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顾朝朝巴不得跟她没有交集,跟着丫鬟走到座位便要坐下。
“夫人,”红婵及时扶住她,压低了声音提醒,“这儿是姨娘妾室坐的地方。”
顾朝朝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席面上其他人,才发现确实都是妾室。
官宦人家座次排列向来讲究,绝不会出现正室与妾同桌而食的场面,李家却把她的座位安排在这里,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顾朝朝一时没有落座。
前方桌上的周洁儿看到,顿时捂着嘴笑:“侯夫人怎么不坐呀,不会是觉着座位不满意吧?”
她声音一向尖利,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母自然也听到了,顿时一脸慈爱地走到顾朝朝面前:“你如今虽已经进了侯府,可到底还未与永昌侯拜堂成婚,与正室同桌于礼不合,这几位如夫人在家备受宠爱,有她们作陪倒也是桩美事,你觉得呢?”
言外之意,是顾朝朝不算正室夫人。
顾朝朝一听就明白了,她这是在为李茵茵铺路,只要她坐下,便等于承认自己不够名正言顺,将来李茵茵嫁进侯府,就是府中唯一的正经女主子。
这一家子,简直是全员恶人。
顾朝朝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就有妾室开口了:“侯夫人不会觉得妾身辱没了您吧?”
达官显贵应酬一般都是夫妇同行,能叫男人舍了正室带出来的妾,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这里面有几位的夫君,比永昌侯的身份可高多了。
顾朝朝哪会傻到与她们生出冲突,再说她一个穿越者,怎么可能去在乎一个毫无用处的名分。
她闻言笑了一声:“怎么会,我还怕各位姐姐会嫌弃我年纪小,不带我呢。”
说着话,便直接坐下了。
她态度大方不卑不亢,倒得了这群妾室的好感,李母勾了勾唇,藏下眼底的得意转身离开,倒是前桌的周洁儿不甚满意,还要再刺两句,却被亲娘掐了一下。
“也不看看那桌上都是谁家的,活腻了?”周母懊恼。
周洁儿愣了一下,顿时不敢吱声了。
眼看着正午时间都快过了,李母迟迟等不到李茵茵,便蹙着眉头叫人去找。顾朝朝心虚地低下头,只管吃桌上的糕点。
很快,所有人都入座了,还没见到李茵茵出来,作为李家唯一的女儿,却不来招待客人,属实说不过去,李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了。
“李伯母,怎么还不见茵茵?”周洁儿没什么眼色地问,其他人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李母轻咳一声:“她身子有些不适,一时不能见客。”
算是给出了解释。
一声锣响,膳时到了,李母只能吩咐开席。
顾朝朝早上本来就没吃什么,刚才又吐了一场,这会儿饿得厉害,上菜之后她就开始用膳了。同桌的几位都比她年纪大,看着她胃口极好的样子,也跟着多用了些,场面竟是意外的和谐。
唯一的不好,就是身上热腾腾的,还隐隐有些出虚汗。顾朝朝只当是厅里人多太闷,便没有当回事。
“小家子气。”
李母见状轻嗤一声,正要端起酒杯致辞,外头突然传来了‘有刺客’的呼号,宴客厅里顿时乱了。
“大家先别急,我先出去瞧瞧。”李母说着就往外走。
其余人面面相觑,正混乱时,红婵突然隐于众人之间高喊一声:“这里也冒烟了,大家快些出去!”
顾朝朝眼眸微动。
红婵此言一出,顿时更乱了,这时不知是谁先带了头,众人顿时纷纷跟上往外走。顾朝朝也跟着起身,正要往外走,就被红婵扶上了胳膊。
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人群往外走。
宴客厅分前后两个厅,只有一墙之隔,男客在前女客在后,从正门走出去后,不多会儿便聚到了一起。
不远处的花园正冒着浓烟,李府小厮丫鬟急急忙忙抬水救火,一片热闹中,不远处的偏房突然传来惊惶叫声:“小姐!”
是李茵茵贴身丫鬟的声音。
周洁儿等人听到动静,立刻往声音处走,李母正担心火势,听到动静还以为李茵茵出了什么事,也赶紧往那边赶。
众宾客本来就无头苍蝇一般,看到这么多人往偏房走,于是都跟了过去。
众人远远就看到丫鬟瘫坐在偏房门前,脸色涨红如猪肝,顿时生出好奇,纷纷加快脚步。
李母和周洁儿首当其冲,当看到房中场景后,周洁儿尖叫一声,也跟着跌坐在地上。李母脸色难看,下意识就要关门。
然而已经晚了,女人甜腻的声音已经溢出门外,众人听了个真切,再看房中,李茵茵和沈留如牲口一般不着衣衫,正叠在地上行苟且之事。
李母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顾朝朝看着房中还沉浸欲望的男女,恍惚间想起上辈子自己被捉奸时的场景。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在意虚拟世界发生的一切,也从未刻意回想当时的一切,可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即便被抓时她和沈暮深已经衣冠整齐,不像此刻这两人一样难看,可自己也并非没有受到伤害。
“别怕,”沈暮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边,借着周围人挤人的遮掩,悄悄牵住了她的手,“他们欠你的,我双倍还回去了。”
第15章 (可爱……)
李茵茵和沈留苟且的事,直接被众人看了个彻底,李父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踹了什么都没做的李母一脚后,叫人将房门关上了。
他强忍着怒火劝离宾客,然而难得看这样的热闹,一些人顾及带着的是女儿,早早就离开了,另一些混不吝的,只想留下看热闹,即便是被劝,也假装糊涂不肯走。
一片混乱中,沈暮深松开顾朝朝的手,面色冷淡地开口:“既然李小姐心有所属,我与她的婚约不如就此作罢。”
李父这才看到他,当着众多人的面不好发火,咬着牙挤出一点笑意:“贤婿,此事定是有什么误会。”
他是想让沈暮深放弃婚约,但绝不是现在,如今李府已经叫人看足了笑话,要是他在此时退婚,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难得服软,沈暮深却不为所动:“什么误会,房中与我兄长颠鸾倒凤的不是李小姐?”
“你……”李父被他噎得脸色都变了。
沈暮深不再多说,看了顾朝朝一眼后便先行离开了。
顾朝朝还在走神,一时间没发现他已经走了。
“夫人。”红婵提醒。
“嗯?”顾朝朝回神,半晌迟钝地点了点头,“走吧。”
红婵伸手去扶她,无意间摸到她的手腕,顿时担忧起来:“夫人身子好烫,可是病了?”
顾朝朝咽了下口水,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没事。”
才怪。她现在身体发烫,心里也燥得不行,即便是被红婵碰一下,都觉得极为熨帖。这种反应她可太熟悉了,分明就是那助兴药的功劳,也幸亏咽下的不多,也基本都吐了出来,这才感觉好一点。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明显,不过还能忍,熬过去应该就好了。顾朝朝轻呼一声,停顿片刻后想到什么,于是看向红婵:“你听我的话吗?”
“自然是听的。”红婵恭敬回答。
顾朝朝扬眉:“我和沈暮深,你更听谁的?”
红婵顿了一下,低声道:“主子吩咐,要听夫人的。”
顾朝朝满意了:“那不准告诉沈暮深,我身子不舒服的事。”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丫头什么事都跟沈暮深说。
红婵纠结地咬了咬唇,到底还是答应了。
顾朝朝轻呼一口气,这才到马车上坐下。
沈暮深先她一步离开,也先她一步回到侯府,等到她的马车也进侯府时,他便走上前来:“沈留二人醒后,定会将今日之事都说出来,我需出去一趟,彻底了结此事。”
“……嗯。”顾朝朝浑身冒汗,屏着呼吸应了一声。
沈暮深站在马车前,等了片刻也不见她下来,以为她又开始‘避嫌’,沉默片刻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刚一走远,顾朝朝就猛松一口气,咬着牙从马车上下来了。
“夫人,奴婢去请个大夫吧。”红婵不知她咽了助兴酒的事,此刻依然以为她是病了。
顾朝朝缓缓呼出一口热气:“不必,你去给我打一桶凉水,我沐浴一下就好。”
说罢,她又特意强调,“要凉水。”
红婵愣了愣:“这怎么行?”
“快去。”顾朝朝蹙眉。
红婵见她坚持,只得听命行事。顾朝朝坐在院中等待,片刻之后浴桶终于满了,她忍着身子越来越多的反应,咬着牙起身往屋里走,结果还没走几步,就有小厮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了。
是永昌侯的贴身小厮阿贵。
“夫人,侯爷突然背过气去,大夫人正在施针。”小厮着急道。
顾朝朝沉默一瞬,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你看我的脸。”
阿贵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红……”
“因为我病了,”顾朝朝非常耐心,唇角的笑有些阴森,“你觉得现在的我,能照顾侯爷吗?”
阿贵干笑一声,行个礼就逃了。
顾朝朝深吸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才进屋。
“夫人,奴婢服侍您沐浴。”红婵上前扶她。
顾朝朝避开她的手:“不用,你出去吧。”
红婵担心地看她一眼,还是听话离开了。
顾朝朝等她走后把门反锁,衣裳一脱就泡进了水中,冰凉的井水漫过锁骨,她顿时舒坦得长叹一口气。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李府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京城。明明是给皇上办的祈福宴,却成了自家女儿的捉奸宴,与李府一向不和的政敌们纷纷上奏,皇帝病后脾气就有些反复无常,听说这件事后怒气攻心,登时便下旨褫夺李父官职。
至于沈留该如何处理,皇帝倒有些犹豫。他倒是想将沈留贬为庶民,永昌侯虽然无能,却也忠君三十载,就这么一个嫡子,平日放在心尖上都怕会有不妥,若他在永昌侯昏迷不醒的时候下旨,未免有些不留情面。
他正纠结时,三皇子突然进宫,拿来了沈留并非永昌侯亲生的证据,皇帝顿时不再犹豫,直接下旨将沈留贬为庶民,世子的封号也在三皇子的建议下,落在了沈暮深头上。
一个时辰内皇宫传出两道圣旨,是绝无仅有的稀罕事,一时间京中议论纷纷,沈留和李茵茵虽然已经清醒,却也无力再改变现状,只能面如枯槁地接受现实。
京城中热闹非凡,而侯府一隅的小院中,顾朝朝任凭外面风风雨雨,她只管专心应付身上越来越盛的邪火。
沈暮深回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侯府灯火通明,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预示着府中不同寻常的气氛。
还未等他进门,门房便跑了过来:“二少爷……不是,世子爷,侯爷似乎要醒了!”
沈暮深一顿:“怎么回事?”
“今早阿贵瞧着侯爷手指动了,原来并非是错觉,而是真的。”门房一脸激动。
沈暮深眸色沉沉,抬脚朝主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