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系胖哒
尹书白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像是生怕她跑掉一样,随后快速往后上去。
就在踏入后山的一瞬间,颈间玉佩骤然滚烫起来。
云冉冉摸出一看。
【四个时辰后你将血枯而亡】
【死亡倒计时开启】
【滴】
·
暮色一点点降下来,将云层和屋脊染成孤寂的颜色,又被逐渐点燃的灯火撑开。
药田在微风中来回摇晃,发出簌簌声响。
玉佩已经失去了热度,云冉冉将玉佩重新塞回胸口。
又选错了,哎……
可事已至此,也不能抛弃小孩子……
尹书白拽着她走的飞快,穿过荒草与溪流,很快便进入一片密林中,林子不大,一眼便可望到头,尽头是一座墓碑,碑面因为岁月侵蚀已经模糊不堪。
尹书白拉着她走到离碑不远处,示意她坐下来等。
两人便挨着坐下,枯草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偶尔有凄厉的鸟叫从高空传来。
云冉冉因为玉佩上的字有些心神不宁,这倒霉孩子又拉着她坐在墓碑前,更不舒服了,便问:“这是什么?”
尹书白压低声音:“这个墓早就在这儿了,不知道是谁的,我也是有一回偷跑到后山发现的,你等等。”
云冉冉便和这倒霉孩子坐在荒草丛生的野外,静静盯着残破的墓碑看。
片刻后,尹书白忽而抓住她的手,小脸上满是惊恐,小声道:“看见没有?挂在那棵树上,一身红衣。”
不远处荒草拂孤碑,鬼魅是鬼魅,但是硬要说有什么挂在树上,云冉冉是真没看见。
可小孩恐惧的神情却不似作伪,他脊背僵直,手脚都变得冰凉,渴望认同的看向云冉冉。
看来这小孩的确出现了某种幻觉,她正要遗憾的告诉他什么都没看见时,一只冰凉的小手搭上了她的脖子。
她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才放下心,是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阿丁,她搂着她的脖颈,一股冰寒至极的气息便冲进了经脉之中。
眼眸瞬间变得清晰,她正巧看着墓碑的方向,竟真的在墓碑旁嶙峋的枯枝上看到了一抹隐隐约约的红衣裳,挂在枝丫上,顺着风飘啊飘啊,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只是披头散发,完全看不到脸。
这是什么鬼东西……
尹书白看到云冉冉惊讶的表情,惊喜的问:“你能看到?”
云冉冉点点头。
尹书白便道:“从前模模糊糊的根本看不清,可自从镇上开始少人,这东西就越来越清晰,我总觉得它有问题,镇上的人大概是受了这东西的蛊惑。”
“我叫隔壁大牛哥陪我看过,可他说什么都没有,还说我脑子烧坏了。”
“后来我还陆续找了许多人来看,大家都说看不见,我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
“幸好你看到了,你没骗我吧?”
云冉冉指着那件红衣裳:“飘着呢。”
尹书白小脸一紧:“对的。”
云冉冉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似鬼非鬼,她小心的用神识扫过,发现没什么特殊,刚打算起身走进瞧瞧,那件红衣忽而发起光来,随后那人形的轮廓便逐渐变得清晰。
本来披头散发看不见脸,这会儿竟有隐隐抬头的趋势。
尹书白吓得捏紧拳头,身体不由自主的挡在云冉冉身前。
云冉冉微微一愣,这小孩比她还矮上一头呢……
尹书白看了片刻,忽然转头看云冉冉,焦急道:“你看他是不是变清晰了?”
云冉冉点头,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方才说,只要镇上少人,它就越来越清晰……”
“是的。”
尹书白焦急的拽着她的手,恳求道:“姐姐可以不可以跟我回去看看。”
云冉冉不再耽搁,伸手一扯,将小孩背上身,道:“抱紧了。”
尹书白小脸一红,略一犹豫,搂住她的脖子,将身体往下俯,好减少她的阻力。
云冉冉立刻往镇上奔去,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东西,发现它晃晃悠悠的,露出了下半张脸。
苍白毫无血色,但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惊讶不已,刚打算细看,那东西却闪动几下,消失不见。
她不再停留,在夜色中往燃着温暖烛火的灵光镇跑去。
穿过药田,很快便到了镇上,这里比白日安静了许多,并无路人在街上,书白想了想,道:“去崔叔家。”
云冉冉想起小柒和卿和还在,便加快速度,很快便到了崔海的大宅,大门洞开,燃着烛火,小侍女正在擦桌子,看到两人,微微有些错愕。
尹书白从云冉冉身上跳下来,厉声问:“镇长呢?”
小侍女道:“去张叔家清点灵花酿库存了。”
尹书白满眼愤怒,根本不信,一股脑的往后院冲。
小侍女急忙来拦,云冉冉一叹息,将小侍女隔开,小孩便冲进了后院,他一路狂奔,四下寻找,犹如困兽。
云冉冉立在中庭,抬头看二楼。
卿和懒洋洋的倚在栏杆上,饶有趣味的看戏。
小柒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边上,对一切都不在乎。
嗯,很好,很正常,云冉冉很满意,随后便进了后院,她觉得崔海没想拦她,不然就不会只放个小侍女在这儿了。
后院传来猛烈的撞门声,云冉冉赶到的时候便看见小孩儿一遍一遍的用身体撞一道结实的铁门。
云冉冉赶紧上前拽住他,刚准备拔剑,铁门“吱嘎”一声开了。
这是叫他们进去?
云冉冉还在犹豫,尹书白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她只好跟着一道,内里不深,向下走了约莫数十米便瞧见一个长宽约三丈的房间,墙面镶嵌着火把,四周被石砖隔成了一个个小隔间,上着厚实的锁。
崔海正坐在中间的木制方桌上,正在给自己倒一杯灵花酿,他很稳重,倒没有惊慌的模样。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去想那些隔间里究竟装着什么。
云冉冉拉着小白坐在方桌上,她知道,崔海会解释的。
小白说崔海杀人,还告诉了几乎镇上所有人,整天都精神亢奋的抓凶手,崔海却对他一丝戒备都没有,待他亲厚如子,镇上的百姓虽然都说他头脑不好,却没有一个嫌弃他,都笑呵呵的,觉得小孩子玩闹。
甚至,小白跑来同她一个外人说了这些事儿,崔海仍旧没事儿人一样。
这说明,事实可能跟小白说的有些出入,他可能看到是一回事,但真相是另一回事。
崔海给云冉冉倒了一杯灵花酿,随后摸了摸小白毛躁的脑袋,叹口气:“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
“我夫人、钱叔、张婶他们,的确都是我杀的,但我也是迫于无奈,你有一句话说的不错,我们这个灵光镇,的确是一座诅咒之镇。”
“原本大家过的好好的,可忽然有一天,钱叔生了一场大病,那病很蹊跷,得了便会逐渐失去理智,最终凶性大发,无法进食只能化为恶鬼,并且还会传染给其他人,我只能将他杀死,放出全身血液,并将尸骨収整。”
他看向了身后的隔间,苦笑道:“原本以为此事了了,没想到张婶又相继病发,随后便是我夫人、林叔等……”
“我不想让大家恐慌,才骗他们这些人去了外界,实在是没有办法。”
小孩听了后久久不能言语,他低垂着眼睛,轻声问:“所以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去外界么?”
崔海摇头,低落的道:“是的,不能,所以小白,你能不能替我保守……”
他话还没说完,小白骤然捏紧拳头,猛然扑上去拽住了中年镇长的衣领,瞪着眼,满是愤怒。
“懦夫,你不配做镇长。”
他说着眼圈一红,眼泪便掉下来。
“真是懦弱的大人啊,早就有人建议寻找出去的方式,可你们这些守旧的大人从来不听,说外界多么危险,在里面安心度日最好,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待在镇上。”
“所以才会对这样的事情束手无策,如果早一点,如果我们早一点出去外界,钱叔张婶他们一定能治好。”
“你们没有拼劲儿,便叫村里的年轻人也不要努力,他们跟你们一样是懦夫,都是懦夫!”
“就连大牛哥,满脑子想的都只是今天多收了几亩药田,可以存几日的口粮,我们这个镇,早就坏掉了。”
“都是因为你!”
“你到现在还瞒着钱叔张婶的事儿,大家都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欺骗他们?”
“难道大家就这样一个一个等死么?”
“你混账!”
小孩说着说着涕泪横流,哭的难受极了。
云冉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的确是固守自封的缺陷,可她一个外人,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崔海也跟着红了眼眶,道:“我的确懦弱,我本不该做这个镇长,是我没能力,是我害死了大家。”
“但是小白,你再难过也要保守秘密,我已经快要想出办法了,我会治好大家的。”
尹书白却不肯再听他说,他松开镇长,飞快的跑了出去,云冉冉怕他做出什么事儿,便立刻跟上去。
尹书白一路跑出崔海家,直往大牛哥家去,大牛哥正在河边喝酒晒月亮,他走过坐在大牛哥身边,问:“大牛哥,你想出去么?”
大牛哥连连摇头,笑道:“不想,这儿多好啊,没人打扰,也没有纷争,我还等着娶翠儿呢,等我攒够两百坛灵花酿,我就去跟翠儿娘提亲。”
小孩气的小脸发白,骂了一句懦夫,便转身离开,沿途瞧见隔壁爷爷正抽旱烟,便走过去问:“爷爷,你想出去么?”
爷爷笑:“出去干什么啊,一把老骨头了,折腾不动,生在这儿,就死在这儿,多好。”
尹书白失望的看着他,起身离开,又看见正在给药田浇水的赵叔,怀抱着最后的一丝期望问:“赵叔,你不想出去看看外界么?”
身强力壮正值壮年的赵叔憨憨一笑:“有什么好看的,这儿山清水秀多好啊。”
“可是永远困在这里不难受么?”
赵叔挠挠头,道:“我没感觉啊,不挺好的么,有老婆有娃,哪儿不是一辈子呢。”
他难过的离去,又问了沿途的几人,得到的全是“不想,外界有什么好的”这种回答。
他失望至极的坐在田埂上,一声不吭。