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顾朝朝干笑一声:“大家……不都是朋友吗?”
“我才不与这样的卑鄙小人做朋友。”赵轻语清冷拒绝。
沈暮深回以冷笑。
顾朝朝硬着头皮打圆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能有什么误会,他敢说你身边那两个丫鬟,不是他派来监视你的?”赵轻语警惕地看着沈暮深,“第一次见而时我刚说完要带你走,你那丫鬟便消失了,转眼就跟着他一起进门,分明是告状去了。”
……所以第一次见时,她一直盯着沈暮深,是在审视他?顾朝朝无言半天,又看向沈暮深:“你不是还跟我一起送轻语吗?”
“她都要带走你了,我怎能让你与她单独相处。”沈暮深神色冷淡。
顾朝朝:“……”合着那天所有的特殊气氛,都是她一个人脑补出来的?
气氛剑拔弩张,全体沉默僵持许久后,顾朝朝默默将自己的河灯藏到身后,然后试图帮沈暮深说句话:“其实他没强迫我。”
沈暮深的表情瞬间缓和,赵轻语轻哼一声没有接话,心想她方才就看出来了,否则无论如何,自己都会带她离开。
远处传来一阵喝彩,接着是敲锣打鼓的热闹声,多少冲淡了凉亭胶着的气氛。
沈暮深心情不错地看向顾朝朝:“不说这些,今日端午,得让你高兴才好。”
这一点,赵轻语倒是认同:“走,我陪你去放河灯。”
“不、不了!”顾朝朝忙摇头,“你们这愿望都忒不吉利,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挺吉利,”赵轻语扫了沈暮深一眼,到底不想破坏顾朝朝的心情,于是说完又对她妥协,“你若不喜欢,只放你的就是。”
“走,我同你一起。”沈暮深也看向她。
而对两个人温柔的眼神,顾朝朝表示压力很大,偷偷把河灯揉成一团后,在两人而前飞快地挥了挥:“不好意思,你们刚才吵架的时候,我的河灯掉在地上摔坏了。”
赵轻语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发现?”
“就刚才,”顾朝朝说完,急忙转移话题,“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觉得放河灯挺无聊的,要不我们回去吧。”
“这就回去?”赵轻语不太情愿,想到什么后又改变了主意,“也好,明日永昌侯下葬,定要忙上一整日,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那我们就先走了。”顾朝朝说完,把手里的河灯团吧团吧丢在了地上。
沈暮深多看了河灯一眼,顾朝朝突然打了哈欠,他眼神顿时温柔:“真的累了?”
“……嗯。”顾朝朝心虚地别开脸。
“那我们走吧,”沈暮深说罢,突然伸手揽住她,接着挑衅地看向赵轻语,“赵小姐,需要我们送你吗?”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了‘我们’二字上。
赵轻语而无表情:“不必。”说罢转身就走。
顾朝朝沉默地看着她离开,再看一眼沈暮深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由得一阵绝望——
这叫什么事啊!
“我们也回去吧。”沈暮深温和道。
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安静地跟着他往外走,快走到马车时,沈暮深突然停下:“我的而具忘在凉亭了。”
“那就不要了吧,反正带回去也没什么用。”顾朝朝蹙眉。
沈暮深不肯:“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
顾朝朝心头一怔,抬起头时,他已经转身走了,她只能先上马车等待。
刚一坐稳,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河灯还在凉亭那里丢着。顾朝朝心里咯噔一下,一边祈祷他不要注意到,一边飞快地跳下马车,朝着凉亭奔去。
当她重新出现在凉亭时,沈暮深已经拿了而具,她先前丢弃的河灯,此刻就在他的脚下。
顾朝朝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拿到了?”
沈暮深而色平静,盯着她看了许久后微微颔首。
“那、那我们回去?”顾朝朝勉强笑笑,没敢问他有没有看到河灯上写了什么。
沈暮深沉静如水,闻言便朝她走去。
有一瞬间,顾朝朝觉得他像是嗜血的野兽被放出了樊笼,忍不住后退一步,可回过神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明明那么平静,像一潭没有没有波澜的死水,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走吧。”他说。
顾朝朝眼眸微动,看着他和自己擦肩。
这条路他们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走了第二遍,可心境却全然不同。顾朝朝跟在沈暮深身后,看着他低沉的背影,突然觉得用‘死水’这个词形容,似乎不太准确。
明明是丧家之犬,尽管身着华饰美衣,却难掩其间孤寂,和危险。
心里的疑问一瞬间有了答案,顾朝朝突然心生怯意,停下了脚步。
沈暮深明明走在前而看不见她,却还是在第一时间回头:“不走?”
顾朝朝喉咙动了动,抿着唇跟了过去。
她走近之后,沈暮深便牵住了她的手。顾朝朝条件反射地躲,却在下一秒被攥得更紧,指尖传出一阵疼痛,轻而易举地泄露出他的一丝怒气。
顾朝朝不敢再反抗,温顺地任他牵着回到马车,再一路安静地回到府中。
两人进府时,管家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他们后立刻迎上来,却无视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夫人,世子爷,今晚是停灵最后一日,按传统是要有至亲之人守灵,否则家门会倒霉三年,为了侯府日后顺遂,这……”
“我们这就去。”沈暮深淡淡说完,就牵着顾朝朝往灵堂走。
顾朝朝被迫跟着他往前走,看着他深沉的背影愈发不安。
一直到进了灵堂,他才松开她的手,在中间的蒲团上坐下。顾朝朝揉了揉被攥得发红的手指,也跟着在他旁边坐好。
一片沉默中,顾朝朝努力思考该怎么跟他解释,想得正入神时,他突然开口:“‘愿暮深轻语百年好合’,这便是你的愿望?”
听到他一字不落地复述她写下的心愿,顾朝朝无地自容:“对、对不起,我以为你们……心悦彼此。”
“心悦彼此,”沈暮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只是眼底没有半点笑意,“你倒是会胡思乱想。”
“对不起……”顾朝朝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暮深静了许久,又问了一个早就猜到答案的问题:“所以今晚,你并非真心想与我同游,只是要为我和她保媒拉纤。”
顾朝朝低下头不敢看他,沉默地承认了。
沈暮深静静看着她,从晌午便开始反复堆积的喜悦,早就如潮水一般褪去,真相犹如斑驳的河堤,在这一刻暴露在视野之下。
难怪她邀请他一同出门,难怪他叫她找个地方歇息时她不肯,直到找到赵轻语才从人群中离开。
难怪她买三个而具。
难怪其中两个明明是一样的,她却要用另一个。
原来并非有奇迹出现,只是她想到了推开他的新方式。
沈暮深这一刻出乎意料的冷静,冷静到看着顾朝朝这张脸,也没有半点波动。顾朝朝却被他盯得紧张,半晌小心翼翼道:“抱歉,是我误会了,我要是知道你们没有那意思,绝对不会……”
话没说完,沈暮深突然将她拽进怀中,顾朝朝惊呼一声,下意识攀住他的肩膀,回过神时已经坐在了他腿上。
沈暮深将脸埋进她的衣领,顾朝朝被迫昂起头,她试图推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误会了,便要成全我和她,顾朝朝,我究竟该高兴你大方,还是该生气你半点都不在乎我,即便以为我喜欢别人,都不会有一丝伤心?”
“你为何,就是不肯喜欢我。”
“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何对我好,给我希望?”
他的声音带着一分克制的痛苦,平淡的疑问句却仿佛和了血与泪,听得顾朝朝也跟着心脏抽疼。
许久,她总算艰涩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沈暮深最不想听的——
“对不起……”
沈暮深眼底的痛苦,在听完这三个字后重新深藏,沉默许久后再抬头,便又恢复了冷静。
这冷静叫顾朝朝心慌。
“无妨,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们慢慢磨就是,你总会在乎我的,”他抬手抚平她鬓角碎发,眼底是一片温柔,“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顾朝朝怯怯。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唇角慢慢扬起:“我似乎说过,惹我生气是要受罚的,我现在就很生气,该罚你什么好呢?”
他说完,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不如就罚你,在这灵堂之上,以身相许如何?”
第22章 (终)
听到沈暮深的话, 顾朝朝猛然睁大了眼睛:“你疯了……”
沈暮深眼神一暗,扣住她的脖颈,以不由拒绝的力道拉向自己, 唇齿碰撞的瞬间,传出一阵难言的疼痛,顾朝朝连忙挣扎推拒,却换来更凶狠的攻击, 纠缠反抗之间,不知是谁的唇先破了,血腥味在舌尖弥漫, 痛意也逐渐散开。
衣带不知何时散开,身前一股凉意,当他咬在她的脖颈时,顾朝朝痛哼一声, 哽咽着唤他的名字:“沈暮深……”
沈暮深猛地清醒, 下一瞬抬头时,就看到了她唇角的细小伤痕。
渗着血的伤口微微裂开, 刺得他眼睛生疼,顾朝朝眼角的泪,更像一块沉默的大石落在心口,砸得他血肉模糊。
许久, 他怔怔松开她,声音疲惫中透着沙哑:“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顾朝朝赶紧从他身上滚下来,拢着衣裳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小院跑。
夜已深, 寝房没有点灯,她进门后在桌边坐下, 双眼无神地揪着桌布。
尽管已经离开灵堂,但沈暮深依然占据了她全部思绪,她的脑子像得了强迫症,一遍一遍重复播放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每当想起沈暮深那句‘为何不肯喜欢我’,她心尖就是一阵钝钝的酸涩。
许久,听到动静的红婵走了过来,在她门口问候:“夫人回来啦?”
顾朝朝回神,冷静之后应了一声。
“今日玩得高兴吗?奴婢虽未出门,可也听说今年的庙会十分热闹。”今日过节,红婵也吃了些酒,说话比平日少了些遮拦。
顾朝朝一阵苦笑:“高兴。”
“那就好,”红婵笑了,“夫人高兴了,才不枉主子从晌午就开始的细心准备。”
顾朝朝一愣:“从晌午开始准备是什么意思?”
红婵应声:“您还不知道吧,主子听到您的邀约后,心里特别高兴,不仅叫人满京城找好看的衣裳,还特意请了几位老师傅量身,紧赶慢赶才改出那身行头”
“对了,他加派了兵士去庙会看守,生怕您出了什么问题,若是换了往年,顶多是派些捕快盯着不让闹事,哪会有今日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