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谢驰把沾了盐水的鞭子丢到一边,揉了揉手腕:“裴家竟还有活口,看来凉州失守的真相,只有裴家人清楚了。”
一旦找到裴家人,届时由裴家人亲自指认李信,效果远胜于那封书信,难怪李忠狗急跳墙,这么急着对秦笙下手。
可凉州落入北戎之手,城内楚人,皆被北戎蛮子俘为奴隶,姿色上乘的女子,叫人挑选出来送去伺候北戎将领。
裴家三姑娘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更何论逃出凉州。
谢驰沉默了一息,转头看向自己兄长:“凉州刚失守那会儿,前楚太子那边还没起势,裴家遭受灭门之祸,裴三姑娘想为家族洗刷冤屈,只会去找同李信敌对的势力。她若还活着,要么是去吴郡投靠淮南王,要么就是来北庭。但北庭比起吴郡,离凉州更近些,我觉着她大概率会来北庭。”
谢桓点头:“你带人在北庭一带仔细盘查,我去见父亲,让父亲休书一封与前楚太子,让他们那边也留意着些。前楚太子起势,裴家尚未向李信表忠就被灭门,裴三姑娘也有可能去江淮投奔前楚。”
兄弟二人分头行动,等谢桓忙完回院子时,就见秦笙身边的丫鬟候在院门口。
见了他,丫鬟福身一礼:“见过大公子,秦姑娘让我送药过来。”
丫鬟说着递上一个药瓶:“这药大公子早晚各敷一次,烫伤处好得快,不会留疤的。”
谢桓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背叫滚茶给溅红了一片,过了这么久,早不疼了。
谢桓却还是收下了药瓶,对丫鬟道:“替我转告秦姑娘,多谢送药。”
丫鬟点头退下后,谢桓拿起手上的药瓶看了看,“留疤?”
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拧了起来,他步入房内,把药膏放入书案下方的一个抽屉里,又从锦盒里取出另一个药瓶,抬脚往谢驰院子里去。
谢驰正整个人靠院墙倒立着练臂力,俊朗的一张脸绷得死紧,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截湛蓝色的袍子。
他抬头往上一看,瞧见了兄长那张温文尔雅的脸。
谢驰臂上一收劲儿,利落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大哥怎么过来了?”
谢桓把从自己抽屉里取出的那瓶药膏递给他:“我记得你手上有道疤,这是祛疤的,拿去擦。”
谢驰看看自己手上那个痂都褪了好久的牙印,满不在乎摆摆手:“我身上的刀疤箭疤可多了去了,又不是小姑娘,哪在意这个。”
谢桓直接把人拖到一旁的石桌前,挖了一大块药膏抹在谢驰手上的牙印处,“别的就罢了,手上留个牙印,你将来是要娶妻的,叫弟妹看到了作何想?”
谢驰想起当日自己被咬的那一口,脸色又有些黑,“我以后娶妻,得娶个脾气上来了就拿着刀枪就跟我开打的,那些个娇娇弱弱的贵女,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要是再被咬一口,我估计也只能受着,还是会武的姑娘好!”
谢桓没搭话,给他把药膏抹匀了,又挖了一大坨敷在上边,像是巴不得他手上那牙印下一秒就消失。
谢驰看着他挖药膏的架势,都有点心痛了:“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这生肌膏千金难买,咱们还是省着点用。”
谢桓小时候身子骨差,是个药罐子,谢驰却是个事精儿,见兄长有些羡慕自己能骑马,就偷偷带着谢桓去骑马,谢桓从马背上摔下来,额角破了好大个口子,伤好后也有块大疤。
连钦侯夫妇花了大力气,才给他求来这么一瓶祛疤的药膏。
谢桓给谢驰擦完药后撂下一句:“以后自己每天擦。”
谢驰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那只敷满了药膏的手,感动之余,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他哥好久都没对他这么好了!
……
且说李忠带着五万大军屯于北庭边境,因着上边三令五申,让底下将士不得抢掠当地百姓的,烧杀抢虐惯了的一群军匪,也不得不装起了大尾巴狼。
但不能抢当地百姓的,没说胡商的也不能抢!
进入北庭的胡商,几乎都叫陈军刮走一层皮,反抗的,全尸首异处了。
消息传出去,胡商们都不敢再往陈军屯兵的城池走,绕远路从旁的城池进北庭。
李忠手底下一个好色成性的小将,好些日子都没再掳到姿色上乘的胡女,色胆包天,直接越过陈军的地盘,去北庭管辖的城池抢掠胡商。
他们不敢同北庭硬碰硬,便专程埋伏在胡商入城的必经之路上,杀人放火,抢了东西就跑,城内的北庭官兵压根拿他们没辙。
也是赶巧,林昭带着娘子军和三千精骑也在这日抵达了北庭,因为还想把皇陵的陪葬品运去西域转卖,她记着临行前秦筝交代的,打算找胡商了解下行情,以免被压价。
但北地的胡商,一看到她们南边来的军队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躲都来不及,压根不给她套近乎的机会。
林昭不明所以,还当是这战乱年头,经商的都怕官兵。
还有半日的路程就能进城,林昭下令大军原地修整,她爬上沙丘看着远处荒凉的大漠。
那边就是生生叫北戎蛮子占了去的河西走廊。
浩浩天风,疮痍旱漠,林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凄凉。
终有一日,她得带兵把北戎蛮子赶出大楚!
前方的探子驾马来报:“将军,前边五里地有一支陈国的军队在抢一队胡商。”
林昭本不愿节外生枝,可一听是陈军,就恨得牙痒痒,问:“对方有多少人?”
探子答:“不足五百人。”
林昭哪还坐得住:“我就说这一路的胡商,怎地见了咱们就跑,原来又是陈国那帮狗贼干的好事!点一千人马,随我过去看看!”
……
北风凛冽,卷起关外尘沙,风里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沙丘下方,被捅死的马匹、镖师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商队里的胡姬们被陈军拦腰扛上战马,拳打脚踢挣扎却只换来那些人上下其手,凄厉的哭声和陈军的怪笑声混在一起,格外刺耳。
一名带着面纱的胡姬躲进装丝绸的马车里,怀中死死护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马车门被粗暴打开,堆在外围的丝绸被一群军汉抢走,露出里边的女子和孩童时,军汉狞笑道:“他娘地,这里还藏了一个女人!”
军汉扯着女子将她带出马车,留在车上的孩童崩溃大哭,爬着要追出来:“三姐……”
军汉笑得更肆意了些:“原来不是你的种,那指不定还是个雏儿!”
抬手扯下女子的面纱,却是一张中原女子的脸,蛾眉如黛,清瞳若水,看得军汉呼吸一窒。
正是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女子手中的发钗已刺入他后颈。
军汉大睁着眼,已出不了声。
旁边一名军汉过来查看情况,女子假意抱住那名军汉,手掩在他后颈,广袖挡住了发钗。
那名军汉见状,却没避开,而是直接走过来,貌似想分一杯羹:“就没见过猴急成这样的……”
女子瞳孔骤缩。
地面却开始轻微颤动,所有军汉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动作,朝着远处看去。
只见两面沙丘上,冲下一队骑兵来,似流沙里翻滚起了玄色的巨浪,“楚”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领兵的小将大骇:“此地怎会有楚军?”
第109章 亡国第一百零九天
对方人马明显比自己多,陈军小将不敢与之硬碰,赶紧大喝一声:“撤!”
抢夺了财物和女人的陈军立即驾马离开,但楚军是从沙丘上直接驾马俯冲下来的,很快就咬上陈军。
陈军眼见甩不掉,赶紧向着身后的楚军放箭。
林昭一马当先,她俯低身子几乎是贴在马背上来减少阻力,一手紧握着缰绳,一手拎着长鞭,一双眼里放出豹子似的神采。
一道长鞭甩出去,被打到的陈军就是没被扫下马,战甲上也得裂道口子。
眼见越来越多的楚军追上来,马上驮了胡姬的陈军速度受限,不少陈军为了活命,直接把马背上的胡姬扔下去,胡姬重重摔在地上,身后又是无数马蹄,被一通乱踏,哪里还有机会活命。
林昭迫不得已,只能下令楚军将士停止追击。
前来的这一千精骑里,有几十名都是擅骑射的娘子军,林昭让她们去扶从马背上摔下去的胡姬。
胡姬们受了惊,原本有些畏惧,见这些将士竟是女子,不由也放下了防备。
胡商里随行的大夫方才也被陈军砍死了,受了伤的胡姬和一些没断气的胡商无人医治,也是那几十名娘子军帮忙包扎的伤口。
娘子军一开始就是从两堰山创立的,之前秦筝需要大量止血的草药,山寨里的大夫教她们辨识一些常见的止血草药,又教她们简单的伤口处理。
后来娘子军的队伍日渐壮大,林昭让懂辨识草药和包扎伤口的老人教新来的,这个传统就这么一直保持了下来,一来是为了让娘子军习得更多的本事,二来是想让青州有难时,娘子军协助后勤,能更有效地帮助伤兵,不需要再从头教起。
得救的胡商对林昭感恩戴德,许以金银都被她婉拒了,有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林昭自然是想通过这队胡商,探听进西域的路子。
她不忘为楚军正名,指着自己身后猎猎翻飞的旌旗道:“袭击商队的是李氏反贼的人马,咱们大楚的军队才不会欺压百姓!”
胡商们望着长空下黑底金字的“楚”字旗,虔诚跪拜。
林昭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情,终有一日,这北地,会重新插回楚旗,四海列国,也会像三百年前的宣楚盛世一样,年年来朝!
裴闻雁被那名陈军军汉强拽下车时崴了脚,娘子军中一名胖大娘正在帮她推拿揉按,裴闻雁坐在车辕处看着不远处同胡商头子交涉的林昭,问那胖大娘:“楚军中,女子也可从军吗?”
那胖大娘正是王大娘,林昭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林昭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王大娘得知她要北上,便也跟着一道来了。
不知怎的,眼前这着一身胡裙的中原姑娘,打第一眼看到她,王大娘就想起了秦筝来。
明明二人容貌并不相似,毕竟这天底下,秦筝那般好模样的,王大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第二个。
此刻听见这女子的问话,王大娘总算是找到了为何她身上总有几分秦筝的影子,她瞧着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的,只是不知何故沦落至此,看似弱不禁风,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倔强和韧劲儿。
王大娘道:“女人怎就不能从军?咱们军中的女将,可掌兵一万!”
裴闻雁抠在车辕上的手,瞬间力道大得指尖泛白:“大娘,我也从军,你们能收容我吗?”
王大娘瞥了一眼缩在她身后的孩子,又看了看她单薄的身子骨,板着脸道:“女人从军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怕是刀都提不动,又带个孩子,你从军,不就是去送死?”
她身后的孩子一听说她会死,吓得赶紧抱住她:“三姐你不要去!”
裴闻雁被拒,脸色虽有些灰败,仍向王大娘道了谢,才安抚胞弟。
王大娘见她们姐弟两孤苦无依,不免多问了句:“你们姐弟这是投奔亲戚?”
裴闻雁苦涩摇头。
“家里没有别的人了?”
“都死了。”裴闻雁只说了这一句。
王大娘见她神色悲恸,也不好再多问,给她包扎好后,便去别处帮忙。
林昭也和胡商那边谈妥了,胡商愿意帮她们引荐西域那边的路子,林昭是个实在性子,怕他们路上再遇上什么事,索性让他们跟着大军一起进城。
裴闻雁看着林昭翻身骑上了高头大马,犹豫好久,才抱着胞弟又坐回了车内。
那一日凉州都护府的惨状浮现在脑海里,她痛苦闭上眼。
从一年前起,她就会断断续续做一个梦,光怪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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