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陆珠对于这件事不发表意见,只是撑在窗子边上,用一个小棍儿捅蚂蚁窝。
她也不把这些蚂蚁都弄死,只是它们一离开,就用棍子弄回来,反反复复,让蚂蚁失去了方向,不得不顺着棍子爬到她手上。
再被陆珠轻轻一吹,跌落窗台下面。
果然城中一传开了淮高城城主的儿子已经提前到了的事情,因为兽人来袭紧绷的守卫就松懈下来了,毕竟他们这么紧绷,就是要给淮高城的护卫队看看,猎人族的厉害。
既然淮高城城主的儿子早就到了,甚至和城主的女儿都睡到一起了,那么大荫城中什么样子他早就知道了,才辛苦狩猎回来的猎人族也就不装了,该回家休息的就回家休息。
不光这样,那些狩猎回来的马车和猎物,全都被拉出来排开在城主院子里面。
陆英围本来对淮高城的歩枭是有些敬畏之心的,但是在歩枭被他从自己最低贱的妹妹的床上光屁股拉起来的时候,歩枭在陆英围这里,就屁也算不上了。
陆英围哥俩好似的带着歩枭看他狩猎的东西,说话不光不带着恭敬,甚至问歩枭:“你的口味是不是有些特殊?我们家中这么多淑女妹妹你瞧不上,偏偏喜欢个喂猪的贱种。”
这话简直把歩枭一起骂进去了。
歩枭脸色都扭曲了,他本来就觉得自己被算计,结果还那么难堪地被陆英围给从被窝拽出来,这让歩枭觉得他睡的陆竹灵让他无比羞耻。
歩枭甚至怀疑,陆英围这件事也是陆竹灵算计的,毕竟她这么急功近利的想要跟自己有什么,不就是知道了他是来选妻子,想要他将她带走吗?
为此陆竹灵竟然不惜被她哥哥捉奸在床,这实在让歩枭感觉到恶心!
不过歩枭只是神色扭曲地笑笑,并没有试图和陆英围解释什么。
他如果说了自己被算计,或者什么时候来了大荫城,瞎掉的眼睛才刚刚治好,那样只会更丢脸。
所以歩枭只能咬牙忍着,甚至还要忍受陆竹灵无时无刻地在他身边晃悠。
用陆黎志的话来说,就是这个贱货既然入你的眼了,那就给你了。
陆黎志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说:“但她不能算我的女儿,她母亲是个妓女。所以按照你父亲和我的约定,还要在我的女儿之中,挑选一位和你匹配的淑女作为妻子。”
当时歩枭羞耻的简直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桌上坐着的那些真正的淑女们,那些本该使尽浑身解数争抢他的城主女儿,看着他这个和妓女女儿搞在一起的人,也是鄙夷的。
尤其歩枭想到小女巫应该也在这些淑女里面,不知道会用什么眼光看他,歩枭就连多看几眼这些女人的勇气都没有。
这是歩枭长这么大,被羞辱得最厉害的一次,可他还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
他现在对于陆竹灵的感谢之情,早就已经荡然无存。甚至忍不住在想,会不会他被陷害,也是陆竹灵一手策划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就被她给救了?
歩枭现在看着被城主吩咐,在他身边倒酒的陆竹灵,眼神冷得能将陆竹灵的眼泪给冻住。
人一旦形成了扭曲的思想,就无论如何再也拉不回来了。
而此时此刻在桌子的末尾优雅吃东西的陆珠,在一众心思各异的人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弹幕都在讨论着事情的发展和陆珠畅想的不一样,男女主角现在看上去像是有仇一样。
陆珠专心致志地吃东西,连陆英围意味深长的视线扫向她,她都装着感觉不到。
晚饭一过,城主的女儿们都适时离席。
只剩下喝到看不清东西的陆黎志,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他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英武地在战场上救下过歩枭的父亲,也就是现在淮高城的城主。
歩枭听的面部青筋暴跳,因为在陆黎志的口中,他从小敬重的父亲,成了一个胆小鬼,一个不如女人的逃兵。
歩枭甚至不能激烈地反驳,因为现在他身边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他的卫兵队,要明天中午才到。
歩枭现在无比后悔,他到底为什么要提前来到大荫城这邪恶的地方!
歩枭以一种逃避现实的心情,和陆英围喝了好多酒,陆黎志喝到钻进桌子底下的时候,被侍从给抬走了。
陆齐生也陪着喝了不少,呆呆地抱着酒杯。
陆英围因为在歩枭的面前占了上风,特别高兴,喝得最多。但因为他的酒量还不错,所以他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大荫城的猎人族有多么勇猛。
而此刻勇猛地守在了猎人河边上的猎人族们,被女仆送来的饭菜弄倒,失去了四肢的感知能力,不能动了。
他们的脑袋被盖上了,根本连敌人是谁都没有看到。郁山处理好了这边,就找了陆珠。
陆珠穿着纯白的衬裙,推开窗子之后,对着郁山说:“我哥哥和父亲们,已经彻底醉了,现在发生什么,他们都没有办法出来指挥战斗。”
“让好手们遮挡好面部,戴上一些兽皮。注意陷阱和冷箭,不要恋战,只为了放走兽人而已。”
陆珠把一个黑狐皮的围脖,通过窗户亲手给郁山戴上,“伪装成兽人来袭,一旦放走了兽人,立刻回到黑塔。”
陆珠说:“郁山师父,安全最重要。”
郁山低头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狐皮,对着陆珠半跪在窗边:“三小姐放心。”
陆珠关上了窗户,打了个哈欠之后,就上床准备睡觉了。
黑塔的士兵穿戴上兽人的兽皮,蒙上了脸,直接院子里守卫猎人车的守卫对上。
屠烈和女棕熊被放出来,女棕熊直接兽化,这一次打了守卫们一个措手不及。
“兽人来袭!”
“兽人来袭!”
“备战——”
“弓箭手呢,弓箭手准备——遭了,机关为什么失灵!”
场面非常混乱,身上戴着关押野兽钥匙的守卫直接被女棕熊扭断了脖子。
铁笼一个个打开,无论是兽人幼崽,还是那些已经毫无理智的,饥饿了数天的猛兽,全都一股脑冲了出来。
所有冲上来的猎人族都在对付这些到处撕咬人的猛兽,而屋子里喝酒的陆英围听到了声音,摇摇晃晃地跑出来的时候,院子里,院子外,整个大荫城都因为到处逃窜的饥饿猛兽乱套了。
陆英围喊了一声集合,但是一出门口踉跄了一下,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却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黑塔扮演兽人的士兵开始撤退,到处都是猎人们被撕咬拖行的嚎叫声。
猎人族善于狩猎,善于群体作战,善于利用捕兽工具。
但是一旦这些因为饥饿而疯狂的猛兽,说不定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时候,所有人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协同作战。
能够镇住人心的指挥,现在跌坐在房门口,口齿不清地喊着什么,却没有人能够听懂。
歩枭听到声音从屋子里出来,看到了这一幕,反应迟钝的要后退,但被一个飞速蹿过来的宽角鹿,直接顶在了肚子上。
陆竹灵手里端着酒壶,一下子砸在了宽角鹿的头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点火,宽角鹿身上烧起来,立刻嘶叫着跑了。
这时候没能化人的兽人族幼崽,都在有序地跟着黑塔的士兵们还有屠烈和女棕熊撤离。
前院的打斗声,尖叫声还在持续着,而屠烈他们已经悄悄地顺着黑塔后面的小路朝着猎人河边撤离。
陆英围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总算是清醒一些,开始组织人猎杀这些被放出来的猛兽。
而屠烈听到他的喊声,正在撤离的脚步突然间一顿。
“屠烈!”女棕熊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厉声道:“快跟我们一起走!”
屠烈却沉默地看了一眼女棕熊,不管不顾地从队伍中折返。
女棕熊咬牙切齿,但没有再喊,迅速带着幼崽们撤离,这时候后院一个房间被宽脚鹿撞起火了。
黑塔的士兵们全都回到黑塔,那些伪装兽人的兽皮,顺手扔进了大火之中。
屠烈兽化四肢,极快地折返,悄悄隐匿在房梁之上,等待时机。
等到陆英围指挥着人抓到了几只猛兽,控制住了院子中的局势,正稍稍松懈的时候,屠烈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他手掌兽化,直扑陆英围的身后,一手抓住了陆英围的头发,一手长长的兽爪切入了他的脖子,然后猛地一转!
陆英围的脑袋就这么活活被揪了下来。
鲜血喷溅足有一房高,无头的陆英围四肢徒劳地挣动片刻,轰然倒地。
等到陆英围身边的猎人们反应过来,将箭对准屠烈的时候,屠烈已经跃向了房顶,拎着陆英围的脑袋消失了。
有猎人朝着屠烈逃窜的方向追去,屠烈却又飞速地折返城主内院。
他脚步落地无声地从抢救火的人前面一掠而过,来到了陆珠的窗前。
正在床上躺着的陆珠,听到了摇铃的声音。
她本来懒洋洋地躺在床上,连距离她不远的房子着火都没能让她起身。弹幕正为她着急,催促她着火了赶快跑。
她却在听到铃声的时候起身了。
陆珠推开了窗户,一个死不瞑目,还正在滴血的人头,就这么递到了她的面前。
弹幕毫无心理准备,全都吓疯了,嗷嗷乱叫成一团,连直播间都弹出了检测到血腥画面正在处理的警告。
很快人头被马赛克,弹幕却都吓得不轻。
只有陆珠站在窗边一动没动,低头看了一眼人头,又看向了站在跳动的火光背景中的屠烈。
他对陆珠展示了陆英围的脑袋,然后沉声对陆珠说:“他说要揪掉你的脑袋,把你剁了喂狗。”
屠烈说:“我把他的脑袋揪掉了,现在就把他的人头丢去喂狗。”
屠烈看着陆珠,眼神也像是落入了火。
他说:“不要怕,他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陆珠慢慢地,对着屠烈绽开了一个笑,格外的温柔,也格外的信赖。
她点了点头,眼中有一点难以察觉的湿润闪过。
屠烈很快带着陆英围的人头离开了。
陆珠关上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但是她双手按在窗户上,低头趴在那儿,好半天都没有动。
没人能看到她的表情,等到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带着虚弱的苍白神色,对弹幕说:“吓死我了……”
她按着自己的心口,钻进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说:“吓死我了,你们也吓坏了吧?”
弹幕确实吓坏了,但是他们在要安慰陆珠的时候,却突然间直播关闭了。
声音像小猫一样虚弱地说自己吓坏了的陆珠,在看过了陆英围的人头,在她不远处的房子还在着火,外面到处都是乱窜的野兽的时候,秒入睡了。
这一夜,注定是不安稳的一夜。
烧着的屋子是陆珠的姐姐们的,大火停止在了和陆珠隔一间房的地方。
彻夜未眠的守卫,到处追捕逃窜猎物的猎人们,还有担惊受怕一整夜的淑女们,在天亮之后,全都神色憔悴。
只有陆珠安然睡了一夜,早上准时醒过来。和弹幕打了招呼之后,推开了窗子,看到了城主院中堪称残垣断壁的凌乱现场。
而悄无声息地策划了这一切的陆珠,换上了干净的淑女裙,给自己的伤口涂好了营养液,又在脖子上缠好了干净的布巾。
她今天自己梳了整齐而朴素的发饰,穿的也是纯暗色的裙子,从屋子里走出去,到了前厅,和一屋子神色沉重的人融在一起,毫不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