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顾朝朝恍然,也不好发难了,道声再见后就带着沈暮深离开。
管家提前跑去按了电梯,等二人到跟前时电梯门恰好打开,三人一同走了进去。
刚一站定,沈暮深突然朝顾朝朝伸手。
顾朝朝愣了一下,笑着牵住他。
管家有点看不下去了:“沈少爷,你是个男孩子,顾总是女孩,你们是不能牵手的。”
“他就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的。”顾朝朝代为解释。
管家见状,也只好随她去了。
三人一路无言回到家,吃过晚饭,顾朝朝照惯例把沈暮深送回房间门口。
“早点睡。”顾朝朝温柔道别,然后转身往自己房间走,走了几步后突然觉得不对劲,一回头,果然看到他正跟在后面。
“回去睡呀。”顾朝朝哭笑不得。
沈暮深当没听到,继续跟着她,在快走到她房间门口时,直接越过她往里走。
顾朝朝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赶紧拉住他:“不行。”
沈暮深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她。
“……怎么卖惨都不可以,你不能跟我睡,”顾朝朝有一瞬间的心软,但为了帮他树立良好的价值观,只能忽略这一瞬的心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男女有别吗?不是恋人关系的话,是不能睡在一起的。”
“要。”沈暮深只说一个字。
“不可以,”顾朝朝依然坚定,“乖,回去睡吧。”
沈暮深站在门口僵持。
顾朝朝劝了几遍没劝动,只能狠狠心自己进屋,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房门关上时,她没错过沈暮深仿佛被抛弃的受伤眼神,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此刻的她与沈暮深,就好像断奶期的母子——
虽然这个比喻很奇怪,但那种心灵上的戒断反应,却是差不多的。两个人都很难受,她也想过干脆就什么都不管了,怎么开心怎么来,可事实是沈暮深现在都是凭本能行事,根本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一旦放任了,将来等他某天长大,他或许会恨她,又或者觉得这段相处很恶心。
所以为了沈暮深的心理能健康成长,就只能忍下这种难受。
顾朝朝倚着房门静站许久,最后深吸一口气,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没声音……走了吧?尽管知道沈暮深本来就安静,也不是轻易会改变主意的人,但顾朝朝纠结许久,还是决定自我欺骗。
洗漱、护肤、上床睡觉,等把灯关掉时,已经是凌晨12点了。
她轻呼一口气闭上眼睛,脑子里自动浮现沈暮深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睛。
顾朝朝猛地睁开眼,无言许久后重新闭眼,努力思考别的东西,试图把脑海那双眼睛驱逐出去。
然而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也没能成功,她认命地起床,赤着脚往门口走。
房门打开,果然看到沈暮深在外头站着。
“在酒店站了几个小时,又回家站几个小时,你不累吗?”她没好气地问。
沈暮深眼巴巴地看着她,虽然很想进屋,但没有她的允许也不敢迈步。
“……进来。”顾朝朝深吸一口气给他让出路,等他进门后直接关了房门。
重新在床上躺下,两人之间隔了一人距离。顾朝朝关灯闭眼,在他要来牵自己的手时开口:“不准牵手。”
沈暮深乖乖把手收了回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顾朝朝轻微的呼吸声。沈暮深睁着眼睛看着黑暗,许久还是偷偷牵住了顾朝朝的手,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睡了。
这一天之后,顾朝朝的断奶计划还在进行,沈暮深偶尔虽然不配合,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听话的,而且也没有再提出要跟她睡。
顾朝朝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随着沈暮深状态转好,也开始请专业家教给他上课。
十几年生活在一个小房间,他欠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虽然钱家最开始的时候,也会为他请特殊教育的家教来教他读书写字,但那只是面上功夫,只让他学了两年,就以他看见生人就发疯为由,不再操心他的教育。
所以现在的沈暮深,算是一个标准的小文盲。
因为他白天一直在上吴畅的课,顾朝朝怕他回来后不配合家教,所以每天家教来时,她就会陪在他身边一起上课,时间久了沈暮深还算接受良好。
沈暮深适应家教之后,顾朝朝还想着再给他增加一点户外科目,然而又心疼他一天到晚不闲着,正纠结时,吴畅突然提出要出国。
“本来一个月前就该走的,但是为了暮深留下了,现在也该回去处理一下工作了。”吴畅解释。
顾朝朝闻言也不好再挽留:“那您回去之后,空闲时候可以通过视频给暮深上课吗?”前几天她给沈暮深买了一个智能手机,沈暮深显然很喜欢。
“当然可以。”吴畅欣然同意。
两天后,顾朝朝和沈暮深一起把人送到机场。
“再见了啊顾总,”趁吴畅去洗手间,周仓笑着与顾朝朝道别,然后看向沈暮深,“沈少爷,我这就要走了,不跟我说声再见吗?”
沈暮深直接把脸转向一边,周仓顿时哭笑不得。
“如果不是信任你的人品,我真以为你对他做过什么了。”顾朝朝幽幽开口。
周仓挑眉:“如果我对他做过什么,你会怎么样?”
“当然是让你付出代价。”顾朝朝想也不想。
周仓捂心口:“顾总,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一场,你毫不犹豫的样子真是伤到我了。”
“没办法,谁让你欺负小朋友。”顾朝朝笑了。
“小朋友啊。”周仓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暮深一眼。
沈暮深继续装聋。
吴畅很快从洗手间出来,顾朝朝和沈暮深将二人送到登机口。
吴畅抬头看向沈暮深:“我过完年会回来一趟,你如果考虑清楚了,就告诉我。”
“考虑什么?”顾朝朝好奇。
吴畅也不瞒她:“我想带暮深去国外学习。”
顾朝朝一愣。
“不过他还没答应。”吴畅又接了一句。
顾朝朝回过神来,讪讪地看向沈暮深:“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顾总不想他去?”吴畅突然问。
当然不想了!顾朝朝话到嘴边,对上吴畅的眼睛后又咽了下去,静了许久才斟酌开口:“我尊重他的意见。”
说完,又突然有了底气,“暮深应该不想去吧,不然这次就不是送您和周仓,而是送你们仨了。”
“他暂时还没回答我。”吴畅笑了一声,没有承认自己被拒绝。
顾朝朝耸耸肩:“那就再等等吧,也许他再长大一点,就愿意远行了。”
送完吴畅和周仓,顾朝朝和沈暮深回去的路上始终沉默。
许久,顾朝朝问:“你想跟着吴畅走吗?”
沈暮深顿了顿,看向她。
“你如果想走的话,我也不会反对的,”顾朝朝心里有点酸,但不得不承认他跟着吴畅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可是个开明的家长。”
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还有十来天就该过年了,街上的车辆猛然增多,一个红灯可能需要等三次才能通过。顾朝朝心浮气躁,连续按了几次喇叭,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不走。”沈暮深突然开口。
顾朝朝微微一顿,好一会儿才故作无事地开口:“不走也行,反正可以上网课,不耽误你学画。”
说着话,一辆车突然挤到前头插队,她啧了一声,唇角微微扬起:“这车好烦啊,幸好我们没什么事,可以慢慢走。”
沈暮深垂下眼眸,安静坐在副驾驶。
临近年关,公司都放假了,顾朝朝终于闲了下来,沈暮深的课也暂时停了,两个人同时变得无所事事,整天不是看电影就是出门溜达,日子过得咸鱼且舒适。
一直到大年夜,两人都持续这种生活,只是年初三一过,顾朝朝就突然忙了起来,倒也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个人的事——
作为一个过完年29岁、单身且漂亮有钱的女性,是不可能不被催婚的,哪怕她完全没这方面的意愿。
“给顾总介绍对象的人,要么是三姑六婆,要么是合作对象,都不好一直推拒,所以顾总这段时间怕是有得忙了,”一到过年每个人都是闲散的,管家更是闲得厉害,于是只是拉着沈暮深聊天,“不过多见几个也不错,万一有喜欢的呢?那你可就有姐夫了!”
正在画画的沈暮深画笔一停,抬头看向管家。
管家和他相处这么久,多少也能分辨他的情绪了,比如此刻,他就在困惑。
“姐夫,就是顾总的恋人,将来的老公,”管家仔细解释,“你叫顾总姐姐,那顾总的老公就是你的姐夫,懂了吗?”
沈暮深不懂,但知道‘恋人’这个词,顾朝朝曾跟他说过,只有恋人关系的男女,才能睡在一张床上。
姐弟不是恋人。
管家见他坐着发呆,一点反应都不给自己,渐渐也觉得无聊了,正想换个别的话题时,视线突然转到了落地窗外,一张脸顿时笑开了花:“顾总回来了……还是被人送回来的!”
画室的落地窗正对着院子,能一路看到大门外,只见顾朝朝站在一辆车旁,正笑着同送她的男人说话。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迷茫之后更添不知所措。
“都见四五个了,这还是第一个送顾总回家的,以顾总的性格,肯定是因为对他有意思才让送,”管家像个操心的老父亲,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人很是兴奋,“沈少爷,你这回是真的要有姐夫了。”
沈暮深盯着顾朝朝看,直到她和男人一同往家里走,他才猛然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
这是他第一次不用顾朝朝叫他,就主动离开画室。管家先是一愣,急忙追上去。
顾朝朝跟人说着话进入客厅,正要请人坐下喝杯茶,就看到沈暮深冲了过来,她愣了愣,刚要开口说话,他就突然跑过来抱住她。
在场的人同时一愣,管家追过来后看到这一幕差点窒息,急忙跟人解释:“这这这是顾总的弟弟……”
“我知道,沈暮深先生,吴畅大师的关门弟子,”那人笑了笑,“虽然没见过,可也听说过,不知道今天是否有幸看到他的作品。”
吴畅收了沈家那个自闭症孤儿做关门弟子的事,已经在全世界都要传开了,虽然沈暮深的作品一直没有出现过,但已经被盲估到了几千万的价值,一旦作品流出,那只会更高价。
顾朝朝没有关注过这些,闻言只是客气笑笑,然后拍了拍沈暮深的后背。
沈暮深不想放开,但还是松开了。
“沈少爷平时很喜欢拥抱,他跟谁都一样的。”管家又解释一句。
男人点了点头,看起来不怎么介意。
管家默默松了口气,赶紧把沈暮深拉走了。顾朝朝无奈看着他们远去,这才看向男人:“让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