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这时法官刚刚调节完一通官司,正好闲着,在压铃铛,示意排队的人进去。
陈凡世有点发懵,问陈玉凤:“你家白丫头在汇报演出的舞台上当领舞?”
他记得那个白丫头傻傻的,憨憨的,就是个小傻瓜呀。
陈玉凤依旧不理他,已经要进屋子了,陈凡世又追着问:“黑丫头还会翻跟斗,能上台演孙悟空?玉凤,那可是汇报演出,孩子都得选了又选。你家俩丫头怎么都上了,凭哪来的关系?”
军区,哪怕在育苗班,领导家的孩子才更可能上舞台。
普通人家的,除非特别优秀,否则,在关系这一层就被卡死了。
这时陈玉凤已经进门了,她对法官说:“法官同志,我的诉求一,收回批发市场,并追回前些年所有的收益,二,把古玩转到周雅芳名下,不接受调节。”
陈凡世当然知道女儿稳赢,因为她有证人,还是两位师级领导。
他也知道女儿这是彻底要跟自己翻脸。
他也是一步步的妥协,此时必须亮底牌了,就说:“玉凤,咱私下说,爸把市场所有的租金都给你,行不行,一年六万块呢。”
陈玉凤跟法官重审:“法官同志,我坚持我的诉求,追回市场一切收益!”
陈凡世忙跟法官说:“这是我闺女,是在耍脾气,一家人,不需要法院判决,我们自己能处理。”
法官不语,看着这俩父女。
陈玉凤定了定神,反问陈凡世:“你说你是我爸,你知道我女儿的名字吗?”
法官抬头,也在看陈凡世。
一个做了外祖父的男人,该不会连外孙女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对了,白丫头叫啥,黑丫头叫啥?”陈凡世问。
陈玉凤说:“大礼堂的汇报演出有节目单,有一曲《天竺少女》,我大女儿是领舞,《大闹天宫》,我二女儿是孙悟空,你要想知道,去那儿看吧。”
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官也愿意讲人情。
但听陈玉凤讲完,啪的一声,他在起诉书上盖了章。
现在只要提取到物证,案子将进入司法程序,也就是追回陈凡世从承包批发市场以来,取得的一切收益。
看着女儿走了,陈凡世气急败坏的对法官说:“那是我闺女,小时候我抱着亲的,但孩子就这样,没良心,只要你对她稍微不好,她就恨不能把你推下悬崖”
他简直要疯了,他辛苦十几年,刚刚完成原始积累。
要军区追缴收益,岂不是要一夜回到解放前?
女儿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他小时候扛过的,抱过的,亲过的她都忘了?
法官是位老军人,也认识陈凡世,却问:“陈总,您真不知道外孙女的名字?”
“小孩子嘛,又是女孩,知不知道她们的名字有啥重要?”陈凡世说。
七一建党节是党员干部的节日,今天晚上在大礼堂有文工团、中学,小学和育苗班精心准备了很久的汇报节目,孩子能上,那是父母,全家的骄傲。
可有那么一个外公,他连外孙女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法官啪的一声,把案件放到了起诉那一栏!
……
转眼就是周三了,但王果果和周雅芳依旧没有来。
陈玉凤已经等不得了,她通过黄页翻到镇政府的电话号码,直接给镇长打电话,这回坦言,就说自己没怀孕,但接了个酒楼,自己搞不定,让俩妈赶紧来。
这回就是逼,也要把她们给逼来。
今天俩工人给酒楼装门头,陈玉凤则要开锅,试锅。
她用糟辣椒炒了一盘五花肉,又煮了一碗素瓜豆,调了个油辣椒蘸水,顺带请俩工人吃一顿。
港商一看菜,顿时笑了:“小姐,你系要开酒楼的,烧这种饭,怕没人漆喔。”
“那你就不要吃,让单海超一个人吃。”陈玉凤说。
“我漆过山珍海味的,介种菜,不看在眼里喔。”港商又说。
但等陈玉凤端上桌,他才尝了一口,顿时不说话了,只跟单海超抢菜吃。
云贵菜不胜在卖相,而是香,还下饭,就着两盘菜,俩工人一人下了三碗米饭,吃完饭,再把门牌的电通上,结完工资,他俩就可以走人了。
单海超是典型的华国老军人,只负责干活,话少。
但港商嘴巴絮叨的厉害,临走时专门跟陈玉凤吹嘘:“我真系香港来的,我还系个爱国商人,几系护照被偷了,但几要香港那边几要发传真过来,可以证明我是港商,你们大陆军方就要向我赔醉,因为我系来跟军方做生意的。我原来是个爱国商银,但以后也不会再爱国了,我被介个国家伤透了心,但我欢迎你去香港开酒楼。”
陈玉凤忍无可忍,说:“叔叔别吹了。你是因为想嫖娼被公安给抓的,以为谁不知道呢?”
“你……”港商吹牛不成,恼了,张牙舞爪。
陈玉凤给了他和单海超一人三十块,说:“以后别嫖娼了,您也一大把年纪了,嫖娼容易染病,对身体不好。”
这肯定是个假港商,因为他看到三十块,眉开眼笑的接了过来,走了。
三十块都能高兴成那样,能是真‘港商’?
虽然俩妈还没来,但陈玉凤还得把三楼的卧室布置出来。
三楼总共有四间卧室,不过因为只有俩妈住,她布置两间就行了。
这地方之所以好,就在于它既能经营,还能住人,而且冬天有暖气,住起来比家里的平房更舒服,不但铺了被褥,她还给俩妈的房里都贴了画。
王果果喜欢山青水秀,她就贴的山水图,周雅芳喜欢大胖小子,她就买了俩大胖男娃的画儿挂着。
转眼俩闺女放学了,也不回家,在酒楼门前玩儿。
忽而,蜜蜜欣喜的喊:“妈妈,马奶奶来啦!”
马琳?
按理马琳这几天应该很伤心吧,陈玉凤以为她应该住院了,但她怎么来了?
酒楼的门上贴着红字:甜蜜小酒楼。玻璃窗,玻璃门,全擦的干干净净。
马琳人倒不是很憔悴,穿着军装,就证明她并没有休息,而且一直在上班。
她还带来了一双带轱辘的鞋子,陈玉凤下楼时,她正在教蜜蜜穿那鞋。
蜜蜜从小身体灵活,带轱辘的鞋子啊,陈玉凤要穿上,估计站都站不稳,但蜜蜜穿上后,扶着马琳的手滚了两滚,挣开马琳的手,居然跑了。
“溜冰鞋,我猜韩蜜肯定会喜欢,果然。”马琳望着蜜蜜,柔声说。
甜甜进酒楼,用妈妈买的新杯子给马琳倒了杯水,捧了出来。
马琳接了过来,又说:“我当年非常细致的查过韩超的档案,但我全然没想到,他母亲会是我的故交。”
不仅是故交,还是她恨了三十年的仇人。
她之所以查韩超,也是因为他生的很像王果果的原因。
陈玉凤也揣摩出来了,马琳虽表面刚厉,但内心实际非常柔软,于是试着问:“张艳丽俩姊妹呢,您是打算原谅她们了?”
“我已经起诉了,仅抛尸一条,就是要判刑的。”马琳深吸了口气,又说:“爱霞的丈夫徐耀国曾经是我们干校革命小将的领袖,有一年发大火,是他把熏晕的我们一个个从火海里救出来的,他也是我们大家的救命恩人,但这是两码事,恩我记,仇我也记,该起诉我就必须起诉。”
陈玉凤不懂法,当然,‘抛尸’是个什么罪她也不懂。
不过只要马琳能硬起来,她就觉得挺好的。
马琳忽而又说:“艳丽和爱霞小时候是我最好的姐妹,我穿什么衣服,她们也要穿一样的,我戴什么样的头花,她们也会戴一样的,我一直以为我们心灵相通,特别有默契,唉!”
陈玉凤突然想起来,她和齐彩铃小时候也是这样。
她穿什么,齐彩铃也要学着穿什么,她头上扎什么花,齐彩铃也要一样。
但有一回县百货商店招人,齐彩铃说好了喊她一起去报名,却故意告诉她错误的时间,自己悄悄去报名,结果齐彩铃被录取了,她一直是个农民。
闺蜜伤人,最为致命!
马琳转了话题,又说:“快开业了吧,八一宾馆的菜太难吃,我以后会把招待饭安排在你这儿。”
招待菜,一桌,只要客人给好评,军区补贴五十块呢。
“我一定努力,把菜做好。”陈玉凤说。
“对了,你婆婆如果知道我们这帮人在军区,应该不会想来的,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这个周末,目前还在军区的,所有曾经在五七干校呆过的人,一起去你家,慰问她。”马琳又说:“顺带,查个她的不在场证明。”
陈玉凤也没有把握婆婆会不会来,就怕她对徐师长有点情愫,不肯来首都。
但她又觉得婆婆都那么年龄了,按理人应该是豁达的,听说她搞了个酒楼自己干不了,心里应该也很着急,按理应该会来。
“不在场证明你们可以去查,但道歉就不必去了,她马上会来首都。”她说。
马琳犹豫了一下,却说:“你想错了,她不会来的。”
陈玉凤随口就问:“为什么?”
“你婆婆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她没读过书,在我们面前总是很自卑,现在听闻我们都过得很不错,更加不会想见我们的。”马琳说。
王果果是没读过书,但她会自卑吗?
想想也是,曾经相识的人现在都身居高位,而她自己却是个村妇。
虽然年龄差不多,但她比起马琳来却苍老了太多。
该不会婆婆因为自卑,真的不敢来吧。
要那样,陈玉凤就得雇人,自己掌勺做酒楼了。
而她布置的那么漂亮的床,谁住?
真是可惜死了。
收拾完酒楼,她带俩娃要去洗澡,而澡堂子,总是八卦的滋生地。
有人说:“你们知道不,今天张艳丽跪在张爱霞家门口哭了半天,要张爱霞承认抱着扔孩子的是自己,不是她。”
“张爱霞认了吗?”另有人问。
“没有,张爱霞一口咬定自己啥都没干过,都是张艳丽干的。”这人说。
“俩姊妹呢,摆明她们就是合谋的,干嘛非得追究是谁抛的尸?”还有人不解的问。
“抛尸的那个得坐牢,要是你,亲人重要,还是坐牢更重要?”另有人说。
坐牢,就意味着自己的孩子从此跟任何国有单位无缘了。
不管张爱霞有没有干,她都不会承认的,因为她的儿子和女儿都在政府单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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