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林尧直接在她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少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殿下治军严明,军中但凡有女子,便是将领的姬妾也格杀勿论,你还想弄一支娘子军混进去,这不是扰乱军心么?”
林昭揉揉被林尧敲过的地方,龇牙咧嘴道:“殿下的大军在青州城内,那我在两堰山组建娘子军好了,只要有人愿意加入,我就带她们上山,又不违反你们的军规,还能保护山寨。”
林尧想也没想就否决了:“不行。”
林昭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什么意思?”
林尧见林昭真上火了,揉揉眉心,只得松了口风:“我打算在琅琊山下建个村庄,把山寨里的人都迁下去了。”
祁云寨里的大部分老弱妇孺,都是林尧接手寨子后,为了能快速壮大势力,才允他们跟着家中男丁一起进寨,以避战火的。
林昭一愣:“为何?”
“罢了,这事也瞒不了多久。”林尧整个人往椅背上一趟,道:“两堰山地势易守难攻,太子妃又在琅琊山和两堰山之间建了能运输货物的索道,殿下想在两堰山建粮仓。”
战事上,从来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见粮草的重要性。
林昭虽有一身好武艺,却不懂兵法,不解道:“粮仓为何不建在青州城内?大军和粮草在一处,这样才不会出现之前咱们被困断粮的情况。”
林尧敲着桌子道:“你下山时常跑去酒楼茶舍里听书,就没听那些说书先生提过,两军交战时,粮仓与交战城池都是各居一方的?如今殿下虽只占据青州一城,但接下来要争这天下,可不是在青州地界小打小闹了。将来供养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兵马的粮草,如何时时跟着大军移动的?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何况胜败乃兵家常事,若是大军败退一城,粮草来不及运走,就只能一把火全烧了,届时大军吃喝什么?唯有择一易守难攻之地,修建粮仓,军需时再调粮,才是稳妥之法。”
两堰山地势极高,四面又都是峭壁,哪怕将来意外失了青州,两堰山上的粮仓一时半会儿也落不到敌手。
有粮就有兵,只要粮仓还在,夺城就不是什么难事。
林昭倒是很快又燃起了斗志:“那我在山脚下找块地儿练我的娘子军也无妨!”
林尧倒是佩服自个儿胞妹这股毅力,他搓了把脸道:“你知道养兵得花多少银子吗?”
看着林昭茫然的眼神,林尧无情道:“军服、粮食、武器、军饷,哪样都得烧银子,哦,还得囤积大批药材,战场凶险,多的是用不上药生生熬死的伤兵。”
林昭瞬间成了个霜打的茄子。
林尧可能还偷偷摸摸攒了点老婆本,她是真没钱。
林昭离去后,林尧又去见了赵大夫一趟,无非是让他这两日带着寨子里的人,尽量去山上多采集些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廖老头也在赵大夫那里,二人在之前的不快之后,如今关系倒是缓和了下来,又能坐一起喝几口小酒了。
林尧因为廖老头提出要除掉楚承稷,曾对他拔剑相向,现在二人关系也还有些微妙,林尧只简单嘘寒问暖了廖老头几句,交代完赵大夫后边离去了。
林尧是赵大夫看着长大的,他如何瞧不出这二人之间气氛不对。
赵大夫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夜廖老头许是找林尧说了什么,他叹了口长气:“我早同你说过,寨主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你莫不还是去寨主面前多嘴了?”
廖老头闷了一口酒,半晌,才道:“我险些害了寨主……”
他不知楚承稷身份时,怕他将来会害林尧,是想过替林尧除去他。可找赵大夫拿老鼠药的当天中午,山脚下那些官兵就撤了,林尧他们决定要攻打青州城。
廖老头再糊涂,也不至于糊涂到在大军开战前毒杀自己这边的军师。
谁知他们一去大半月再归来,就是今日了。
得知楚承稷乃前楚太子,廖老头心惊肉跳,只盼他永远都不要知道自己曾撺掇过林尧要除他。
廖老头倒是不怕死,但怕楚承稷猜忌上林尧,将来对林尧不利,那他下了地府,也没脸见老寨主。
赵大夫当即想起了从来没管过家中耗子的廖老头,大半月前曾找自己拿过老鼠药,他抖得唇都哆嗦了起来:“你……”
廖老头又闷了一口酒,拄着拐杖往外走,留下一句:“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跟你说的那些胡话你烂肚子里,别说出去害了寨主。”
赵大夫自是不会再向第三人说起。
廖老头一走,他把楚承稷之前给自己制的那支紫毫笔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这可是传家宝喽,得供起来!”
……
秦筝之前进出青州城都是晚上,坐在马车里也不敢掀开车帘往外看,这次倒是把青州城的风貌瞧了个一清二楚。
马车已行至城门处,秦筝看着夯土建造的城墙壁上到处都是被砸出的大坑,其中还有很多像是被长矛戳出来的孔洞,简直就是个筛子。
秦筝目光滞了一滞。
这是青州城楼?
楚承稷似知她所想,勒住缰绳放慢了几分,在马车旁并行道:“官兵强攻数日,投石机、床弩、楼车都用上了,青州城楼只是外壁被毁坏了些,这几日正在修葺。”
普通弓箭或许对城墙造成不了多大损害,但床弩本就是专为攻城而设计的,弩箭深深扎入城墙壁,甚至可以成为另一种云梯,供攻城的敌军踩着上城楼。
秦筝先前听林尧口述,还当这场仗胜得当真有那般容易,不过是用些计谋罢了,此刻看到城墙上留下的战后痕迹,才深知守住八千官兵接连数日的强攻,绝非易事。
若是没能在前期守住城,那么楚承稷后边那些计谋,也压根派不上用场了。
她握着马车车帘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打量着城楼的高度和厚度,道:“可以把城墙壁再筑高筑厚些。”
城墙不像普通墙壁一样是四四方方的一堵墙,从横截面看更像是一个梯形,下宽上窄。在秦筝原来生活的世界,城防工事是明朝以后才开始普遍使用砖石,在那之前都是土筑墙。
夯土虽结实,但城墙壁一直被风吹雨淋,损耗还是极大,她想在土筑墙的基础上,用砖石再加固一遍,这样一来既能防止雨水侵蚀,又能让敌军的滚石擂木不那么轻易地破坏墙体。
楚承稷听她开口就是关于修筑城防的事,微微倾过身子帮她打起车帘,日光碎进他眼底,显得眸色浓黑又沉重:“先休息两日再想这些吧。”
顿了顿,又说了句:“你在山上都清减了。”
车帘放下时,秦筝莫名红了脸。
先前她上马车时,因为匆忙没备脚凳,楚承稷直接单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提溜上了马车。
就短暂地抱那么一下,他还能觉出她瘦了?
秦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也没掉肉啊?
……
楚承稷如今暂居青州府衙,前院是他处理政事的地方,后院则是居住的地方。
宋鹤卿去青州城附近的村落送完米,又奉命去接陆家人了,没能赶去去城门口迎楚承稷和秦筝,遂候在了府衙门口。
见楚承稷率几十名将士护着一辆马车回来时,宋鹤卿连忙上前见礼:“殿下。”
楚承稷翻身下马,将战马交与前来牵马的将士,问:“陆家人到了?”
宋鹤卿点头:“老臣暂且将他们安置在了一处别院,殿下若要见他们,老臣这就去通传。”
楚承稷抬手示意不必:“孤晚些时候再去见他们。”
宋鹤卿应是。
秦筝掀开车帘欲下车,楚承稷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身抬手就将将她扶了下来。
宋鹤卿看见秦筝,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素衣和只有一根木簪的发髻,知晓她们逃亡那些日子只怕比这还艰苦数倍,一时间心中哀戚,嗓音里带了几分颤意:“老臣……见过太子妃娘娘。”
秦筝在来的路上便听楚承稷说了在青州遇上宋鹤卿的事,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特地提了一句宋鹤卿乃秦国公好友。
此刻见到宋鹤卿,秦筝倒也知晓如何应付:“宋大人快快免礼,在青州遇上宋大人,也是我和殿下之幸。”
宋鹤卿老泪纵横,再见故人之女,想起老友已赴黄泉,哽咽不已。
秦筝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宋鹤卿也知晓不能在楚承稷跟前太过失态,这才退下了。
一进内院,就有仆妇引着秦筝去沐浴更衣。
在山上时条件有限,秦筝虽然也经常沐浴,但胰子什么的是没有的,用水也省,毕竟把水缸里的水用完了,还得去溪边挑水,这会儿终于可以舒舒服服泡澡。
她沐浴出来时,外间已经摆了饭,楚承稷也沐浴过了,他换回一身儒袍,束起的长发放了一半下来,整个人似乎也跟着温和了几分。
听见秦筝的脚步声,他才放下手中竹简,道:“用饭吧。”
他一早去的两堰山,这会儿已经大中午了。
抬头时,他目光明明已经掠过秦筝,却又被生生拽了回去。
她穿的是一身海棠色的折枝撒花裙,红裙比白裳更衬她,本就清冷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出几分叫人心痒又望而却步的艳,半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乌发隐映间的肤色,是冰雪般剔透的白。
一时间,楚承稷视线里似乎只有那黑、红、白三色了。
第66章 亡国第六十六天
秦筝见楚承稷盯着自己,心中疑惑,兀自低头打量一番,发现自己穿的那件海棠色撒花裙时,终于知道了结症所在。
大楚的民风,守孝多为七七四十九日孝和百日孝。
秦国公故去两月有余,但还未满百日,他这么一直盯着自己,莫不是觉着自己未满百日着鲜衣不妥?
秦筝拢了一下衣襟道:“我沐浴时下人送到净房来的衣物只有这套,我去换身素色的。”
她抬脚正要往里间去,楚承稷又叫住了她:“不用换,这身挺好的。”
他收回视线,拿起了搁在箸枕上的乌木箸:“再不动筷,菜都凉了。”
秦筝不由有些腹诽,那他先前一直盯着自己看甚?
她走到矮几对面坐下,厨房应该是得了他的吩咐,只上了三菜一汤,秦筝扫了一眼,正好是她们两个人平日里的饭量。
楚承稷有个很戳秦筝的点,他虽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但每次用膳都会把碗里的饭菜吃干净,当真是一粒米都不见浪费。
秦筝之前不知他饭量,有次添饭时给他压了严严实实一碗饭,他也是一声不吭吃完,只不过当天多练了半个时辰的剑。
知道楚承稷这个习惯后,秦筝每次用饭都会偷偷看他,发现他一点也不挑食,基本上是饭桌上有什么他吃什么。
秦筝暗自感慨过好几回,他可真好养活。
因为他什么都不挑,就导致这么久了,秦筝也不知他在吃食上的喜好,在两堰山时,不管是卢婶子做饭,还是秦筝自己做饭,全是按照她的口味来做的。
今日这三道菜,也格外符合秦筝的胃口,她穿越过来这么久,总算是吃到了一顿古代贵族级别的美食,以至于饭都多吃了半碗。
悲催的是饭后有点撑。
矮几被下人收拾干净后,楚承稷又摆上厚厚一摞公文慢慢看,旁边的竹简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如今虽兴用纸张了,竹简却并未废除,不少卷宗依然是用竹简抄录的。
楚承稷看得认真,几乎是目不斜视,秦筝歪在美人靠上,未免不雅,只时不时小幅度地揉揉自己吃撑的肚子。
她问:“从前修建城楼时的图纸还在么?”
若是有图纸,后边加固城墙,她能省去不少事。
楚承稷道:“回头我让人去找找。”
他看了半天才看完一本公文,拿开那本公文后似放弃了什么抵御一般,捏了捏眉心看向秦筝,冲她招手:“过来。”
秦筝不明所以,跟只傻狍子似的凑过去,一把就被楚承稷按倒在了胡毯上。
她衣襟拂过时不小心扫落矮几上的公文,东西散落一地,一声惊呼尚未出口便被楚承稷吞没在唇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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