日后有亲子,能轮得到梁王世子那个?
她多年的部署,难免要弃了些,还有家中那几个晚辈的婚事,也得缓上一缓。
得重新为日后计量一番了。
***
夜晚寒凉,殿内高烛早早被撤下,殿内昏暗一片。
到了深夜,赵玄叫醒了那事过后沉沉睡去的姑娘。
玉照梦中被人打扰,脸皱着无论怎么喊她她都不肯睁开眼,只当做没有醒过来,偏偏那人还一遍遍半点儿不见不耐烦一般。
玉照睁开一只眼睛,脸颊微微斜着,方才那一场狂风浪雨,她连睫毛这会儿都被吹得东倒西歪,有气无力的埋在被子里发火,“你干什么喊我?这么晚还喊我......我难道不要睡觉的吗?”
这次倒是不疼了,可她腰肢都要断了,这会儿胸口更是酸痛胀痛,嗓子也哑了。
赵玄将她一侧的被褥掀开,将衣裳耐心的给她穿回身上,“你往日一天睡到晚,也不少这一时半会儿,快醒过来,你今天的药还没喝。”
玉照听了都快哭了,她本来还偷偷乐着,以为两人做了那事儿倒头睡过去了,道长指定忘了药的事儿,叫她逃过一碗药也是好的。
不想这人也记着呢!
她泪眼朦胧的抬头,脸上带着委屈和控诉,声音有些沙哑:“你非得半夜三更的折腾我,我都睡着了还叫我起来喝药!我不喝药!我要睡觉!”
“喝了就可以睡觉了。”赵玄眉眼中皆是无奈,却一丝不肯退让。
玉照闹了好一会儿,这人往日好说话,今晚死板的要死。
再是无奈最后还是乖乖听了话,见赵玄勺了乌黑难闻的药放她嘴边,玉照有些无奈,他难道不知道喝药是不能一勺一勺喝的吗?这该有多苦?
她抢过赵玄手里的药碗,一鼓作气一脸痛苦的强咽了下去。
“唔......”玉照强忍住胃里的酸水往上翻涌,眼泪汪汪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却又要叫她吃饭。
“我吃不下去,我要睡觉,你刚刚说了我喝了药就给我睡觉的。”
赵玄勾起嘴角,“看看是什么?”
玉照心烦的睁开眼睛往看了眼,她“哼”了声,瞧见那糕点是她往日最爱吃的,叫乳酪玉兔儿。
还记得在紫阳观里时,道长也是给她吃的这个。
当时她就觉得这个好吃,可后来和道长吵架了,知道这是道长吩咐宫里做给自己的,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了,却总是想念这个味道。
如今入了宫本以为可以敞开了肚子吃,偏偏道长非得说这个太甜,怕她吃多了牙疼,又不准她多吃。
谁料今天道长竟然送到她嘴里来了。
玉照再难生气起来。
方才喝了苦药,并没有多少胃口,可她还是接过糕点就侧卧在罗汉床上小口小口起来,最喜欢吃糕点里头甜甜的馅儿,讨厌吃糕点的皮,哪怕再是好吃的皮,在她看来都是没有馅儿好吃。
玉照一会儿功夫便把四只乳酪玉兔儿里头的乳酪馅儿全吸着吃了,看着软皮儿,想起那日自己拿着个砸道长的棋盘,不禁忍不住笑了。
赵玄就知道她想什么,忍俊不禁的捏了把她的脸颊。
“小促狭鬼,你又在笑什么?”
玉照睁着眼睛,有些感慨:“你那时候拒绝我了,那是我第一次跟人表明呢,就被你拒绝了......”
赵玄有些不知所措。
“我那天可难过了。”
赵玄才不信,他有些生气起来:“那日你转头就跟旁人一块儿,还叫他给你修马车?”
玉照一怔,不可置信他竟然要揪着这种小事不放:“那我马车坏了,总不能自己修吧?你要我走路回去不成?”
玉照看赵玄面无表情的模样,也气了起来:“你那日才拒绝了我,又跑出来给我修马车,我才不要!”
不要自己帮忙,偏要她的前未婚夫帮忙,赵玄沉着脸问她:“还困不困?”
玉照一想到这个,更气不打一处来,她深睡中被吵醒,如今还有什么瞌睡?
“不困了,都怪你,我方才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现在根本就睡不着......”
赵玄沉着脸接着问她:“肚子饱了吗?”
“当然饱了,刚才根本就没饿。”
他伸手将玉照从床上抱起,玉照的脸颊贴着他的颈肩,稍微侧头,两人的脸便紧密温柔的相互贴着,鼻尖相抵,赵玄只觉得才下去的火气又慢慢爬上他的小腹。
他薄唇轻启:“方才还没有清洗,朕带你去洗洗。”
玉照不依,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人想干什么:“我自己会洗!”
“你笨手笨脚的,如何会?”
玉照望着他的脸,控诉道:“你这会儿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道长...你太让我伤心失望了,你变了......”
赵玄丝毫不觉得脸红,眼眸颤了颤,替自己解释道:“以前是没成婚,如今是你的夫君,怎能一样?若是接着清心寡欲,如何能有孩子?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这话简直不像是往日那沉闷冷肃之人能说出来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我错了,我现在不想要了......”
赵玄身高腿长,没理会她的话,抱着她快步往浴房走去。
玉照忽的全身被浸泡在温热的池水里,一个激灵,如同一叶随波逐流的小舟,在水中艰难的抱着赵玄的腰身,寻求安全感。
之后却又往后推开赵玄,想离面前那堵高墙远一些,可那人将她的腰肢揽着,玉照整个人被迫紧紧的贴在他胸前,后背抵着池壁,她甚至动不了半分。
玉照忍不住染上了哭腔,察觉到不适之感,只觉得硌得慌。
到底是年龄小,哪怕不是初次承欢,也止不住的不适应,每次总觉得胀疼的厉害,有些放不开更有些害怕,她见到了道长那处才知,原来道长跟画中人不一样。
比......比画中人还可怕呢。
她咬着下唇拿脚踢他的腿,可隔着水,她柔软泛红的足尖踢上赵玄结实修长的小腿时,早软趴趴的变了模样。
简直就是在引,诱。
“明日你还要早朝吗?你闹得这么晚,你还...还能起得来吗......”
赵玄挺着背脊,薄唇紧抿,滚烫的气息埋在玉照细白脖颈间,不回答她这可笑至极的问题。
浴池四壁嵌着夜明珠,发出柔缓流光,满室氤氲荡起。
一池温水,水花四溅,池里鲜艳的花瓣随着池水翻滚上白玉台阶,入眼的靡乱。
***
玉照醒来又见不到人,床榻边上凉飕飕的,腰酸背痛,偏偏帐子里漆黑一团,她不知自己的衣服被折腾去了何处。
又薄抹不开面子喊宫女进来伺候,这回她是真的生气了,甚至是委屈起来,从来没有这般委屈过。
虽然知道这人比她还惨,那事儿完后天都亮了,搂着她没睡一会儿就又上朝去了,可她还是生气了。
任凭雪雁雪柳坠儿,甚至出动了清宁和赵嬷嬷,整个坤宁宫的人轮番叫她起床吃饭,她也不肯,连帐子都不允许她们打开。
把宫人们都给急的团团转。
人是醒着了,可就是一脸悲哀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赵嬷嬷简直要给她跪下了,“我的娘娘啊,给您熬了您喜欢吃的笋汤,还有酸辣口味的三鲜粉丸子,您往常不是最喜欢这一口吗?您好歹是吃上一口。这都晌午了,哪有饿上一天的道理?”
哪怕是一口也是好的呀,到底是如何了,倒是撩开帐子叫她们看一看。
帐里静悄悄的。
赵嬷嬷不知玉照是怎么了,往常生气起来也不知这般模样啊,哪有不给人见的?
忍不住跟她说掏心窝子的话:“您可得体谅体谅陛下,陛下多心疼娘娘啊,看着日头也快下朝了,外头天那般冷,回来不说叫您给他端一碗热汤,见您这般模样......”
还要反过来哄着您呐。
里头人听了只觉得委屈上了心头,自己跟他间,是不是自己闹脾气错的就是自己?
自己小,不懂事,所以自己要忍让?
他风光霁月,待她又好,所以永远不会错?
自己闹脾气错的就是她?
玉照打断她的话,在罗帐里闷闷的发声:“又是我做错了,什么都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不对,是我无理取闹。”
赵嬷嬷一怔,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也能知道她的心思,连忙道:“谁又说是娘娘不对了?可这事儿又怎么能分个对错来?可陛下......”
夫妻间的事儿,总分个对错,这日子还过不过下去?
才说到皇帝,皇帝就下朝回来了。
“都退下——”
“诺。”
赵嬷嬷见此也不敢再留下,笑着留下一句:“陛下这是一下朝就来看您来了。”
立刻噤声退了出去。
这两日寒意来了,早上四处都结了霜,赵玄身上带着寒意,从东次间入内,远远隔着珠帘座屏,便看见大红罗帐合的严严实实。
如今他二人仍是新婚,殿内倒是许多红锦红烛都未曾撤去,不像新婚头三日那般全都是一片喜红,如今倒是处处透着点儿喜红色,瞧着不扎眼,却处处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