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姚姝说:“没有关系,我告诉你为什么。”
“我喜欢你几十年,可你喜欢文瑶,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就不要装的道貌岸然。”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瞿清面色泛青地低吼道:“你说什么胡话!”
姚姝耸肩:“挑明了说,不好吗?我喜欢你,你喜欢文瑶,我嫉妒文瑶,顶替她的救命之恩,和阙南长老结为道侣。因为文瑶喜欢阙南长老,哈哈哈哈——”
姚姝笑的肆意又张狂,感叹道:“这关系可真他娘的乱。”
文瑶和瞿清,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诡异的视线看着姚姝。
这种私下里的丢人事情,他们意会了都要小声议论,姚姝居然就这么赤裸裸,谁的脸也不留地拿到明面上说。
“好了,现在大家都清楚了。”姚姝看着文瑶笑,又看向瞿清,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把他的手腕甩开。
“我跟你玩腻了你追我赶好师兄好师妹的戏码。”姚姝说:“你听说过因爱生恨吧?”
姚姝看着瞿清青青红红的面色和满眼的愕然,红唇微启,吐出毒蛇一样的毒液。
“我现在恨你,”姚姝说:“我觉得阙南长老挺好的,我要跟他好好相依相伴。”
“所以你与我之间的情谊,无论是师兄妹的同门之情,还是我那些痴念,就到今天为止。”
几十年的情谊,连上辈子都没有牵扯清楚的情谊,就被她这么一句话轻飘飘地击碎。
瞿清下意识地去拉姚姝,却被她躲开。
姚姝说:“别碰我,我还没说完。”
“既然我们师兄妹情谊断绝,那么这么多年我送你的那些东西,请你一样不落地,全都还给我。”
姚姝指着文瑶腰间的玉牌说:“那是因为我在仙门大比之中给盘璧山长脸,师父奖励我的上品通信白玉牌,我送你的吧?”
她用尖锐的声音说:“瞿清,你要脸不要?拿我的东西讨好你喜欢的女人!”
姚姝尖酸刻薄到瞿清嘴唇都抖了抖。
姚姝说:“你现在就去给我要回来,你的野女人,你自己找好东西去哄!少拿我辛苦玩命赢来的东西做人情!”
瞿清满眼的难以置信,他永远不会像姚姝一样大喊大叫,但他却忍不住面红耳赤,他瞪着姚姝,简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文瑶一直都听着,她也脸红得像是随时要滴血。众人就算是再想要维护文瑶,当初姚姝在仙门大比上伤成什么样,他们也都看见了。
很多事情,不这般赤裸地说出来,就是会被岁月和人言所埋没。
文瑶忍着羞耻上前,咬着唇强忍着让眼泪不落下来,将腰间白玉牌解了递给姚姝。
“大师姐,你别怪大师兄,这玉牌……是我瞧着实在好看,跟他讨要的。”
文瑶解释道:“我真的不知……啊!”
姚姝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接过了这上品玉牌,将这能直接通信门中大部分弟子的白玉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白玉碎裂的声音十分的清脆悦耳,就摔在姚姝、瞿清和文瑶三个人的中间。
但是白玉之中裹挟的灵力,乃是掌门太微仙君亲自注入,不容小觑。
碎玉的瓷片溅起,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朝着四外炸裂。
其中一片碎瓷朝着文瑶的脸上飞溅,被瞿清抬手挡下。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姚姝竟然这么决绝地摔碎,所以瞿清拦得住飞向文瑶的碎瓷,来不及阻拦飞向他自己的。
侧脸被碎瓷刮开,细细的血线顺着他脸上流下来。
可是场中没有一个人,敢再出言讨伐姚姝,因为姚姝的神情太过狠绝。
她是真的要和这帮人恩断义绝。
瞿清放下手,看向姚姝的眼神带上的许久未曾有过的动容。
姚姝见了却笑起来,她发现,瞿清的动容,现在于曾经极度渴求的她来说,屁都不是。
姚姝曾经为瞿清挡了多少次的伤,这一次看着他脸上自己亲手造成的伤就有多么痛快。
她也是到今天才发现,恨比爱容易太多了。
弹幕都爽的头皮发麻,很多时候,活在人间的他们,都要碍于各种各样的世俗,无法活得爱恨分明,非黑即白。
自己做不到的,看着别人做也很爽快。
姚姝摔了玉牌之后,后退了一步,居然心平气和地说:“不光是这个玉牌,瞿清,我这么多年自己节衣缩食地给你那么多好东西,请你一样不落地,还给我。”
“当然了,你给我的东西,我也会一样不落地还给你。”姚姝说着绕开地上瘫软的老阿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神色愕然不知道说什么的众人。
“今日开始,我姚姝与你们,恩断义绝。”
“尽快把东西给我送回来。”姚姝说:“直接送去青澜苑。”
她说完,还不忘直接进了后厨,自己给自己打了一份分量十足的饭菜,这才拿了个食盒,提着又大摇大摆地走了。
姚姝这辈子和上辈子加一起,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人生重来一次,她完全不打算再委屈自己一分一毫。
她已经决定了,只要再有一年,或许都用不了一年,等到她寻回草药,取得了阙南的原谅,和他解除了道侣契约,她就下山去。
这盘璧山的大师姐不做也罢,她宁愿做个逍遥的散修。
吃人间百味,走遍山川河水,像戏文话本里面说的,见不平事拔刀,以天为被,地为褥。
她可能死在某个秘境之中被杀人夺宝,或许也能练就一身野路子成个地仙。
总之……她这一生,绝不重蹈上一世覆辙。
姚姝离开了饭堂之后,饭堂的弟子们都沉默的面面相觑。
他们像是大梦一场被骤然泼水叫醒一般,猛然想到,大师兄门中事务缠身,平时出门历练,都是大师姐带着他们。
虽然大部分好东西,功劳,会被夺取,可姚姝从来都是在出发之前便说好,她要什么东西。
虽然没有几分同门恩情可言,但至少是平等交易。他们是自愿跟着,而且他们跟着姚姝出去很少有死伤。
如果姚姝和他们恩断义绝……以后谁来带他们历练?
而文瑶一直蓄在眼中的泪也终于落下,红着鼻尖看向瞿清。小声地认错:“对不起,大师兄,我不知道那个白玉牌是大师姐给你的……”。
文瑶要是知道,她绝对不会要,她根本不敢要。
瞿清本来也该柔声安慰文瑶,但是现在他竟然有一些晃神,他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有抬手去擦一下,感觉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
姚姝表现的前所未有的决绝,竟然到了要和他们恩断义绝的地步。
那些被尘封的,被不知道什么无关紧要的记忆压在脑海中的昔年记忆,如同水中被搅动的泥沙,瞬间便让瞿清的思维浑浊了起来。
几十年的一起修炼,他们何止是师兄妹?他们犹如亲人。
一起遭遇危险,他们能够将性命交托的,也只有对方。
就连姚姝修炼重剑,也是瞿清替她选的。
瞿清面对文瑶的泪眼,第一次没有开口安抚,而是说:“大家都散了吧,命人将这老阿嬷扶去医堂看看。”
说着瞿清便转头出了饭堂。
他循着路脚步飞快,连瞿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就算是追上了姚姝,他能说什么?
不过他也没用纠结太久,因为他没能追的到人,姚姝这时候,已经到了百兽崖。
饲养仙兽是个非常苦的差事,大部分仙兽的战力非凡,就连少量拉车的走地兽,也是体型硕大。
外门弟子来喂养,都要成群结队,放下食物就跑,清理粪便,也是成群结队地半夜偷偷摸摸地来。
不过姚姝不同,她在山中这么多年,被罚喂养仙兽的次数多不胜数,很多仙兽几乎是她亲手饲养长大。
哪怕没有被罚喂仙兽,她也时常会来看看。
姚姝提着食盒,坐在了百兽崖山崖边儿上,迎着风大口大口吃饭。
说真的已经冷掉的饭食,并不好吃。但是姚姝吃得非常地香,她上辈子自苦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每一天都在勤勤恳恳的修炼,但是到头来她不光没有体会到活在人间的乐趣,也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所有的东西。
这一辈子无论是因为什么,老天重新给了她一次机会,姚姝想要活得随性而为。
她甚至都已经不追求什么长生,那么多修者苦苦追寻几百上千年,最后求得一个飞升,也大部分都会死在雷劫之下,到最后身死魂消,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从前姚姝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但是她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到头来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仔细想想真的没有什么意思。
姚姝抱着饭碗,盘膝坐在山崖边上,山风吹其她的长发和长袍,她看着崖下数不清的仙兽。已经回想不起她上一辈子那种沉重而紧迫,恨不得压榨一切空余的时间去修炼去进境的理由。
拯救天下苍生吗?
姚姝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的心境。
长生不死吗?姚姝上辈子明明想的就是和瞿清结为道侣,姚姝想要和瞿清结为道侣,甚至都不是为了修炼什么进境飞快的双修之法。
她就是想睡瞿清,姚姝觉得瞿清的皮相真的特别好,符合她的审美,她想看瞿清被欲望充斥的时候,动情的模样。
这么一想,姚姝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俗人。
都已经求仙问道,却还放不下追名逐利,她想做人人敬仰的仙尊更多过于她想要长生。她想要得到一个人人敬仰的大师兄,除了满足某种征服欲、炫耀欲,更多的是图他的色相。
姚姝想到这里,忍不住抱着饭碗闷笑起来,饭都顺着山崖上喷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姚姝就是想笑,笑她上一辈子的自己,浑浑噩噩,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也不知道到底在争个什么,忙个什么。
不过后来睡过了阙南,姚姝似乎就连睡瞿清都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了,到最后她之所以那么执着,可能就是放不开她那喂了狗的几十年吧。
姚姝就着山风吃了一大碗饭,不知道是不是风灌得比较多,她真的好饱。
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姚姝把碗筷放到食盒里面,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居高临下地看向山崖之下,那些吃的肚子滚圆的仙兽,姚姝找到了一种非常单纯的快乐。
活得像仙兽一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天下众生,谁又不是被天道圈养呢?
姚姝提起重剑,收进了储物袋,她在山崖之上张开了双臂,任由山风带起她的长裙,然后直直地跳了下去,朝着仙兽的围栏之中——
整个盘璧山上,没有人敢这么做。
这些仙兽虽然看上去非常温和,甚至外形非常的美丽迷人,使唤起来更是顺手,但它们的本质还是兽。即便前面加了一个仙字,也是兽性难改,面对着不熟悉的,或者无法操控它们的人,凶恶得很。
可是姚姝并不在其中任何一种,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些仙兽。
并且这些仙兽也都十分的熟悉她,纵使依旧会攻击她,也绝不会吓死口。
姚姝在半空之中,欢快地喊了一声,甚至没有运起灵力试图减缓下坠的速度,而是直直地朝着兽群坠下去。
换一个人这样做的话,就算不摔死,掉在兽群也会被踩踏致死,但是姚姝张着双臂,简直像是归巢的鸟儿,连表情都是欢快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