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陆珠却已经转身,继续朝着她屋子的方向走。
她回去的时候,屠烈已经起来了。正要出屋,两个人在门口碰见,屠烈立刻就抱着陆珠又回来了。
“今早想吃什么?”屠烈问。
陆珠被他提着转了一圈,在他的手中,陆珠轻飘飘地像是没有重量。
落地之后,陆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正想说不饿。
屠烈就说:“我再去抓鱼,这一次给你烤。”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新鲜的东西,你将就一下。这两天风向很顺,一直这么顺,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能够抵达淮高城了。”
陆珠点头,屠烈低头亲吻她。
本来想亲一下,就出去抓鱼。可陆珠对屠烈来说,像一块磁石,也像毒品,一吸上,就停不下来。
弹幕大清早又看到屠烈把陆珠挤在门边的夹角里面吸。都在弹幕上劝屠烈,悠着点,陆珠都要被他吸干了。
陆珠看着弹幕上说的,忍不住发笑,屠烈好容易停下,哑声问她:“你笑什么?”
“开心。”陆珠说:“你不开心吗?”
“当然开心!”屠烈说:“到了淮高城,我会努力杀怪物,争取早点杀光它们,带你走。”
陆珠听了笑意收了收,她和屠烈鼻尖抵着鼻尖,想说你带不走我,就算杀光怪物,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屠烈很快出去给她抓鱼。陆珠仰躺回床上,在脑中询问系统:“恨意值没有掉吗?”
系统回答:“根据系统检测,补偿对象恨意值还剩下一颗星,请宿主……量力而行。”
系统再一次说量力而行。陆珠闭上眼睛,勾了勾唇。
她轻声说:“这世界很有趣,真希望慢点结束。”
陆珠还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怪物绝不会消失。
但慢一点,至少让她想出让屠烈和他的族人能存活下来的办法……
屠烈烤鱼的味道还在正常的范围之内,毕竟鱼肉它有它本身的味道,撒一点盐,还算鲜嫩。
陆珠在屠烈的盯视之下,吃了大半条,也算很多了。
剩下的屠烈全都吃掉了,连鱼刺都没放过。
在水上行船,会让他们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世界,没有横行肆虐的怪物,随时随地冲出来要把他们生吞活剥。
行程顺利得不可思议,哪怕第二天转了风向,需要用人力行船,他们的速度依旧不慢。
相比于被怪物袭击,疲惫的应战,就只是轮换着推动齿轮,保证船只顺利地前行,这种疲惫对他们来说不光不辛苦,反倒给他们一种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陆珠这几天彻底恢复咸鱼状态,每天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等着屠烈投喂。
奔波一路的众人们,这几天在船上也都养回来了一些精神。除了两个个别晕船还是不能适应的,剩下的人肉眼可见的好多了。
他们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已经抵达了淮高江。
这一片江水自壑德古城开始,一路按照各个城镇的范围划分,淮高城的范围之内,就被命名为淮高江。
而淮高江的范围,是这周边所有城镇之中最大的。
因为淮高江并非只有一条河道,他们还有非常辽阔的静水江,江面之上修建了很多建筑,水上有房屋,有楼台、甚至还有祭坛。
淮高城的成名依水而生,信奉水源是人赖以生存之源。因此大部分的城民,一些相对来说比较富庶的人,都住在水上。
反倒是邻水的陆地上,居住的都是下等人,或者只有在交流及时开放的时候,陆地的城中才会特别的热闹。
船只抵达淮高江的水域,越是接近淮高城,船上的众人们心中就越是忐忑。
虽然他们做过各种各样美好的设想,但也悄悄地做过最坏的打算。
如果淮高城也不幸沦陷的话,那恐怕这片大陆上唯一幸存的就只有船上的这些人了。
而这其中最紧张的,自然是步枭。
他离开淮高城的时候,这世界上最让人苦恼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他的剑术和骑射偶尔会被父亲训斥。
父亲会说他比不上他的大哥步林,但步林因为年少的时候受伤,有一条腿摔坏了,失去了继承城主之位的资格。
所以步枭的父亲步原攸,总是会用一种感叹又怀念的眼神看着步林,最后深深叹一口气。
其实本来该去大荫城中迎娶一位新娘作为同盟标志的,是步林。
可惜步林的腿让他失去了作为城主的资格,就只能由步枭代替他。
而现在步枭虽然离家的时间并不久,可这个世界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改变,他自己也发生了改变……
步枭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面具,他的脸上不只是毁容那么简单。他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的脸,他必须在抵达淮高城之前,让他的脸彻底毁去。
因为淮高城的城民们,能够接受一个英勇对抗怪物,不慎毁容的城主,却并不能接受一个半怪物化的城主。
进入了淮高江的范围,再有半天,他们就能够抵达淮高城的入口。
到时候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他们有没有地方停靠,能不能在淮高城当中,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就全看淮高城能不能幸存了。
步枭从船头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他的屋子当中点着火炉,温度很高,一进去,步枭的汗就流下来了。
火炉当中烧着一个铁铲,步枭坐在床边上手指发颤。
他现在又有一点怀念罗坚壁,如果罗坚壁活着,至少能帮他想想办法。能帮他在淮高城当中说话,不至于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可是罗坚壁死了,死在了陆珠的兽人手中。
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步枭把床头叠好的布巾咬在自己的口中,他必须尽可能地将那些如树根一样盘踞在脸上的凸起,变成真正的烫伤。
拿起烧红的铁铲,步枭避开了眼睛的地方,从下巴开始,照着镜子,把铁铲按在自己怪物化的那半张脸上——
“唔——”
“唔——”
“唔——”
痛苦的,压抑在喉咙当中的嘶吼声,伴随着被烤焦的皮肉气味,弥漫了整间屋子,但也仅仅只存在于这间屋子。
等到步枭停止手中的动作,他侥幸没有昏死过去,而是浑身如水中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淋漓。
他站在镜子的面前,看着自己焦黑恐怖的那半张脸,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死去了。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步枭也是个狠人。
这一结论在步枭围着一条遮面的布巾,找到了正午睡起身的陆珠的时候,是弹幕给他的评价。
“你何必把自己糟践成这个样子?”
陆珠边给步枭涂营养液,边不疼不痒地说:“谁也不知道淮高城中是什么样,说不定你不需要这样。”
“我不能冒险。”步枭声音沙哑地说。
陆珠叹息的一声,看着步枭的半张脸说:“可惜了……”
陆珠此时此刻微眯的眼神,还有似曾相识的动作,莫名让歩枭脊背发寒。
他清晰的记得,在大荫城的时候,她也这样说过。
步枭的眼中短暂闪过惊恐,他颤声问陆珠:“你是早就预见到了吗。”
步枭的声音艰涩:“女巫大人……”
陆珠并没有回答步枭的问题,而是说:“这种药能够减轻你的疼痛,也能够促进伤口的愈合,但它并不能消除伤疤。”
“到时候你只需要说,你的脸是在和怪物战斗的时候不慎烧伤的,没有人会怀疑,我会为你作证。”
步枭咬了咬牙,点头:“谢女巫大人。”
“你会成为一个好的领导人,”陆珠说:“不用感谢我,我会全力辅助你,找到终止感染的办法。”
“不过要研究终止感染的办法,在进入淮高城之后,我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屋子。来存放试验的药物,来设法做出效果更好的药。”
“我会为你提供这样的地方,女巫大人……”步枭突然间抓住了陆珠的手,丑陋的脸上,一双曾经深情款款的桃花眼盯着陆珠,问:“你不会背叛我吧?”
“我当然不会。”陆珠说:“你不相信我吗,我上次答应你不用巫术,你也看到了我没有用。”
步枭想到上次陆珠差点就死了,但确实是没有用巫术,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其实有种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陆珠的感觉,从开始到现在都是这样。
可陆珠确实一直在帮他,歩枭无法打消对陆珠的戒备和恐惧,但也确实需要陆珠的帮助。
就像陆珠说的,没有人知道淮高城当中是什么样。
可如果淮高城中也曾遭遇怪物的袭击,那他这个缺席了这段时间带着卫兵保护城民的少城主,如果不能带回去一个足以震慑,足以让他人信服的力量回去,那他是无法登上城主之位的。
步枭必须做城主,因为不能爬上最高位,那他就会死在底下,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尤其是在这样的世界当中。
船只全速行进,越是临近淮高城的入口,船上的众人越是心思各异,精神紧绷。
只有陆珠和屠烈两个人,没有去甲板上站着,而是把船舱锁起来,躺在一个小床上抱着彼此,闭目休息。
步枭上过药之后,把面具重新戴上了。他半张脸疼得后背冷汗直流,可是他忍着疼站在甲板上,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看着阳光之下,越来越近的淮高城。
现在所有人都在步枭的身后,看着他的眼神是充满期待,甚至是依赖的。
因为这些人能不能被淮高城所接纳,全要看步枭。
等到船只终于抵达淮高城入口的时候,所有人都从船舱当中出来了。
陆珠站在步枭的身后,和屠烈并排,她身上依旧穿着华美繁复的淑女裙,但也披上了类似于女巫的斗篷。
他们全盯着淮高城入口那巨大的水上闸门,再凑近一些,看到了数不清的猎鱼鸟盘旋在淮高江的上空。
叽叽喳喳的猎鱼鸟叫声,此刻听在众人的耳朵里,犹如一场生死赌博的鼓点。
他们无法从猎与鸟的状态,看出怀高城有没有被怪物侵占。
因为怪物是不能涉深水,不能污染水生物的。猎鱼鸟以猎鱼为生,大部分时间都盘旋在江上,不太可能被怪物感染。
不过在他们的船只终于到达了闸门的附近,看到了有卫兵守在闸门两侧的木塔之上。
所有人都忍不住从心底发出了欢呼,他们看清了那些卫兵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那些卫兵手里拿着鱼叉枪,身上穿着盔甲,在看到他们之后,朝着身后喊:“有船只!有幸存者!通报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